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被困熾焰堡第七天,傍晚,夕陽垂於天邊,火紅的晚霞映襯出瑰麗的天空,美得讓人流連忘返。可,若是能夠離開這發生凶案的詭異場所,又有誰不肯走呢?
雲舒叼著根草,在樹上悠悠地打著瞌睡。
驀然,路邊傳來了腳步聲,輕輕地,空氣中彌漫著淡雅的香氣,未睜眼,記熟了味道的她就能清晰地分別出,來者,正是焉燃羽。
撥開眼前的樹葉,果不其然,一身鵝黃色的衣裳,乳白色的麵紗遮住眼睛下的容貌,焉燃羽駐步於樹下,怔怔地望著湖水發呆,神情黯然。
感覺好可憐,好像隨時要投湖自盡似的……雖然感覺這樣說死黨有點損,不過這也是事實嘛。雲舒捋了捋額前的發,正欲下樹,卻又聞腳步聲。
咦?奇怪——居然不是暮子昕?她倏地又縮了回去。
“這位姑娘……看你愁眉緊鎖,可是有什麽煩心事啊?”一位公子沿著湖邊緩步踱來,看模樣,長得挺清秀,難得的是有一種溫柔和善的氣質,簡直就是長了一張天生無害的臉,叫人麵對他時硬不下心腸。
啊咧,傳說中的搭訕?
焉燃羽淡淡地回眸看了一眼,心情不佳,就算有帥哥搭訕又怎麽樣?挑了塊湖邊的巨石坐下,“縱是有柔腸百結,那又能怎樣,到頭來還不是徒勞無功,徒惹寂寞。”
那公子被她說的一愣,隨即也在巨石邊坐下,與焉燃羽隔了一段距離,倒也是個正人君子,“在下金沙門夏憂,適才路過時見姑娘神情戚然方才打擾,多有得罪,還望海涵。”
鬱悶地踢了顆石子,“你不用那麽緊張,講那麽多文縐縐的話做什麽……”焉燃羽望了眼天邊夕陽,繼續惆悵,“焉燃羽,連劍山莊。”
“焉姑娘,若是有心事的話,不妨說給在下聽聽。雖然我可能幫不了你,但說出來總歸心裏好受些。”夏憂柔聲勸道。
“是啊……你幫不了我,我也幫不了我自己,反正我就是那麽沒用。”焉燃羽撿起一旁的碎石,狠狠地扔出去,“她們有的是幫主,有的是右護法,還有的是少島主,就算和我一樣什麽職位都沒有的,本事還比我大……”聲音越說越小,表情也越來越鬱悶,“而現在,我連個信用都沒了。”
夏憂看著焉燃羽的模樣,微笑,“其實焉姑娘你……”
“別叫焉姑娘,怪別扭的。”焉燃羽說出來後心情稍好,勉強抬頭望了一眼夏憂,不知不覺已卸下了防備。
嘖,所以說,雲舒一向認為外表對人殺傷力最大的有兩種人——一如花沭瑾、玉傾漓等這般絕色,二就如黎二少和這夏憂一般長著張人畜無害的臉,讓人不自覺就相信了他們。她不由在樹上不動聲色地搖搖頭。
“那好,阿羽。”夏憂道,“你其實大可不必為了這件事情傷腦筋,這世上大多數的都是普通人。你我尚算出自名門,吃穿不愁,本領再差,卻尚能自保,比起那些窮苦的普通人,我們已經好太多了。”
焉燃羽配合地點點頭,眼神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而且……不瞞你說,我也是個廢材。”他笑了笑,卻摻雜些無奈苦楚,“偌大的一個金沙門,卻全是姐夫在管理,我想插手,可卻什麽忙都幫不上。適才廳內吵架也是,麵對混亂的狀況,我卻隻能悄悄退開。”
看著對方的眼神黯淡下來,焉燃羽有些慌,“咳,你也別懊惱,天生我材必有用……也許隻是你一展宏圖的機會還沒到。”汗,怎麽倒過來變我安慰他了?目光遊移了一會,“對了,你剛剛說廳內吵架,又出什麽事了麽?”
夏憂疑惑地道,“你還不知道?眾英雄都在廳內吵嚷繼續武林大會,不然就放他們回去。不過另一半卻說謎案還沒解開,一個都不許走,兩派吵得不可開交,這會兒……”他眸中焦慮之色更濃,“估計該打起來了。”
“什麽,這麽嚴重?!”焉燃羽倏地站起來,然後下定決心般從假山石上跳下,“我們去看看吧。”
“嗯?”夏憂微愣,卻被焉燃羽拽住袖子朝場內疾走,“可阿羽,你走錯方向了……”
“呃,不好意思。”焉燃羽動作一滯,僵硬地轉身,夏憂笑過,目光柔和,任她拉著自己袖子,帶著她反方向走去。
至於樹上,雲舒早就沒影了。
一路疾奔,趕到會客廳時,遠遠在院外就聽到了廳內的吵鬧聲。一排在武林中頗有名望的家族前輩們都坐在廳首,但麵對廳中兩派的爭吵,卻都格外一致地保持了沉默。
“哇,吵得那麽厲害。”焉燃羽嚐試著走過去,可才進入人群,推推搡搡的眾人就擠的她站不住腳。
夏憂連忙跟上,小心地護住她,“阿羽你且小心,這裏可有上百號人呢。”
焉燃羽咋舌,看來是要打群架了。兩人費勁九牛二虎之力,好歹是貼著牆壁走到了前排。坐定在主位的暮子昕漠視著人群,卻在看見焉燃羽時微微變了變臉色,幾步走上前。
漠然瞥了一眼夏憂,從他的懷裏拉出焉燃羽,“你去哪裏了?”
焉燃羽一愣,心中好不容易有些消散的鬱結又回來了,悶悶地撇撇頭,“散步……”然後繞過他朝站在他身後的暮城和暮瑋走去,邁出半步,又回頭,“多謝夏公子,我們改日再談吧。”
夏憂點點頭,笑的溫和,輕瞥了一眼暮子昕,走回了金沙門群眾處。
暮子昕臉色微青,一甩袖,回了主位。
台下,兩派人馬吵得越來越凶,而且肢體摩擦也多了起來,爭鬥升級,終於亮起了家夥,混戰了起來。
“靠!”人群混戰,個子嬌小的陌玘自然吃了個暗虧,被擠在中間動彈不得,還時不時有人朝自己放上幾個暗器。心情煩躁,意外地憋屈,真恨不得殺光這些沒事幹的傻帽兒。
正惱怒間,卻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淡淡的書墨香從衣料上傳來,撫平了心中的躁怒,“師父——”
柒珩小心翼翼地護住陌玘朝場邊移動,途中免不了有些碰傷,都一一替陌玘挨過。
“師父……你怎麽都不還手。”陌玘心疼道。
柒珩笑而不語,繼續朝場外走,“阿陌,你難道沒有發現麽?”
“什麽?”陌玘疑惑的問道。
“味道,場裏的空氣,味道變了。”柒珩側步繞過最外沿的人,終於和陌玘到達了牆角。
味道?陌玘努力地嗅了嗅,一股淡淡的甜味果真彌漫在空氣裏。
“這是西域傳來的一種奇香,能讓人心情煩躁,止不住內心的殺氣。”柒珩摸了摸陌玘的頭,解釋道,“方才,你是不是也忍不住動殺機了?”
呃——陌玘低頭,自己好像真的中招了。轉念一想,神色憂然,“那場內的這些人?”
“怕是有心人故意挑撥,又以暗香輔助,才形成了這樣的局麵。”
陌玘驚訝地歎道,“那怎麽辦?”
柒珩神秘地一笑,看向台上,“莫急……事情總會有轉機的,這種事我們何必操心。”
嗯?陌玘不解地隨著柒珩的目光看向台上。暮子昕離開了主位,站到了人群前方,“各位,請冷靜一下!”聲音響極,如聞雷霆,怕是動了內力吧。
眾人被炸的有些耳膜生疼,不得不陸陸續續的停手。
“各位,請稍安勿躁。”暮子昕不緊不慢地又走前了幾步,神色淡然,頗有大將之風,“七天前,雁堡主遇害,四天前,雁小姐被擄,昨天,熾焰堡上下奴仆護衛被殺盡……此時此刻,凶手可能就藏在暗處,若我們繼續吵鬧,隻會給他可乘之機繼續施暴。”
人群逐漸安靜下來了,一齊望向台上的暮子昕。
“那依暮莊主之間,我們應該怎麽辦?”
暮子昕回望了一眼人群,“我們應該團結一致,找出凶手。請大家再給我們幾天時間,案子一定會水落石出的,到時候定將凶手繩之以法。”目光堅定,頗具信服力。
陌玘在台下看著,不由對暮子昕十分敬佩,“師父,果真如你所說……不過這暮子昕還真有氣魄,這種時候也敢站起來擔責任,真不錯。”
“是啊,真不錯……”柒珩笑笑,卻目光幽深,空氣中的甜香已經不知不覺地消散了,瞥向牆角,雁家人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那裏。為首是管家雁賀,輕聲地勸慰著身旁的少主雁寒,雁寒望著台上的暮子昕,眼神複雜。
房梁之上,雲舒晃悠著雙腿,對台下的情況嗤之以鼻。還以為有什麽好戲看呢,結果是一場個人秀,也不知道阿瑾又跑到哪裏去了。不會又像上次那樣跑到人絕心殿那邊去勾搭小MM了吧?
走至牆邊滑下,施施然地如群眾一般離開。經過門口時,目光對雁家人未加停頓,但若是鼻子沒出錯的話,一股極淡的甜香為從其中的某人身上散發;若是第六感沒錯的話,還有一道極為深沉略帶殺氣的目光,凝結在自己的背上。
“啪”,她打開折扇,笑的風輕雲淡:看天色還早,去元希那裏逛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