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都是見過罪犯在大堂上喊冤的,還沒有見過直接說自己去救人的。滿朝文武的目光齊刷刷的聚焦在韓風身上。
“我知道,今天是審理我有沒有殺李家滿門。”韓風坦然自若的說道:“官家,微臣雖然不才,讀書讀的不多。但是也明白道理。殺人是大罪,何況李四維是朝廷命官,手握鐵甲軍。更是要罪加一等!”
太子妃厲聲喝道:“你還知道罪加一等嗎?”
“我知道!”韓風看了看太子妃,自顧自說道:“雖然我書讀的少,但是你不要訛我。我豹組在建康府受到襲擊,我的人手幾乎都在建康府。我想殺李四維,一個人肯定做不到。至少也要一群幫手,這群幫手哪裏來?”
“我說了,我是追蹤金國細作來到臨安。如果說我沒有追蹤金國細作的話,那建康府的爆炸案是什麽人做的?難道是太子妃你?”韓風直勾勾的盯著太子妃,毫不猶豫的說了出來。
太子妃做賊心虛,不敢正視韓風的眼睛,微微側過目光,淡淡的說道:“建康府的爆炸案,天知道是不是金人做的。本宮遠在臨安深宮,怎麽可能做出這樣的事?”
“那我風塵仆仆來到臨安,又怎麽來得及調動人手刺殺李四維?”韓風聲調有些高昂,帶上了幾分威脅的語氣:“李四維的別院多少也有百十號人。若是說我單槍匹馬就能殺掉李四維的話。在座的文武百官,還有哪個是安全的?太子妃,您也太看得起我韓風了。”
“不要吵了。”趙昚知道這早晚會變成一場鬧劇,開口阻止了兩人再繼續吵下去:“現在人證說沒有親眼看到韓風殺人,物證就是在宴會廳找到的那把扶桑正倉院的戰刀。皇城司,能夠證明這把戰刀是屬於韓風的嗎?”
“啟奏官家。”從台階下首走出一名中年官員,長須飄飄。看樣子應該是皇城司的官員,他舉著節笏,躬身說道:“戰刀的來曆已經查的很清楚。這把正倉院戰刀,大約在十二年前來到江南。當時是扶桑使團派人送來給官家的禮物之一。一共有十把戰刀,官家當年就已經分別賜予有戰功的將領,和駐屯大軍主將。經過十二年,有些人已經去世了,他們的戰刀下落不明。而這一柄戰刀,應該是屬於川中吳家的賞刀。不過,自從吳家上一代戰死沙場之後,這把戰刀就沒了蹤影,沒想到這一次居然出現在李家別院。”
趙昚微微點頭,輕聲說道:“這就簡單的多了,吳家的戰刀丟失在戰場,之後被金人帶走。如今,金人使用這把戰刀來到臨安,殺死李四維一家。如此看來,韓風倒是真的去救人。”
太子妃頓時急了,所有人都知道韓風的戰刀肯定不會這麽簡單,可是這當兒,沒有實質性的證據去和趙昚辯駁。太子妃一時間沒了辦法,便狠狠的掐了太子一下。
太子正發愣,旁若無人的聽著趙昚審案,被太子妃掐了一下,頓時驚醒過來,支支吾吾的回頭說道:“怎麽了?”
太子妃恨恨的歎了口氣,怎麽嫁了個這麽沒用的男人?可她也不想想,若不是嫁了一個這麽沒用的男人,又怎麽能輪到自己把一個小小李家,一口氣提到如今朝廷裏的高門大戶地位。
趙昚也是無奈的看了兒子一眼,沉聲說道:“審案講究的是人證物證,現在人證無法指證韓風,物證也證實和韓風無關。李四維家中又沒有人能夠指證韓風。朕以為,韓風確是無辜的。”
“怎麽可能?”太子妃失聲叫了出來:“難道整個內院隻有韓風一個人還活著,還不明顯嗎?若是說有金人突襲,怎麽可能連一具金人的屍首都找不到?”
韓風帶著同情的目光看著太子妃,緩緩說道:“太子妃,我便與你說個故事。若是兩個人被關在一間密室裏。其中一個人被殺死,另外一個毫無疑問就是凶手。而若是密室裏有三個人,那麽死了一個。餘下兩個人,在沒有物證的情況下,相互指責對方是凶手。這樣的案子,要怎麽判?你可能判定哪個是凶手?”
韓風說的是密室殺人案的理論,太子妃的腦子哪裏能轉得這麽快,但是轉念一想,韓風說的的確是這個道理。密室殺人,兩人互相指責或者一致沉默,根本無從判定哪個是凶手?太子妃冷冷的看著韓風,反問道:“這跟你的案子有什麽關係?”
“一樣的。”韓風聳了聳肩膀:“若是內院隻有我和李四維兩個人,他死了,那便是我的事。可內院裏那麽多人都死了,難道我這邊殺著人,那邊李四維不會跑嗎?一樣是沒有確鑿的人證和物證。隻能說金國這一次出動的,都是樞密院南府的高手,一擊得手之後,悄然遠遁。我追也追不上,被困在亭子裏,剛好被呂品抓到。便誤以為我是凶手!”
“你?”太子妃再要說些什麽。
忽然趙汝愚再度發話了:“太子妃,老臣也以為韓風說得有道理,有道是做賊要拿贓,捉奸要見雙。現在既然沒有有力證據,就應該判定韓風無罪。官家都已經發話了,難道太子妃要質疑官家的判斷嗎?”
太子妃有些狐疑的看著趙汝愚,她知道這條老狐狸不會無的放矢。忽然之間,趙汝愚調轉了槍口,從原本和她的合作關係,一下子變成敵對關係。而且坦然站在韓風這一邊,趙汝愚心裏到底打的是什麽主意,太子妃還真的開始看不懂了。
“既然韓風是無罪的……”趙昚揮了揮手:“金瓜武士,將韓風身上的枷鎖除去,取來幹淨衣服給他換上。”
沒等太子妃說話,趙昚接著說道:“朕已經做了決定。這一次,金國細作突襲臨安李家別院,殺死朝廷重臣,實在罪大惡極。這起血債,一定要向金人討還,便交給細作司來做。既然現在細作司群龍無首,韓風,朕準你戴罪立功,以從五品騎都尉暫代四品總領一職,統領細作司,將在江南的金國細作給朕一網打盡。若是做得到,總領的位置便是你的,做不到的話,便去崖州駐守去吧!”
韓風手腳得了輕鬆,一陣舒服,聽了趙昚的話,韓風拱手道:“微臣必當盡心竭力,將金國細作一舉擒獲。”
“好!”趙昚悠悠的看了太子妃一眼,接著說道:“李四維身亡,鐵甲軍指揮使出缺。這個職位……”
“官家,本宮三哥弓馬嫻熟……”太子妃急忙插話,要知道鐵甲軍是禦前營最強一軍,可以說,掌握了鐵甲軍,就等同於控製了禦前營接近四分之一的戰力。而且這裏是臨安,金兵不可能打到臨安來,若是皇城有什麽事,憑借鐵甲軍強大的戰鬥力,橫掃射日行營這些兵馬,簡直是三根手指捏田螺,十拿九穩。
這個位置,眼瞅太子登基在即,太子妃怎麽也要死死握在手中。
可是沒等太子妃說完,趙昚就威嚴的瞪了太子妃一眼,堅定而又高昂的說道:“軍中將領,朕的心中有數。紹興軍的荊小乙稱得上忠心為國,治軍有方。朕已經下旨讓樞密院轉達公文,調荊小乙來臨安,擔任鐵甲軍指揮使。”
“紹興軍統製一職,交給原來細作司豹組容元豐。樞密院稍候一並將公文擬定。”趙昚一口氣說完。
這時,韓侂胄才走出隊列,躬身說道:“微臣領旨!”
君臣之間交換了一個眼色,心照不宣。韓侂胄記得當日趙昚是怎麽對自己說的:“紹興的金錢豹,在軍中是個人才。但是朕就是一直壓著他,不讓他到前線去。為的,就是要憋住他這一口銳氣。將來,對金人的北伐勢在必行。到時候,放出金錢豹……卿家,你想想,一直被困在籠子裏多年的豹子,忽然得了自由,金人是不是能擋得住他的血性?”
現在大宋的最強軍已經交到了金錢豹的手中,一個擅長練兵統軍的將領,加上一群如狼似虎的官兵。可以想象,若是將來鐵甲軍為北伐先鋒,金人如何能擋?
而容元豐調任紹興,是韓侂胄給趙昚的建議。經過江北的事情,容元豐的心性,韓侂胄有數。韓風遲早要把豹組和整個細作司捏在自己手中,不再需要容元豐這個潤滑劑。而且一個能夠信任的人,在距離臨安數百裏的紹興,掌握另外一支軍隊,和臨安的鐵甲軍遙相呼應,便是趙昚禪位之前,為自己留下的一招暗棋。
太子妃的臉色這才真的變了,這個在政治上遲鈍不已的女人,一門心思隻知道給李家撈好處,卻忘記了,大宋的根基,是趙昚根本不允許動搖的。哪怕是潛在的危險,都是趙昚要鏟除的對象。她以為自己的男人當了皇帝,就可以真的一手遮天了。卻忘記了,哪怕是皇帝,也是孤家寡人一個。太子這些年,培養了什麽自己的勢力?
“朕的決定,你們都沒有異議吧?”趙昚這一句,絲毫沒有詢問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