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苡禰和元希這邊雖然時間緊,卻都不算什麽棘手的事情。真正讓雲舒擔心的反而是那一對死腦筋的人……一個兩個腦筋都不會轉彎,才讓人不得不擔心啊。

——

連劍山莊內,暮子昕書房。

“我早就知道焉燃羽她不是個好東西,連劍山莊養她那麽多年,子昕哥哥你又冒著生命危險把她救回來……她卻害得整個山莊都陷入危機。”溱煙如一大早就衝進書房開始明裏暗裏貶低焉燃羽。

哼,往昔抓不到你的把柄也就算了,看這次老婦人他們也沒法幫你了。她忍不住惡狠狠地冷笑了兩聲。

暮子昕正坐在書桌前,滿臉嚴肅,卻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你說完沒有,一大清早就聽到你在這裏嘰嘰喳喳,很紮耳的。”暮瑋像模像樣地摸了摸耳朵,毫不掩飾自己的嫌惡。

“你!”溱煙如的美人臉頓時被氣歪一半。

“我怎麽了,哼,幫不上忙就不要在這裏亂叫,有本事你殺出重圍啊?”暮瑋卻乘勝追擊地嘲諷道,“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大小姐,還是回房好好補補你的妝,看看,要是連這張臉都沒了,你還能做什麽呢?”

溱煙如被氣得七竅生煙,但很明顯,鬥嘴這方麵完全就不是暮瑋的對手。恨恨跺了兩腳,跑到暮子昕身旁哭訴道,“子昕哥哥,你看暮瑋他……”

“夠了,給我出去。”暮子昕沉著臉,冷冷說道。

“你叫我出去?”溱煙如錯愕,好不容易暮子昕回莊了,還以為可以像以前一樣……但卻叫自己出去?

“嘖嘖,被嫌棄了吧?”暮瑋扮著鬼臉道。

“小瑋你也出去……我要靜一靜。”暮子昕捂住太陽穴,似乎真的十分頭疼的樣子。

暮瑋吐了吐舌頭:看,我都被你連累了。

溱煙如氣結,“我就不懂了,隻要把焉燃羽交出去不就可以了嗎,子昕哥哥你怎麽就不動手呢?口口聲聲聲討魔教妖女,說她跟我們沒關係,是她自己纏上來不就好了嗎?”

“出去!”暮子昕重重一拍桌子,怒視溱煙如。

從沒見過暮子昕生氣的溱煙如頓時被嚇得一僵,結結巴巴道,“出……出去就出去……”眼眶裏淚珠在打轉,又氣又急,捂著臉便跑了出去。

心裏卻是恨恨地一咬牙,既然你暮子昕無情,就別怪我溱煙如無義。

暮子昕緩緩坐下,低垂著頭,看不清表情。

暮瑋搖頭,真是——便歎了口氣,小心掩上房門走了出去。一轉身,卻見一道白影無聲無息地飄到了院子裏,不禁一愣……

——

“阿羽。”暮城輕輕地走近,生怕驚擾了沉思中的焉燃羽,“你沒事吧?”關切地走上前問道。

焉燃羽不自然地拉開兩人距離,“我沒事。”

暮城的眼神閃過刹那的受傷,卻又很好地掩埋起來,露出如往昔一般溫和的笑容。“你不用緊張……在你離開的這段時間裏麵,我已經想得很清楚了。”

焉燃羽有些吃驚地望著他。

暮城認真地望著她,接著用他如往常一般柔和的語氣道,“你是焉燃羽,是我的大嫂……所謂的恨天,早已在三年前死去。”

恨天……

焉燃羽的眼神中閃過刹那的悲傷,“可惜,你想清楚了,但世人卻仍然執著我為恨天。”伸出手,緩緩攤開手掌,“這雙手染過的鮮血,怎麽也洗不幹淨。”

“那你覺得呢?”暮城正視著她疑惑的目光,“你覺得,你是誰呢?”

我……是誰。

焉燃羽的心神竟閃過刹那的迷惘,忍不住自問:我是誰?恨天,焉燃羽,還是上輩子那個飄搖的身影。

“如果連你自己都不想站起來的話,無論我們再怎麽相信你,無論大哥再怎麽想幫你,都是徒勞。”暮城難得嚴肅地說道,“阿羽,大哥他到現在都沒有放棄。”

“我知道你在怪他的猶豫,但你也要知道,若是以前的他何曾那麽猶豫過。”暮城輕輕地說道,“他的猶豫和掙紮,都是為了你。”

一番話猶如醍醐灌頂,點得焉燃羽裝傻也不行,但暮城的眼光沒有摻雜絲毫別的情感,真誠地溫柔地望著她。

“我,是焉燃羽。”她一字一頓,堅定地回答。

一道白影,悄然無息落在她的身後。

——

“你要帶我去哪裏?”暮子昕皺了眉問著身前的暮瑋,正想事到一半就被他強拖著出來。

暮瑋卻一臉嚴肅,“大哥,別問,跟我來吧。”手中的力氣卻是出奇地大,直拖著暮子昕來到莊門口的廣場。

一踏出廣場,就看到另一邊,金沙門的人馬浩浩蕩蕩地排開,幾乎占了半個廣場。為首的嬌俏少女,眉梢卻帶著一種與年齡不和諧的忿恨,正是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夏芊芊!

“你連劍山莊說要給我們,給整個武林一個交代,卻姍姍來遲,是什麽意思?”一開口,就是語氣銳利的責問,直逼暮子昕。

暮子昕皺眉剛想答,全身卻倏地一僵,誰!居然無聲無息地點了他的穴道。

“門主急什麽……人還沒來齊呢。”暮瑋帶著謙和的笑容走上前,氣勢卻一點不熟對方。這半年的時間,他也成熟了不少。

夏芊芊眉眼間帶著不耐,“還有誰?”

“還有我。”一道紅影從天而降,寬大如血一般鮮紅的衣袍,妖豔的妝容,銀絲纏繞在細白的藕臂上,猶如吐信的銀蛇,“魔女恨天。”

頓時,全場都緊張了起來,對麵的人紛紛亮起了家夥,衣服緊張的不得了的樣子。

恨天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夏芊芊的臉上閃過刹那慌亂,情不自禁往後退了一步,卻碰到了夏憂。抬頭求助一般望了一眼,夏憂對她點了點頭,她頓時底氣又足了,“好你個魔女恨天,居然還敢大搖大擺出現在我們麵前,今天我們就要替天行道!”

“對,替天行道!”“替天行道!”

“哼……我才沒時間聽你們這群狗在這瞎叫。”恨天緩緩轉身,看見暮子昕錯愕的眼神,垂眸避過,“不過是聽說你們硬把我按到這連劍山莊莊主未婚妻的位子上,覺得好笑罷了。”

“別裝了,你以為我們好騙嗎?”夏芊芊怒喝。

“信不信由你,說沒有淵源倒也假。三年前我身中劇毒,承蒙連劍山莊搭救才沒有毒死,但我是隱瞞身份的,後來被他們發現,我便逃走了。”恨天看著夏芊芊等人,“經此一劫,我原已隱退江湖,決定改邪歸正,但你們卻在這裏為難人家暮莊主,真是連我都看不下去了。”

“你再編啊。”夏芊芊詭笑,“你說的要是真的,你可有什麽證據?”

“那你又有什麽證據?”恨天也笑,無比妖媚。

夏芊芊氣得直瞪眼。

“不過我恨天雖然是魔教中人,卻也知道知恩圖報。”恨天話鋒一轉,又轉身望向暮子昕,“早知道背著這一身孽債無處可逃,這一次為證恩公清白……倒不如用這賤命做這一生唯一一件好事。”

暮子昕的心頭瞬間劃過什麽不好的預想,卻是全身都不能動,連聲音都發不出。

不許,我不許你——

“姓夏的丫頭,你給姐姐我看好了。”恨天掏出一把鋥亮的匕首,“以後別再打著我的幌子為難別人!”毫不猶豫地將匕首送入胸口。

鮮血從胸口蔓延,浸染著紅衣卻看不見,她無聲無息地倒下,驚呆了周圍的一片人。

不——

唯有夏憂還算鎮定,走上前,試了試她的鼻息,然後對著夏芊芊搖了搖頭,“死了。”

功虧一簣,夏芊芊的心裏自然是說不出的忿恨……原想將家仇門派之仇轉嫁給暮子昕他們,卻還是棋差一招。但她唯今之計,隻有離開。

功敗垂成,她萬萬沒有料到恨天會以命相搏。

在場的人逐漸撤離,空曠的廣場隻剩暮子昕、暮瑋兩兄弟,還有一具毫無呼吸的屍體。

全身倏地放鬆,暮子昕猛地跪倒在地,但此刻……還有什麽用呢。

——

次日。

“大哥,你怎麽還在這裏,娘都找了你很久了。”暮瑋站在暮子昕身後說道。

暮子昕靜靜地站在那無名墓前,表情已經不能用哀傷來形容,而是絕望,徹頭徹尾的絕望。他甚至都沒有對暮瑋發過一次火,從昨日的衝擊中醒來,他便一直站在這裏,任誰全都不動不說。

“別那麽傷心了……一個大嫂走了,還有千千萬萬個大嫂來呢。娘可是又給你找了一個大美女哦,可比溱煙如什麽的有檔次多了。”

“她來了哦,就在你身後,你好歹回頭看看唄。”

暮子昕依舊如牽線木偶一般動也不動。

“唔,好吧,我沒轍了,你們兩個還是自己溝通吧。”暮瑋歎了口氣,拍了拍身側那鵝黃色紗裙女子的肩膀,“自我介紹一下吧。”擠眉弄眼一番,拔腳開溜。

墓地一片沉默。

“暮莊主,我喚你子昕可好?”熟悉的女聲,仿佛擊響了清脆的玉石,喚醒了暮子昕的魂魄,“小女子姓明,單名一個羽毛的羽字,莊主若不嫌棄的話,就叫我羽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