韓風急忙謝恩道:“多謝太上皇。”

趙昚一口氣說了那麽多話,總覺得有些累了,回過頭來看著自己那個不爭氣的兒子,心頭又是一煩,揮揮手道:“都給我滾出去。韓風留下。”

趙惇早就不想在重華宮裏呆著了,一聽這句話,急忙站起來對趙昚施了個禮,便快步走了出去。李鳳娘、史定波等人也紛紛退出了重華宮,諾大個宮殿裏隻剩下韓風和趙昚兩個人。

趙昚這才笑眯眯地說道:“韓風,說起來你的細作司現在權柄未免太大了,將來若是把皇城司吞了下去,內內外外可都在你的手中,若不是我早就知道,你沒有什麽反心的話,說不得現在我就要動手把你鏟掉了。”

韓風坦然地笑道:“微臣怎麽會沒有野心呢?不過,微臣的野心是在收複江北,光複河山。”

趙昚滿意地點了點頭:“給你這麽大的權柄你就要好好使用。對了,吳家那個小孩到底怎麽樣?”

韓風知道趙昚問的是吳文海,便回答道:“吳文海此人有勇有謀,而且性格剛烈,若是將來統軍的話,應該是一位好將領。難怪吳家第四代當中,以吳文海最為出眾。”

趙昚笑了笑:“他們吳家跟你們韓家一樣,每一代都會有一兩個驚采絕豔之輩出現,倒是,你和吳文海現在走得很近,會讓朝中很多大臣很多家族心中有些顧忌。不過也罷,你們都是年輕人,想做什麽就去做吧!這件事兒,之前吳曦還有韓侂胄都曾經找我說過了。”

韓風頓時愕然,沒想到自己的老爸連這種事情,都已經私底下先跟太上皇交待過了,難怪自己和吳文海走得這麽近,也沒人說個不字,看來,到底薑還是老的辣。吳曦和韓侂胄還是深謀遠慮得多。

趙昚笑著搖了搖頭:“不過,有些話,我不方便跟吳文海說,你替我代話給他,吳曦回川中不是不可以,但現在不是時候。而且若是讓吳曦回川中的話,我也不再需要任何一個吳家的人在臨安做質。古人雲:‘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身為帝王要的就是掌控之術,又怎麽能夠以這種方式去防範一個大臣呢?之前,暫時讓吳曦留在臨安是有我的目的,但是現在還不能告訴你們。”

趙昚若有深意地閉上了眼睛,顯得有些疲勞,但還是接著說了下去:“你告訴吳文海,他若是在臨安沒有什麽大事,還是早早回到川中去,多立些軍功吧。將來,川中還指著他掌控駐屯大軍呢!”

韓風聽到這句話,心裏莫名其妙地咯噔了一下,怎麽回事?難道說,趙昚準備直接越過吳曦,在吳晫之後,就把整個川中的駐屯大軍全部交給吳文海嗎?論威望資曆吳文海現在確實還達不到,可是,為什麽就不考慮一下吳曦呢?吳曦到底在臨安做了什麽?惹得趙昚如此不滿。但是這些事卻不是韓風現在能夠知道的。

趙昚揮了揮手:“你也退下吧。到底是年紀大了,今天做了這麽多事,覺得很累,我想早點兒休息。”

韓風看到趙昚的確是累了,便急忙告辭,轉身出了重華宮。

正在後宮朝著外麵走的時候,忽然間看見一個女子,遠遠地朝自己招了招手,韓風有些詫異,借著月光才看清楚,眼前正是王淑然。

王淑然和韓風一前一後走到一塊嶙峋的假山後邊,王淑然俯耳在韓風耳邊說了幾句,韓風的臉色立刻就變得更加精彩了。

看著一臉緊張的王淑然,韓風輕聲安慰道:“不用怕,這些事有我給你做主。”

其實之前王淑然已經告訴了林珍,她在重華宮遇到秋月白的事情,但是今天在宮中遇到韓風,王淑然還是忍不住又把這件事給說了一遍。

韓風知道這件事非同小可,想要轉身去告訴趙昚,但是又不敢去說,因為一旦告訴趙昚,他發覺大內侍衛有人和沐謙心接觸的話,也就是等同於告訴趙昚自己已經派了耳目在宮中。

無論是官家還是太上皇,都絕對不允許任何一個大臣有自己的耳目在宮中來監視自己。

但是,韓風的心中始終覺得不踏實,必竟在趙昚的身邊,有一個和金人接頭的大內侍衛,若是出了什麽事情,這個大內侍衛隨時可以殺死趙昚。

王淑然看了看韓風,低聲說道:“那個人的名字,我已經查出來了,他叫秋月白,是大內禦前四品帶刀侍衛。”

韓風微微點頭,四品帶刀侍衛,論起品極來,跟自己也是平起平坐的,宮中的侍衛總領隻不過是區區三品官而已。能夠做到四品的,在宮中大內侍衛之間已經是非同小可了。

韓風沉吟片刻,對王淑然說道:“你就在宮中好好地呆著,萬事都要小心,如果覺得有什麽危險就馬上告訴我們,我們會想辦法把你接出去。”

王淑然的神色有些害怕,但是也充滿著興奮,緊張地眨著眼睛對韓風說道:“我不怕,我什麽都不怕。隻要能幫到你們就行。”

韓風笑了笑,伸手摸了摸王淑然的頭發,輕聲說道:“行,那你就好好地做吧。我們不能在宮中商議的太久,我現在就出宮,你自己小心。”說著,韓風就大步朝宮外走了出去。

與此同時,正在被韓風和王淑然津津樂道的秋月白,正和魏王坐在一起,不知道談論些什麽。

兩人就在魏王趙抦的書房之中,趙抦獨自坐在書桌後邊,秋月白背負著雙手站在趙抦的麵前:“算起日子來,沐謙心已經離開臨安有幾天了。”

趙抦緩緩地說道:“我想,她的那些動作也該發動了吧。”

秋月白笑道:“魏王所料如神,如果我的消息沒有錯誤的話,明日早朝的時候就會有動靜了。”

趙抦遲疑了一下,抬頭看了看秋月白,似乎想說點什麽,可是欲言雙止。

秋月白同樣的沉默不語,他知道,任何人坐在魏王趙抦這個位置,心中難免都會有些想法,但是這一次卻是千辛萬苦為他人做嫁衣裳,別說是趙抦了,就算換是任何一個人來,心胸也未必有這麽豁達。

這主仆二人幽幽地歎了口氣,一時間相對無言。窗外一輪明月浮起,透過紙窗將那星星點點的光芒射進書房之內,跳動的燭火映著月光,給這一間並不算寬敞的書房增添了一種詭秘的氣氛。

幽靜的夜晚,寂曠的大地,數匹快馬從不同的方向,朝著臨安各個城門飛奔而來,熟睡中的臨安人,根本不知道第二天會發生什麽事,他們隻管自己的油鹽醬醋柴米茶,隻有這樣的生活,對他們才是最真實的。

趙惇昨天假裝勤政,在禦書房呆了一整天。卻沒有處理多少事情,今天的早朝有意不去,但是昨天李鳳娘從重華宮回來之後,就一直拉長著臉,趙惇怎麽也不想再麵對自己的老婆。

一大清早太監喚他起床,趙惇就懶洋洋地爬了起來,美其名曰:“朕,又去早朝了。”

看著階下的文武百官,趙惇並沒有誌得意滿的情緒,反而有些荒涼,這些文武百官大多不是自己的班底,現在想要換人,難度也非常的大,一時半會兒,想要培養出自己的班底,根本是不可能的。

還沒來得及問那些百官有什麽事,趙汝愚就已經說話了:“官家,有一件事微臣不得不向您稟告。”

趙惇詫異地看著趙汝愚:“說。”

趙汝愚取出五份公文,雙手捧著交給了值日太監,接著說道:“官家,這五份分別來自廣南西路、廣南東路、福建路、兩淮路和江西路。”

趙惇接過值日太監手中的公文,打開來翻閱著,一邊隨口問道:“這五份公文,怎麽同一天送來?”

趙汝愚長長地歎了口氣說道:“或許是因為這五份公文,說的都是同一件事吧!”

趙惇是一個懦弱的人,也是一個怕老婆的人,同樣,他也是草包一個,但是並不代表他是一個白癡,五份公文的確說的是同一件事,這件事讓趙惇看了之後,渾身上下如墮冰窟,一片冰冷,差點兒連汗毛都豎了起來。

五位地方大員連名上書,要求皇室冊封太子,而他們提出的人並非嘉王趙擴,而是魏王趙抦。

五份公文雖然寫得各不相同,但是意思就是這麽一個,引經據典,不但說出本朝太祖跟太宗之間金匱之盟的舊事,而且還列舉出曆史中許多相似的例子,有說魏王趙抦英明神武,當是大宋以後的明君,應該早早立為儲君,大力培養,將來好為大宋接班。

趙惇心中有些惱火,又有些詫異,什麽時候他也沒對大臣說過要立太子,之前倒是跟太上皇曾經提過,想要立嘉王趙擴為太子,但是這件事自從被趙昚否決了之後,趙惇也就沒有再提了。

趙惇的心中立刻閃過一個念頭,這是不是因為自己要把趙抦派去做揚州牧,這個小子在做最後的掙紮呢?但是五份公文來自於五個不同的地方,趙惇怎麽也不覺得趙抦有這麽大的本事,能夠同一時間讓五個地方大員為他上書,這件事兒有些蹊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