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晚了怎麽還不回來吃飯?”是很晚了,都過十點了。
“公司臨時有聚會,忘了通知你了,你自己一個人吃吧,乖。”
“知道了。少喝點酒,我等你回來。”
“可能會很晚,不用等我了,吃完飯就去睡覺,飯碗我來收拾。”
“好。”
掛斷電話,空蕩蕩的房間裏又恢複了死寂。滿室的黑暗,唯獨廚房的一盞暖黃有點生氣。
洗過澡,已經快十二點,顧羽爬上床,呼吸著枕邊葉楠殘留的體香,慢慢的閉上眼睛。
睡的不沉,葉楠回來的時候已經淩晨兩點多。
玄關處,葉楠換上下皮鞋,穿上居家棉拖,輕聲走到床邊,月光透過大扇的落地窗灑在床上更顯得潔白,顧羽精致的麵孔在月光的沐浴下讓人不由得產生一種想要保護他的衝動。
滿身的酒氣加上淡淡的煙草味讓顧羽微微的皺眉,葉楠伸手輕撫他的眉宇,俯身在顧羽的額頭上輕輕一吻轉身進了浴室。
一直到浴室傳來蓮蓬頭的水聲顧羽才緩緩的睜開眼睛,起身進廚房替葉楠煮一碗醒酒湯。
兩年前的今天,是葉楠帶著顧羽住進這個小屋的日子。也是兩年前的今天葉楠堅定不移的看著顧羽,向顧羽提出:“我們交往吧”的請求。葉楠帶著顧羽回家,爸爸拿著棍子大罵著,縱容再痛,葉楠還是抱著顧羽,生怕顧羽被打到。葉媽媽跪著求葉爸爸手下留情。葉媽媽拉著葉楠一直哭,哭的好傷心。最後隻說了一句:“路是你們自己選的,就算將來再困難你們也要自己走下去。”
葉楠拉著顧羽出了家門,離開了這個自己待了22年的家。
顧羽的爸媽早逝,留下一筆不菲的財產,以及這間小屋,那天顧羽帶著葉楠回家,替葉楠褪去襯衫,背上的棍痕觸目驚心,顧羽輕聲啜泣,咬著雙唇,硬是要把眼淚擠回去,可是眼淚還是不爭氣的掉下來,越來越大顆的淚珠掉下,灼熱的溫度刺傷著葉楠的背。顧羽起身要去拿藥,被葉楠一把抓進懷裏。
“小羽,我現在隻有你了,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嗯!”顧羽恨死命的點頭,狠狠的抱著眼前的這個男人。
浴室的聲音停止了,隻留下廚房裏湯燒沸的聲響。
葉楠從背後抱住顧羽,他比顧羽高,總愛用下巴頂著顧羽的腦袋,剛沐浴完的葉楠身上帶著淡淡的薄荷清香充斥著顧羽的鼻腔,酒味也少了些。
“以後不要喝那麽多酒。”
“沒喝多少。”
“把這喝了。”
“嗯。”
床邊一片漆黑,徒留月光透過落地窗灑在地板上,廚房傳來葉楠刷碗的聲音。伴隨聲音的停止,床邊的微陷,葉楠一把抱住顧羽。
他還是那麽瘦。
“小羽。”
“嗯?”
“我答應你,以後不會再這麽晚回來了。”
“嗯。”
“以後一定會回來和你一起吃飯。”
“嗯。”
“以後再也不喝酒了。”
“嗯。”
“你也累了,睡吧。”
顧羽轉身,把腦袋埋進葉楠的胸口,聽著他有力的心跳,漸漸閉上雙眼。
葉楠把他抱的更緊,臉蹭著他軟軟的頭發,望著窗外,一言不發,月光依然那麽美,照在玄關上的一本體檢報告單。
“小羽?”葉楠搖了搖睡夢中的顧羽。
“嗯?”顧羽揉揉睡眼,抓過床頭的鬧鍾。
“起來,刷牙洗臉吃早餐。”葉楠拿過他手裏的鬧鍾,重新擺在床頭。
“嗯。”
“一會兒我們去中環廣場。”葉楠端來早餐擺在床頭。
“去哪做什麽?”
“傻瓜,你不是一直吵著要去喂鴿子麽?”葉楠笑著揉著他那軟軟的頭發,眼裏滿是溫柔。
“你今天不上班嗎?”雖然高興,還是要關心一下葉楠的工作情況。
“今天請假,我們好久沒去那了。”
是很久沒去了,都兩年了。
剛剛出葉家大門的時候葉楠就和顧羽坐在寬闊的中環廣場上,望著廣場中央一群鴿子過了一個下午,然後顧羽帶著葉楠來到了現在這個家。
兩年過去了,中環廣場還是有著很多鴿子,隻是誰知道是不是還是原來的那些鴿子呢?那個兩年前的長椅還在,隻是被重新上了一層漆。
顧羽拿著一袋玉米,向廣場中心撒了一把,立刻飛來一群鴿子爭相奪食。
葉楠望著眼前這笑靨如花的男子,摸著左手無名指上的那枚別致的婚戒苦笑了一下,這種生活,還能持續多久呢?
晚上
“葉楠,我胃痛。”冷汗布滿顧羽的額頭。
“唔…怎麽突然胃痛了?”葉楠從床上坐起,看著眼前滿頭大汗的顧羽,一股驚恐從眼裏劃過,伸手碰了碰顧羽的額頭,“怎麽這麽燙?!”
“葉楠…我的胃好痛…”顧羽額頭上的冷汗還是留個不停,渾身輕輕的顫抖。
“別怕,我這就帶你上醫院!別怕!來!把衣服穿上,乖!”替顧羽擦擦汗,給他換上衣服,自己套上一件外套,背起顧羽衝出門去。
淩晨時候,出租車少的可憐,一連半個多小時也不見一輛。背上的顧羽還在抖個不停,不時的呢喃著痛。
“小羽,沒事的,我這就帶你去醫院!”說完背著顧羽就往醫院跑去。
“醫生!醫生在哪!”到醫院葉楠已是滿頭大汗,一個勁的叫喊著醫生,“醫生!求求你救救他!”
“來!先把病人躺在推車上!”
“醫生!求你一定要救救他!他痛的不得了!”
“我知道我知道!”
一直到手術室的燈滅了,醫生走出來。
“我們借一步說話。”
“醫生,他怎麽樣了?”葉楠急切的問著,剛剛顧羽痛的死去活來,他恨不得自己替他痛。
“我們初步判斷…胃癌。”
“胃…胃癌?!”葉楠不敢置信,“可他明明就隻是胃痛,有點發燒而已,怎麽可能是胃癌?醫生,你們是不是看錯了?嗯?”
“我們也隻是初步判斷,具體的還是建議做個全身檢查。”
空蕩狹長的走廊上回蕩著醫生的話。
“有可能是胃癌。”
“具體的還是建議做個全身檢查。”
推開病房的門,床上的顧羽已經睡去,手上輸著液,眼睛緊閉,嘴唇微張。握著顧羽的手靠近自己的臉,癡癡的望著眼前的男子。想著剛剛他滿頭冷汗的樣子,一定很痛,想罷低頭吻上他的唇。
葉楠遵照醫生的建議帶顧羽做了全身檢查。
“我就是胃痛,不用做全身檢測吧,麻煩死了。”顧羽抱怨著。
“你懂什麽。”葉楠刮了刮顧羽高挺的鼻子。
“顧羽請進。”房內的護士小姐叫到。
“去吧,我在這等你。”葉楠招呼著,
“嗯。”
葉楠望著手裏的體檢報告單出了神,怎麽會,怎麽可能?!
昨晚公司沒有聚餐,醫院通知葉楠去取體檢報告單,上麵赫然寫著,胃癌——晚期。一陣晴天霹靂,宛如天塌了一般,就算當時和葉家斷絕關係也沒有現在的感覺,因為他還有顧羽,可是現在?
當晚喝了好多酒,一個人,在中環廣場的那條長椅上,一罐又一罐。
回到家看到睡著的顧羽,一陣心疼,為什麽?為什麽是他?離開他後自己怎麽辦?
“葉楠,過來吃飯。”顧羽在廚房喚著。
放好體檢報告,雙手擦臉,出了房間。
“今天做了什麽菜?”葉楠笑著問。
“是你最喜歡的糖醋排骨!”顧羽笑嘻嘻的給他盛了一碗飯,“多吃點,有很多。”
“好!”
顧羽,我舍不得你。你怎麽忍心看我一個人在這世上孤孤單單,你答應過我不會離開我的不是嗎?你現在怎麽反悔了?葉楠低頭扒飯。
“別光吃飯,喏,吃吃看我做的好不好吃。”顧羽給他夾了一塊排骨。
“好吃..”葉楠紅了眼眶。
“葉楠,你怎麽了?”顧羽有點慌。
“沒事沒事。”葉楠用手擦了擦眼,“你瞧你,醋放這麽多,我眼淚都酸出來了,嗬嗬。”
顧羽夾了一塊排骨,是甜的,一點也不酸,因為他知道,葉楠喜歡甜,就算愛吃糖醋排骨,裏麵的醋也是少之又少的。
“葉楠,我的體檢報告也該出來了吧,都這麽久了。”
“…”葉楠頓了頓,僅僅就那一秒,“也對,都這麽久了,我找個時間打電話去醫院問問。”
顧羽低頭,每天都在家把裏裏外外打掃的一塵不染的他怎麽可能沒看到書櫃頂層的那份文件。
“葉楠,我想去看我爸媽。”
“行,我們明天就去。”
葉楠接過顧羽手裏的碗筷。
“乖,去洗澡睡覺,我來。”
顧羽從臥室裏取出睡衣,在拐角處瞥見廚房中那抹暖黃下筆挺的身影,鼻頭一酸,閃進浴室,反手帶上門。
一直到到浴室的門被帶上,一顆淚滴才滴落在洗碗槽中,順著水流衝向昏黑的下水道,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