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羊撲郎(之二)
(五)
“你這是什麽?”紅拂打發一眾舞娘回去,但拉住其中一個身材高挑的來到角落,看看四處無人,指指‘她’過分飽滿的胸部問。.
“胸部啊!”舞娘發出了男人的聲音,還用手把漸漸下垂的胸部上托了一下,“用饅頭、棉花和軟皮做的。怎麽樣,還不錯吧。你摸摸看!”
紅拂甩脫他手,“我不摸,真惡心!死小七!”
小七是她在江湖上偶遇的朋友,為人精靈古怪,易容術高超絕倫,如果他扮一頭豬在街上溜達,說不定會被人當成真豬殺來吃掉。因為他幾次‘不小心’栽在更精靈古怪的紅拂手上,兩人反而惺惺相惜,發展出一段深厚的友情。
“怎麽會惡心,男人都喜歡這個調調,你是女人,不懂這個。我不是想讓在場的男人全部被我吸引嘛,這樣比較方便我安排的人行刺。話說回來,你為什麽又不做了,枉費我辛苦裝扮,還找來江湖朋友――”
“噓!”紅拂阻止他高聲,把他拉到更深的角落,“已經辦妥了。現在那邊到處是護衛,我來阻止你去送死。”
“辦好了?你找了別人?!”小七有點不高興,覺得紅拂把這麽機密的事交給別人,明顯拿自己當外人。
“別發脾氣,我沒找別人,是我運氣好,有人趕巧今天真刺殺,這還要感謝那個楊老頭子年青時得罪的人實在太多。”紅拂賊笑,“不過我的目的達到了,真刺殺的效果果然比較好。我剛才還在想,幸好你沒去成,不然他傷了你,我怎麽過意得去?”
“他武功這麽高強?那不是比你好多了,你可沒傷過我。”小七讚歎一聲,不禁也對李靖有點好奇,“那你嫁過去不會受氣吧!”
他和白扇一樣是紅拂的嫡係,當然知道她打的什麽如意算盤。隻不過他不似白扇那麽擔憂,反而在旁邊添油加柴,希望火燒得更旺一點。他本來就是唯恐天下不亂之人,何況他也希望紅拂那樣的女子能嫁個英雄人物,能遠走高飛,不至於最後落入楊司空的泥坑之中。
“不會,剛才打鬥到凶險之處,他還處處回護於我呢!”
“啊,懂得憐香惜玉,好男人。”小七捏了一下紅拂的鼻子,“別擺出花癡一樣的笑,我看了礙眼,從來沒對我那麽笑過,我不是男人嗎?他對一個陌生女子那麽好,肯定是看到你花容月貌,於是心懷不軌。哈哈,他看上你了!”
“我倒是想。可是他根本沒有看上我,所以我才煩惱嘛!”紅拂歎了口氣,“他是個端正嚴謹的人,不會做出勾引人家侍女的事,可我本來是要他勾引的啊!”
“這是什麽男人,居然看到我紅拂妹妹這樣的美人都不動心。交給我,我去整他,讓他下次把那對招子放亮一點!”小七挽起袖子。
紅拂連忙攔住。
“怎麽?心疼?”
“我是心疼你!”紅拂吹了一口氣,“我的李郎雖然看來木訥沉默,可實際上機智深沉,連司空大人都讚歎他的才能,還指著自己的位置說:‘卿終當坐此!’。你的三腳貓功夫去了也是白搭,弄不好送上小命。”
“老楊說得那是客套話。”
紅拂搖搖頭,“我跟隨他多年,深知他的脾性。這個人雖然老來昏庸,但眼力很毒,最會認人,可惜他忘記了天下有風雲際會這種事,看不起我的李郎的時運罷了。”
“那麽說這位仁兄果真是一位身負奇才的偉男子嘍?這麽看來,你上趕著倒貼也不冤枉,畢竟這世界上好東西不多,既然好命的看到了,當然要想方設法搞到手。”雖然臉上是一張美女的人皮麵具,但小七還是習慣性的摸著下巴,好像他那山頭胡子還在,“這種守禮的君子雖然難得,不過也不好下手。”
“我就是因為他又有本領又正派,所以才看上他的嘛!”
“可惜要他帶走你比較困難。”
“讓他帶我走的事,我自己會解決,我紅拂並不是怯懦的世俗女子。”小夏打斷小七的苦思冥想,“我隻要你幫我完成那其餘的兩項測試。”
“你又準備出什麽花樣?”
紅拂眨了眨眼睛,好好的賣了個關子才說:“這次是兩試一起來,名曰――於曠野拾巨金,遇豔婦於密室。”
“什麽?有必要這麽狠嗎?”小七往後退了一步,開始同情起李靖來。
“不是啊,這兩件事是最考驗人品的了。雖然我認定他,但必要的考驗還是應該的。”
“我聽說不是有個什麽什麽,遇到仇人在他危難的時候,也是考驗品格的嗎?”
“那是要看一個人是否是個乘人之危的小人。”紅拂微笑,“這個就不用試了,一來我不知道他有沒有仇人,二來今天我不僅親眼見識了他的武功智計,也看到他不計較司空大人對他的打擊和慢待,盡力報答他的一飯之恩,很用心的追擊刺客。這就算檢驗過了,第一試完全通過。”
“好啊,算你厲害,那麽你有什麽計劃沒?”小七問,沒料想到他已落入惡羊的計劃中。
紅拂不說話,隻是甜笑著湊了過來,美則美矣,就是讓小七頭皮發麻!
“你幹什麽?不要打我的鬼主意!”
“小七,別這樣嘛,大家好朋友!”紅拂一把抓住要開溜的小七,“你這麽多年坑蒙拐騙,積攢了不少體己吧。”
“什麽意思?”小七驚恐地問。
“曠野上巨金的意思。”紅拂又捏捏小七的臉,“這個豔婦,可不也是現成的嘛!”
“不行!”小七斷然拒絕,“那些錢是我存的棺材本,至於豔婦,那也不行。你剛說了,他武功和智計都那麽高,如果萬一我的美人裝扮對了他的口味,我又打不過他,那――我不是糟糕了嘛。”
“哪有二十幾歲就存棺材本的?”
“我未雨綢繆不行嗎?”
“行,當然行。可是我敢保證我的李郎決不會貪你的錢,如果真是萬一出了什麽岔子,我把我自己賠給你!我紅拂不值你那幾鬥破金子嗎?”
那還是算了吧!這麽古靈精怪的女子還是留給那些‘身負奇才’的男人,他小七可是無福消受。再說,拐帶走楊素一直非常寵愛但又始終沒惦記上的女人,他小七就沒命在長安混了,還是那幾鬥破金子和珍珠翡翠可靠一點。
還是幫她遠走高飛吧!反正這小小的長安也是關不住她的!
“至於豔婦――”紅拂繼續說:“我隻不過要利用你的易容技術,然後由我本人來親自試他。把他交給你我還不放心哪,他要色,色我好了,誰知道你有沒有斷袖之癖!到時候,我好好的一個郎君,會被你拐帶壞了!”
“好啊好啊,你的李郎是這世上的大寶貝行了吧!”不用他再扮女人?這太好了,不過,這個巨金怕是保不住了。
“打聽好他的行蹤了嗎?”紅拂問。
“連他每天什麽時候溜馬、什麽時候上廁所都知道。當我小七是什麽人,這點小事也辦不好嗎?”
“我就知道小七爺最有本領,現在我們去你那裏商量一下如何?”紅拂說著,不等小七反應,就脫著他離開。
遠處的人隻看到一位美美的大姑娘和一個身段妖嬈的西城舞娘拉拉扯扯走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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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李靖騎在馬上,心不在焉、信馬由韁地走著。
從昨天下午開始,他的腦海裏總是浮現出一個女子的身影。名子是叫紅拂吧,他好像聽別人這麽叫過她。
女人,他不是沒有過,可是如此與眾不同的女子卻還是他生平第一次遇到。
這個一身紅衣的女子,由於一直站在楊素身後,實際上在無意中是引起了他的注意的。當第一天他頂撞司空大人時,滿坐皆驚,隻有她流露出欽佩的神色;當二次召見時的飲宴開始時,大廳上的所有人都沉醉於這番紙醉金迷,隻有她靜靜地站在一側,端莊沉靜,絲毫不為這世俗所染;當他與楊司空談論起天下大勢,沒有人感到興趣,甚至連楊素都敷衍了事的時候,隻有她在認真傾聽,而且看來對他的話深以為然;當刺客來襲時,她舉止從容,鎮定果敢,在那一群驚惶失措的庸人之中,更顯得英姿颯爽,卓爾不群。
還有在他落寞之時,她溫柔聰慧的眼睛傳達給他的安慰和鼓勵,她迷人的嫣然微笑,仿佛明白他李靖胸中有百萬雄兵卻無處施展的鬱結,讓他覺得這世界上終是有人是了解他的,瞬間就有把這名陌生的女子引為紅顏知己之感,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牽掛在心中紮下根來。
李靖甩了甩頭,試圖把這番若有若無的思念摒棄掉。他不該這樣的,那名紅衣女人是楊司空家的侍女,屬於內眷,他不該起了妄想之念的。
想到這裏,李靖策馬揚鞭,狂奔了一陣,等心中的鬱悶稍減,就跳下馬來,任它吃草喝水,他自己則坐在一塊山石上靜靜地看著。
武將沒有不愛惜自己的戰馬的,所以他對自己這匹良駒也是十分鍾愛,每天黃昏時分他都會把馬拉出城外溜馬,然後在這個水草豐美的地方放任它一會兒,不願意繁華的長安城悶壞了它。
突然,一陣不同尋常的聲音傳入了他的耳鼓,讓他多年練就的神經登時警覺起來――那是打殺聲和哭叫聲混合在一起的聲音,還有女人喊救命的聲音,好像有殺人越禍的事情發生。
李靖騰地一下站起來,跨上馬就向前方的山路趕去,才一繞過那個擋住視線的小山坳,就看見一副大哭小叫,劫色複劫財物的混亂場麵。
沒什麽多說的,李靖當場策馬衝上,解救處於危困中的人。雖說是亂世之中,劫匪橫行,不過光天化日之下行搶也太膽大包天了。沒讓他遇到就罷了,如今他正好碰到,哪能坐視不理?不過,一上手他就發現這幾個蟊賊實在有點不好對付,並不像普通的賊。幸好他武功高強,不然可能救不了人,反受其累。
幾個回合下來,那幾個賊撐不住了,用黑話招呼著離開。李靖本想為民除害,剪除了這些劫匪,為過往的行旅做件好事,可是那幾個受救的過路客商總是亂跑亂竄,無意間了礙住他的手腳,那位差點被劫色的男子裝扮的女子更是在他就要去追擊的最後關頭,昏了過去,而且正好砸在他身上。
“姑娘,姑娘,你怎樣了?”李靖眼巴巴地看著殺人越貨的賊和飽受驚嚇的良民都跑得無影無蹤,一眨眼間山穀中隻剩下一地的狼藉和懷中人事不知的佳人,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辦好。
他摸了一下佳人的手腕,隻覺脈象平穩,不似有什麽傷病,可佳人就是緊閉雙眼,一動不動,讓他猶豫、為難了許久才做出決定。
天色已晚,如果是他自己的話,急馳一陣還可以趕在關城門之前回去,可如今他帶著一個昏迷的女子,今晚是無論如何也回不去的。而他又不能拋下一個獨身女子在這山穀之中,別說是遇到壞人,就是遇到野獸也是小命不保。如果任她自生自滅,那還不如一開始就不救她。
他歎了口氣,決定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本來他想明早就離開長安的,看來隻好安頓好這位姑娘才好離去。他左右看看,先把先佳人輕輕放在地上,然後去查看地上丟棄的物品,發覺這些商旅跑的時候都沒忘記帶上自己的東西,堅決貫徹了舍命不舍財的基本原則,隻留下一地無用的衣服,行李,再就剩下一個用花布包裹的小小木匣。
從外形特征上來看,李靖猜想這木匣可能是這位姑娘之物。一拿之下,入手卻頗為沉重,他想也許裏麵會有什麽證明這姑娘的身份之物,所以就打開來看。一瞬間,他差點被其中的光芒晃得睜不開眼。
一箱的珍寶金銀,怪不得會那麽沉重了!
一個姑娘家帶這麽多寶貝出遠門,不太危險了嗎?
李靖有一點疑惑,皺緊了眉頭。他扭頭看了看,見那姑娘依舊昏沉不醒,隻好把木匣收好,負在背上,然後抱著佳人上了馬背,準備去找一處可以過夜的地方。
(六)
紅拂安心的窩在李靖的懷裏,高興得差點笑出來,但同時又怕被武功高強的李靖覺察到她呼吸的紊亂,拚命保持氣息的平穩,忍得無比辛苦。
這一切簡直太完美了!
根據小七的情報,他們在李靖經常出現的時間和地點安排了一場搶劫的好戲,情節雖然老套,但卻效果奇佳,讓她成功地潛伏在了李靖身邊。至於過程,是有點驚險,但憑借那幾個老江湖混子的急智和她的天才演技,終於有驚無險地讓小七他們可以安全脫身,隻剩下他們孤男寡女、**在深山裏獨處。
越國公府裏的事,白扇自會幫她隱瞞,何況以前她也會這樣失蹤個幾天,司空大人也從沒有過問過,大概覺得她就是他籠中的鳥吧。所以,今天她有一整晚的時間來對付她的李郎,試探他、觀察他,最好能引誘他,賴上他帶她走。
隻要能和心上人在一起,哪怕是天涯海角,她也不怕!
她祈禱著李靖找不到落腳的地方,好讓他再抱她一會兒,偏天不遂人願,李靖很快找到了一處山洞,先是進去巡視了一圈,然後把她抱下馬來,輕輕放在已經鋪好他大氅的地上,最後還讓她枕上卸掉的馬鞍,脫掉外衣蓋在她身上。
在這深秋的天氣,感覺著從他的衣服上傳來的他的體溫,想到他這樣的細心妥帖,讓紅拂對李靖的印象又好了幾分。可是離了他的懷抱,還是讓她有些不舍,不由得一計不成二計生。
她假裝很難受的翻轉身體,引得李靖不得不過來探視,然後憑借感覺一下抓住他寬厚的大手,直接按到自己的臉頰上,在他的手掌心上磨蹭了幾下。
他的手大而溫暖,但是粗糙,感覺上就是長年練武的樣子,有力而穩定。
感覺到李靖想把手抽回,她連忙哭叫:“爹,不要丟下我!”
她隻是想握著他的手而已,但後來不知怎麽回想起心事,真的傷了心,哭了起來。
“姑娘,醒醒!”李靖同情地看著救回來的姑娘,不知道她想起什麽傷心事這麽難過,可是她哭著哭著鑽到了他的懷裏,讓他覺得有點逾禮,忍不住再次想叫醒她。恍惚之中,他感覺這姑娘雖然從沒見過,但她特有的氣息,她柔軟的身軀都讓他有一種熟悉感。
紅拂幽幽‘醒來’。
她這次不敢怠慢,生怕再裝下去會讓李靖發現事實真相。李靖本就是個沉穩仔細的人,不過由於拘謹守禮,才會被她一時蒙混過關。時間長了,他定會發現她身懷武功這件事,甚至讓他發現她的陰謀詭計,那就不好辦了。她還有正事要做,這種膩在一起的機會以後有的是。
“啊,這是哪裏,你是誰?為什麽抓我來這裏?”她做出驚恐萬狀的模樣,偷眼看著李靖。
“姑娘別怕!我不是惡人。”李靖見這姑娘害怕得厲害,往後退了一步,“因為姑娘路遇劫匪,昏倒以山穀之中,眼見天色已晚,不得已我才把姑娘帶到這裏,並無不軌之心。”
啊,施人恩惠卻隻字不提,好人品,加分!
她假裝驚惶的四處看了看,見這處山洞雖小,但卻幹淨,洞口還生起了火,想到自己會和他在些渡過一晚,心裏甜絲絲的,忍不住低頭微笑。
李靖見這姑娘神色古怪,以為她和自己一個大男人呆在一處比較害羞,連忙說:“既然姑娘醒來,想必身體沒有什麽大礙,那麽我這就出去,姑娘好好休息。”
“不要!”紅拂衝口而好,聲音之大嚇了她自己一跳,更不用說李靖了。
“那個,我是說――”她連忙垂下頭,又改成蚊子一樣的小聲,“我是說我認出了剛才救我們的正是恩公你。我信任恩公的為人,而且――而且,小女子膽怯,不敢一個人呆在這山洞之中。”
“我就在洞口,姑娘有事叫我一聲即可。”
“請恕小女子無能,如果有什麽妖魔鬼怪――”
她決不能讓他出洞去,不然她苦心設計的橋段不都沒有用了嘛!所以她連這麽幼稚的話都硬著頭皮說了出來。
李靖沉吟半晌,見這姑娘一直低垂著頭,好像很怕的樣子,隻好答應留在這裏陪他。他並不知道紅拂之所以不抬頭,是怕李靖看出她轉著眼睛想鬼主意。
“多謝恩公。小女子名叫小紅,敢問恩公高姓大名?”
一聽到她的名子中也有個紅字,李靖心裏‘突’地一跳,立刻有一個嬌柔的身影出現在腦海中。他連忙甩甩頭,想把這個身影從腦海中趕出去。他費盡了力氣才可以不再想她,沒想到又被這個小紅勾起了心事。
“我姓李,至於賤名――不提也罷。”
“哦,那麽李大哥,救命之恩,沒齒難忘,請受小女子一拜。”她說著盈盈站起下拜。
李靖慌忙站起阻止,但伸出手來,又縮了回去。剛才她是在昏迷之中,不得已隻好抱她走來走去,可如今她已醒來,怎麽能唐突佳人。正猶豫間,卻見她又向自己倒了過來,隻好伸手接住,讓她不至摔倒在地。
“小紅姑娘小心。”他扶好她,一瞬間又有了那天共同對敵時懷抱紅拂的錯覺。
他側過頭,這才注意到小紅的長相,沒想到竟然是絕色之姿,肌膚細嫩,噓氣如蘭,嬌羞可人,讓他又聯想到紅拂。
紅拂也很美麗,不過更讓他心折的是她與眾不同的氣質。
一邊的紅拂卻並不知道李靖的心裏正在想她。她隻知道,自己本來已經很漂亮,再加上小七的巧手描畫,目前是個絕代佳人,可李靖扶住自己時卻沒有占一絲便宜,溫文守禮,是難得的君子,應該繼續加分。
可另一方麵,她又有點擔憂,覺得他麵對如此絕色他都不理不睬,恐怕要讓他愛上自己,帶自己走的事不那麽容易成就。
“小紅一時頭暈,失禮了。”她說著坐了回去,低頭繼續轉著不良的念頭。
李靖以為她在為剛才的事害羞,也覺尷尬,幹脆打聽起那盒珍寶的事。
“小紅姑娘,這個是你的嗎?”他把木匣放到她麵前,看她‘狐疑’地打開蓋子,然後被裏麵閃耀的珠寶金銀‘嚇到’。
“這不是我的,小紅出身貧寒,哪有這麽多寶貝。”她‘認真’想了一想,“可能是商隊中一個賈姓商人之物。”
“敢問小紅姑娘,為什麽隻身前來長安?”
“李公子有所不知,我本家居雍州――”紅拂說著,特意帶上了雍州口音,這是她昨晚苦練所得,不算純熟,為了和李靖套上老鄉的交情,也隻能冒險一試。
“原來你是雍州人!”李靖果然上當,臉露微笑,想到在他鄉竟然遇到家鄉人,不自覺的就親近了一些,“我們是同鄉啊。”
“是嗎?小紅三生有幸。今天就認你當大哥啦!”紅拂‘驚喜’地說。怕李靖問起詳細的家鄉之事,露出馬腳,又趕忙把話題扯開。
“在這裏遇到大哥真是有緣。我本來是來長安投奔姨娘的,可是因為孤身上路太過危險,這才和一隊商隊同行,沒想到還是遇到了劫匪,幸虧大哥出手相救。”
“無妨。可是這箱珠寶是怎麽回事?”
“財不露白,本來我是不應該知道的,可是這個賈老爺――對我――有些喜愛,說是想要納我為妾,曾經跟我透露過一點,所以我可以斷定,這是他的東西。”
“那麽說來,這說不定是他全部貨資,要怎麽交還與他呢?你有沒有聽過他要在長安城的哪裏落腳?”
雖然預料到李靖不會貪圖錢財,但在這麽多的財寶麵前絲毫不心動,還是讓紅拂對他更加折服,恨不能立刻撲上去,抱他一抱。特別是打聽到李靖因為從家中出來闖蕩,風塵許久,目前窮困落拓的情況之下。可她心裏雖然這麽想,嘴上卻不能這麽說,為了試他,不得不做個壞女人。
“這個――我並不知道,而且――他一定以為財寶為賊人劫去,想必並不會尋找。除了我,又沒有人看到,不如――大哥留下吧,反正你也救了這許多人的性命。”說完,偷看李靖的神色。
但見李靖麵露不悅,並不說話。
紅拂隻好繼續說:“我知道大哥是頂天立地的好漢,不會做這種雞鳴狗盜之事,可我聽說他以前是郡官,想必這財寶也是他搜刮而來,應屬不義之財,何不留為已用?”
李靖又是半晌無語,但看臉色不象是猶豫,而是越來越黑,“姑娘先歇息吧,明早一早我把姑娘送到長安城,然後自會想辦法去尋找失主。如果查清確屬不義之財,李某自有計較。嘿,財寶雖好,可我李靖是不放在眼裏的。”說到最後一句放話時候站起身來,抬步要走。
紅拂見他雖然對自己的提議極度鄙視,卻仍然保持著君子之風,念在自己是女子,沒說一句重話,又正直又忠厚,心中更傾慕。可是雖然明知這隻是測試,但看他又開始冷淡疏遠的態度,心裏沒來由的一酸,眼圈兒紅了,上前拉住他衣襟。
“大哥別和小妹生氣,原諒小妹一時貪心,平白地汙了大哥的人品。可是,小妹自幼隨父飄零,知道沒有這身外之物的苦楚。若不是因為窮困,小妹的爹也不至於因無錢醫病而早亡,留下小妹孤身一人。”說到後來,想到自己的身世,落下淚來。
李靖呆了一呆,見她泫然欲泣的模樣,不禁起了憐惜之意,覺得自己剛才話重了些,歎了一口氣道:“小紅,你叫我一聲大哥,我就說上一句。你要明白,人不可貪,一貪必亂,好好的女孩家,不要被這些黃白之物亂了品性。至於你的將來,我自會安排你妥當才離開長安。”
“多謝大哥。”紅拂輕施一禮,心想這第二試是完全通過了,要盡快進行第三試才行,否則話題一冷,就顯得不自然了。
別看她平時說得凶,可是事到臨頭卻膽怯起來,不知要怎麽辦才好。咬咬牙,她輕偎上李靖,“大哥,你救了小妹的命,又對我這般好,真不知如何報答。”
“舉手之勞,我們又是同鄉,不必客氣。”
她明顯感到李靖的身子一僵,微微推開她,她隻得厚著臉皮又靠上去。
“如果我的薄柳之姿還入得了大哥的眼,小妹想以身相報。”
何止薄柳之姿!是多虧了小七的妙手,把她裝扮出絕世風姿,相信大多數男人都不會拒絕她,隻不知她的李郎會怎樣?她即希望他著迷於自己,又怕他同那些世俗男子相同,一顆心矛盾糾結,忐忑不安。
然而耳朵裏隻聽到李靖冷冰冰一句話,“李某不敢汙了姑娘清白。”這是他一晚上第三次改變了稱呼,可見心裏對她的厭惡。
“不敢瞞大哥,小妹此去長安是要投奔翠煙樓。”紅拂提起長安城最大一間妓院的名子,“在家鄉時也是做的迎來送往的營生。大哥如果不嫌棄小妹低賤,也不必怕小妹歪纏,成全了小妹一片報答之心吧!”
以自己這等姿色,還可以吃幹抹淨後抬腿便走,有這等露姻緣的好事,如果李郎還會堅拒,她紅拂就認定一生誓死追隨於他。
李靖沒讓她失望,堅決地推開她,“如果姑娘為生活所迫,李某願盡力籌資替你贖身,還你自由清白,至於報答就不必了。”
“多謝大哥好意,小妹無才無德,做此營生還可以結識王孫公子,巴望著可以追隨而去做了姬妾,過些個豪奢生活。今晚隻想自薦枕席,解大哥旅途寂寞而已。”
“那麽李某無話可說。”李靖說著,推開再度靠前的小紅,撿起地上的馬鞍,毅然走出山洞。
紅拂呆呆地站了一會兒,拾起他中下遺落的大氅披在自己身上,臉露微笑地自言自語道:“就是他了,我要和他一起走。”
她知道李靖並沒走遠,而是守著山洞口,所以也不急於出去,坐地那裏甜蜜地回味著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