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沭瑾……”雲舒喃喃低語,低笑,“那麽,我可以問一個問題麽?”
“若是問你師父的事,恐怕不行,我也是一頭霧水……”花沭瑾的臉上掠過一絲陰霾,“我好不容易跟上那個臭老頭,結果……現在我已經下令全線尋找他們了,卻毫無消息。”
“那兩隻老狐狸!”兩個人不約而同咬牙切齒地低聲道。
微愣,雲舒幹咳幾聲,“我隻是想問,我的第五道考驗是什麽……”
花沭瑾微笑,“第五道考驗——與我一戰。”
“什麽?!”
雲舒往身後白了幾眼,拜托,我還沒叫,你們叫什麽。我還以為你們很淡定咧……
“樓主……”風琊不由上前一步。
“風琊。”花沭瑾隻冷冷地叫了他一聲名字,踱回原位,兩指輕輕一拈,將雲舒射出的箭拔下。
“是,屬下知罪。”風琊低頭半跪。
其餘人則不約而同地用狐疑的眼光看了看雲舒,雖然有兩下子,但是和花沭瑾打……眼神一齊轉向同情。
雲舒默然,自己有表現得那麽弱麽?好歹也是花沭瑾的師妹,南楓楚的徒弟啊!
“給,拿好了……”風珞小心地遞上被雲舒扔下的碎寒和箭筒,一臉悲戚。
雲舒忍不住額角抽了抽,“不……不用了。”轉身望向花沭瑾,無奈地笑笑,“真的要比?”
“是,我會盡全力,你也必須盡全力。”花沭瑾微有些興奮,似乎已經躍躍欲試了。
很罕見的表情……風琊默默地退下。
“瀠瑛,幫我拿著。”花沭瑾將手上的碧蕭放入瀠瑛的手中,瀠瑛無意識地抓緊,看著他的眼神複雜而糾結。雲舒收入眼底,卻默不作聲,隨著花沭瑾走到草地中間。
“不會吧,樓主要認真?”容琛吃驚,“這個雲舒到底什麽來頭?”
身側的容瑉微微一笑,“我也不知道……但想必實力了得,否則,樓主也不會認真。”
“靜觀其變吧。”容琛還想說什麽,身後的宸琰上前一步,搭上他的肩膀,阻止了他。
眾人沉默,不約而同地走進了亭子,緊張的關注著即將對戰的兩人。
不過處於關注中心的雲舒卻顯得淡定很多,手伸向腰間,微動,扣住腰間不易察覺的一處凸起,利落地一抽,一道寒光閃過,手上竟多了一柄軟劍。
劍柄白中透著瑩藍,拿在手中,立刻湧現三分殺氣。
“這柄就是師伯手中的‘流雪’?”花沭瑾不禁讚歎,“果真是利器。”
手同時也扣上腰間,利落地一抽,同樣一道凜冽的寒光閃過,他的手中也出現一柄軟劍。與雲舒手中的‘流雪’一模一樣,除了劍柄,白中透著淡紅,拿在手中,反而消了三分殺氣。
“師叔的‘花影’果然也名不虛傳。”雲舒笑道。
這兩柄軟劍一冷一暖,卻是同人同時同法同種材料打造的。雲舒和花沭瑾的師祖,南楓楚與季承風的師父,江湖中有名陰陽怪氣的無影鬼,臨終前嘔心瀝血地打造了這兩柄軟劍,授予了兩位弟子。
南楓楚和季承風用這兩把劍打了打了大半輩子,現在,輪到我們了麽?雲舒微笑,卻也忍不住逐漸興奮了起來,“師兄……請賜教。”
“哪裏……師妹你才是要手下留情呢。”花沭瑾微笑。
遠處亭中的眾人聽不真切兩人的對話,看兩人隻是站定閑聊,反而有些著急了。正想開口抱怨,卻遠遠地望見兩人的身影一閃,動作快的幾乎看不清。
隻是雲舒那一身白衣和花沭瑾的一身淡藍色的衣衫勉強還算有區別,可以作為區分。作為無幻樓公認的武癡,風琊已經看得入神了,瀠瑛也看得認真,握著碧蕭的手攥的很緊很緊。
雲舒側斜下身躲過花沭瑾斜裏刺來的一劍,反身正麵劃過半道圓弧,遙對花沭瑾左肩的漏洞。
一起一落之間,矯若遊龍,一交一錯之間,翩若驚鴻。
他們本出同門,步法都由師祖的“笑三生”演變而來,使來都有一個特點,那就是華麗——南楓楚與季承風都不太喜歡師祖崇尚的華麗,將招式都簡便了許多,但看上去還是非常賞心悅目。
“……暗雪流螢。”風琊喃喃道,“他居然真是天涯雲客南楓楚的弟子。”
“暗雪流螢……和樓主的花影碧棠感覺很像啊。”風珞在一旁搭話,“到底師出一門。”
“不,你仔細看。”宸琰搖搖頭,“樓主的劍法看似溫和,其實卻遠比雲舒的殺氣重很多,招式講究快捷,每一招式都衝對方的破綻而去,欲置對方於死地。”
“而雲舒的劍法看似淩厲,卻重視防禦,滴水不漏,但相對的殺氣不足,隻是在守完備的基礎上再攻。”瀠瑛接口說道,“當真是人如其劍。”
“那到底哪方會贏呢?”容琛問道。
眾人相覷,無奈地搖搖頭,“說不準。”南楓楚和季承風較量了大半輩子,江湖皆知,平分秋色了幾十年,而他們的徒弟……確實無人說得準。
花沭瑾俯身側掃,雲舒空翻避過,踏地躍起,橫起一劍,被花沭瑾攔下,金屬聲交割,兩人又倏地躍開,劍影交疊。
眾人緊張地注視著戰況,不知不覺,時間匆匆而過,等到有人察覺,那兩人竟已戰了一個白天,夕陽西斜,兩個人卻還是在打。
“他們打算打多久?”風珞打了個哈欠,揉揉眼睛道。
宸琰無奈地回答,“不知道……也許要打很久……”
“也許已經停了。”容瑉微笑著打斷道。
“咦?!”眾人連忙看過去,果見兩人已經分開,收劍站立在原地,靜靜對望,汗流浹背,但卻微笑。
風珞咽了口口水,“有人看見輸贏了麽?”
“無輸無贏。”一直關注著的瀠瑛淡淡的回答。
“那怎麽停手了?”容琛鬱悶,“才打到一半誒,勝負未分,怎麽就不打了呢?”
“因為餓了……”
“噗”,容琛噴,轉過身,雲舒一臉微笑地站在他身後,“打了一天,你們看得爽,我們可是又累又餓呢!”
眾人汗,你不用說的那麽直接的。不約而同地轉向花沭瑾,花沭瑾看上去心情很好,“我也餓了。”
“我去叫人準備吃的。”瀠瑛掩嘴輕笑。
“等下吧。”花沭瑾收劍,站到眾人中間,“從今起,雲舒即為我無幻樓紫昕軒軒主,全權負責紫昕軒的大小事務。”微頓,“另,同時為無幻樓的副樓主。”
剛剛一戰,眾人顯然對雲舒的實力有了個認識,對此並無異議,除了容琛,臉上明顯寫著“不樂意”三個字,不過仍默不作聲。雲舒靜靜地觀望,收劍,似乎漠不關心。
“還有,既然你入了我無幻樓,有三點希望你遵守。”花沭瑾側過身,走至雲舒身側,解下她頭上的束發,“第一,在樓內不許打扮的男不男女不女,必須穿女裝。”
眾人齊齊一愣,雲舒淡淡一笑,“好。”反正你是樓主,您是老大。
“第二……”花沭瑾撕下她的麵具,“唔,雖然長得平凡了點,但是在樓內不許易容。”
“……好。”反正隻是在樓內,用哪張臉,我無所謂。雲舒微笑——不過,你的那句話,雖然是實話,但還是讓人有點不爽啊。
“第三,我無聊的時候,你要隨叫隨到。”
雲舒眉毛抽了抽,“可以拒絕麽?”
“當然不可以。”花沭瑾理所當然地笑著回答。
“那好……”雲舒放棄抵抗,斜靠在亭柱上。
眾人一時之間有點難以跟上那兩人的節奏,不過稍加思索,卻又紛紛豁然開朗。“那我去找人準備些吃的。”瀠瑛笑了笑,將手中的碧蕭遞回給花沭瑾,轉身欲離去。
一聲輕響打斷了眾人的步伐,轉頭看,卻見雲舒背對眾人,滑落於地。
“怎麽了?”風珞關切地走近幾步問道。
“沒事……可能剛剛有些運功過度,現在有點脫力了。”雲舒沒有回頭,語氣有些低沉,“我稍微休息一下就好,你們先走吧。”
風珞點點頭,腳步停住。可身後的人影卻擦過自己,徑直走到雲舒前方,“你們先走吧,我恰好還有點事要和她交代。”
“是。”眾人行禮,雖有疑惑,但在花沭瑾的麵前,卻都按下,順從地離去。
待眾人離開視線,花沭瑾這才斂起笑意,“……你很擅長說謊?”語氣陰晴不定,令人捉摸不透。
當然不是……雲舒想回答,但鮮血順著指縫溢出,讓她無法開口,細細密密的疼痛感順著指尖盤旋而上。“咳咳……”她緩緩移下手掌,任鮮血順著嘴角滑落。
“……你受傷了?”花沭瑾欲抓住她的手腕把脈。
雲舒卻匆忙挪開手,“不……咳咳……暫時不要碰我。”急促地呼吸了幾口,疼痛蜿蜒而上,雖然早已習慣,但仍然疼得她一個勁兒的出冷汗。
“是因為剛才的比試?”花沭瑾薄怒,“為什麽不說……”
“我無法否定與剛才的比試無關……但,確實是我自身的問題。”雲舒深呼吸了幾口,但微微牽動手,疼痛感就讓她眼前一片模糊,恍惚間栽倒在地,“別動……再過一會就好……”勉強勾起嘴角,卻疼的她禁不住戰栗起來,“其實我也很早就想和你比試了。”
隻是忘了自己,根本就是個廢人……雲舒苦笑,左手摁住心髒,猛烈的收縮與疼痛讓她連繼續思索都有些斷斷續續。
耳邊傳來幾聲呼喚,可卻聽不真切,隻依稀能夠分辨,雲舒情不自禁微笑,慢慢從懷裏摸出一個瓷瓶,一陣劇痛襲來,手一抖,瓷瓶跌落在地。
藥……眼前一片模糊,雲舒在地上一陣**,手被抓起,神經的劇烈收縮讓她疼的臉一白,掌心滑落一粒藥丸。來不及道謝,急急吞下,疼痛又持續了一段時間,這才逐漸消退。
視力逐漸恢複……結果一眼看到的就是花沭瑾一臉鬱悶的表情。
“噗……你便秘麽?”雲舒恢複了點精神,手疼得有些發麻,不過勉強還能湊合著用,藥丸已經被花沭瑾裝回了瓶子裏,自己隻需要把瓷瓶放回去就可以了。
放完抬頭,花沭瑾依舊一臉沉思,“放心吧,這毒對我的武功沒有影響,我盡了全力,確實和你平分秋色。”雲舒自然知道他在介意什麽,當即解釋道。
“什麽毒?解藥呢?”花沭瑾認真地問道。
“暗香綺羅……”雲舒微微有些觸動,但垂下了眼眸,聲音微澀,“……無藥可解。”
暗香綺羅,江湖第一奇毒,發作時……想起季承風給自己的講解,花沭瑾禁不住皺了眉頭,誰與雲舒有那麽大的深仇大恨,居然會用到這種本身罕見至極的劇毒。
“……師父的藥壓製了我體內的毒十年,我已經賺了很多了,不過最近發作的頻率確實在加快。”雲舒笑笑。
“疼麽?”花沭瑾驀然提問。
雲舒的笑容一僵,觸到花沭瑾溫柔的雙眸,歎氣,“疼……很疼很疼。”
“你最怕疼了,對吧?”花沭瑾摸摸雲舒的頭,微笑,“雲舒,你很努力……”
從來沒有享受過如此待遇,雲舒微笑,眼角微微含淚,“是啊,我很努力……阿瑾,替我保密哦。”
花沭瑾點點頭。
“那拉鉤?”雲舒笑眯眯地說道,伸出手去。
花沭瑾無奈一笑,勾住雲舒的小指,“好,拉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