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狗剩
我腿一哆嗦,差點又要摔倒,幸好二嬸在後麵把住了我。
看著正在抹眼淚的秀靈媽,我心裏直發慌。昨晚到底是真見鬼了,還是做惡夢夢遊了,我自己也弄不明白。腦子裏就像是一半麵一半水攪和到了一起,成一團漿糊了。
二嬸看我發愣,以為我昨晚著涼生病了,正犯迷糊呢。一伸手,就把秀靈媽從地上拉起來,幫她拍了拍身上的土,說道:“我說大妹子,你這可就見外了啊,你說咱王老師下鄉來咱們村支教,連錢都不收,孩子們的課本費都還是他掏的腰包呢,人家知識分子心底好,咱鄉下人也不能太俗套了不是?你啊,這點小事你就別往心裏去了,奧。”
秀靈媽聽了馬上破涕而笑,說道:“是是是,我讓大家看笑話了。這年頭啊,向王老師這樣的好人,上哪去找啊?”
我這邊心裏還迷惑著呢,聽了秀靈媽恭維的話,羞愧得臉上直發燒。擺了擺手,示意她別這麽客氣。
二嬸可能是怕我真病了,想讓我好好休息一下,就對秀靈媽說,讓他們帶著秀靈先回去,還說回頭有空去後山黃醫生那裏,給秀靈抓兩服藥送去。
秀靈媽和二嬸客套了幾句,然後就拉著秀靈和一聲不吭的秀靈爸離開了。
送走客人,二嬸轉臉就問我到底怎麽了?這大清早的怎麽就迷迷糊糊的,跟撞了邪似的。
“該不會真的凍出病了吧?”二嬸說著就來摸我的額頭,一摸我額頭不燙,又說道:“這也不發燒啊,我說大兄弟啊,你到底是怎麽了?”
我不知道該怎麽跟二嬸解釋是好,總不能說秀靈一家人全都被不幹淨的東西上身了吧?這話說出來我自己都不信,更何況我還沒弄清到底是不是夢遊、做惡夢了,還是別的什麽原因。
我搖頭不說話,這可把二嬸給急壞了,她原地兜轉了兩圈,也不知道拿我怎麽辦是好,就說先給我做飯,讓我吃完飯後好好休息休息,啥都別亂想了。
我連忙起身,對她說道:“不用了二嬸,我得先出去趟。”
二嬸道:“去哪?”
我道:“去趟後山,到黃醫生那給秀靈拿點藥。”
二嬸道:“那急啥,吃了飯再去。”
我到門口,撩起臉盆裏的水洗了把臉,頓時清醒不少,又對二嬸說道:“真不用了二嬸,大早上的也沒啥胃口,正好我早點去,還能早點回來。”
我說著就推門準備出去,二嬸一把拉住我,把兩個煮雞蛋揣進了我兜裏,跟我說:“你把這揣上,半路餓了吃。”
倆雞蛋對於張家村來說已經算是很奢侈的東西了,不過我看再拒絕我就有點不識好歹了,隻好跟恩了兩聲收下了,跟二嬸道了聲謝,轉身就出了門。
穿過村子,很快就走上了後山上山的那條羊腸小道。早上的霧氣散去,花草的葉子上海殘留著露珠,我沒走多久打濕了褲腳,越走濕的越多,最後我都感覺褲子貼腿上了,一挪步就有種說不出來的難受。這迫使我不得不停下來,想想辦法,看怎麽才能繞開這些花花草草的,好不弄濕褲子。
左看右看,最後還是無法避開,搖搖頭歎了口氣,我正準備繼續往山上爬,可就在這個時候,我發現邊上不遠處有個身影。我一看這人的背影,心裏頓時就來了火。
他娘的,這不就是昨天那個撞了我扭頭就跑的那個混小子麽?
他背對著我蹲在那裏,我也不知道他張啥樣,可是他這身衣服我倒還是認識的。我暗罵了一聲,就朝他走去。
這小子也不知道蹲著幹嘛呢,我走進了都還沒發現我,我到他身後照他屁股就是一腳,這一下子差點沒把他踹趴下。還沒等他轉過身來,我就罵道:“他娘的,讓你撞了人轉身就……”
我話還沒說完愣住了,那人莫名其妙的挨了一腳,正準備轉臉來罵我,可我一眼就認出了他。
這小子……不就是狗剩麽!
狗剩這小子是我帶出來的學生,平日裏腦子靈活,反應也快,這一下看到我不知道怎麽的就像見了鬼似的,連話都說不清了,磕磕絆絆說話跟個結巴似的:“王老師,你……你怎麽在這?”
我看他的表情很奇怪,心裏一陣迷惑,反問道:“我倒還想問你呢,你咋在這,你不是應該在城裏上大學呢麽?”
狗剩支支吾吾半天解釋不出來,我看他的手開始慢慢往身後移,也不知道手裏攥的什麽東西,好像很怕被我發現似的。
我看他這樣兒,心裏就不舒服,那股教育人的衝動勁兒一下子湧上來。我雖然是個鄉村老師,算是半個知識份子,不過脾氣也不好,鄉下孩子性子皮,你不來點兒狠得你們根本就不聽你的,我這壞脾氣還真就是被他們這群孩子給練出來的。我一看他解釋不清,而且好像還有事要瞞著我似的,我平日裏教育學生的那股衝動勁兒有上來了,照他屁股又是一腳,喝道:“你他娘的,手裏藏的什麽東西,拿出來。”
狗剩這孩子當我學生的時候,是最老實的一個,我以前說什麽他都點頭稱是。不過今天倒不知道怎麽的,我又大聲嗬斥了幾句,這小子不光不聽我的,反倒往後挪步子,躲著我,死活就是不給我看他手裏藏的東西。
我這個人認死理兒,你越不給我看,就越說明你有鬼,軟的不行我就來硬的,揍你小子一頓看你給你給我。可我還沒動手,這小子一看苗頭不對,撒丫子就想跑。可是沒跑幾步就被我追上給摁住了。我去掰他的手,這小子反倒握得更近了,我照他頭上拍了兩下。當然我不舍得使勁,這畢竟是我以前的學生,而且我和狗剩爸關係也很不錯,打壞了可不好。我喝道:“你給我鬆手,快!”
狗剩也不說話,就是不鬆手。我一使勁兒,把他摁在身下,然後兩隻手齊上陣,這才給我掰開了,原來這小子手裏竟攥著個鼻煙壺。
我對鼻煙壺沒什麽研究,就知道以前的那些地主老財們都拿著個這破玩意兒,裏麵放著不知道什麽東西做的鼻煙,沒事幹了就倒出來點聞聞。我仔細看了看,這鼻煙壺看上去也有些年頭了,似乎不是近代的東西。黃銅鍍金瓶,瓶身上盤龍入雲,看上去奢侈得不可附加。我心中大為驚愕,突然想起以前似乎見過類似的東西,這個……這個難道是銅雕雲龍壺?
我記得小時候給地主老財打長工的時候,我的老爺就愛收藏鼻煙壺。當時他最心愛的一個就是銅雕雲龍壺,和現在我手裏拿的這個差不離,當時聽說老爺炫耀時說道過,這東西是明末一個鼻煙壺大師做的,名叫銅雕雲龍鼻煙壺,大師當時一共就做了20多個,全是貢品,給皇親國戚們用的。後來改朝換代清帝繼位,銅雕雲龍壺一下子就失傳了許多,能被保留下來的鼻煙壺都是鳳毛菱角,區區一個就價值連城。
看了看鼻煙壺,又看了看狗剩,我心裏估摸著,該不是這小子在城裏幹了什麽壞事,偷了人家的寶貝偷跑回來了吧?
正想著,一沒留神,狗剩一個撲騰從我身下麵翻起來,一把就把鼻煙壺搶了回去,揣到懷裏抱著,生怕我再搶了來。我一看他的樣子就覺得不對勁兒,我問道:“狗剩,你跟老師說實話,你這東西哪兒來的?”
被我這麽一凶,狗剩看都不敢再看我一眼,別過臉去,閉嘴不言。
我窩著火說道:“你不說是吧?那好,我這就帶你回家,交給你爹,就說你在城裏不學好偷了人家的東西,跑回來了。”我說著就拉著狗剩,往山下走。
狗剩爸是個狠角兒,從小到大沒少揍他,我聽別人說他每次都打得狗剩嗷嗷哭才肯罷手。狗剩一聽我要帶他回家見他爸,就急了,沒走幾步,手上一使勁,把我手就給甩開了,對我吼道:“你知道什麽,這個東西不是我偷得,是我從後山的那個大宅子裏……”他的話說到一半,好像突然發現自己說漏了,急忙閉嘴。
我一看套出話來了,有戲,又說道:“你他娘的別瞎扯,我來張家村這些年了,這後山少說也來了上百次,走也走了個遍了,除了黃醫生那間小木屋,哪有什麽大宅子?你也別跟我打哈哈,咱先回去見了你爹再說!”
我說著就要上去抓他,他往後撤了幾步,躲著我不讓我抓到。邊躲著還邊說:“真的,王老師,我真沒騙你,不過我要是跟你說了,你可不興告訴別人。”
我一聽他肯解釋了,就放寬了心說:“成,我倒想聽聽你能給我編出怎樣的瞎話來。”
也許是真怕我把他交給他爹,也許是在於我們師生的交情,我威逼利誘之下,狗剩跟我解釋起來。
原來,事情經過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