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深夜,花沭瑾就離開了。在雲舒“睡著”之後,塞了一個香包在原本相握的手裏,掩好了窗戶,掖好了被子。靜悄悄地出門,仿佛他每一次神出鬼沒地出現在雲舒背後一般。

雲舒緩緩睜開眼,手心裏似乎還殘留著淡淡的溫暖,輕輕將香包放在鼻間,淡淡的淩澤香味,很安心。臨行前,他的呢喃猶在耳邊,“敵人……有時候也會成為最有力的盟友。”

那家夥,真的是把什麽都看透了。

她笑,縮進被子裏,進入夢鄉。暖暖的夢境,透著淩澤淡雅的清香。

……

“你說什麽?!”與此同時,水無顏狠狠一掌拍在桌麵上,神情驚訝之極,瞪大著眼睛怒視麵前怡然自得的殘暝,“殘暝……我警告你,你若敢動她們一絲毫毛,我便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殘暝極其輕佻地瞟了她一眼,“你以為你能做什麽?威脅我……”眼睛微眯,藏著危險的氣息,“你才是真的不耐煩了吧。”

水無顏似乎被他目光灼到,但又毫不畏懼地對視了回去。暗自捏緊了拳頭,絕對不能認輸,否則隻會輸得更慘。但她實在搞不懂殘暝是怎麽察覺到自己的想法,青城派的事做得極為隱秘。

現下,水鏡月和水欣桐已經落在了他的手裏,自己根本……混蛋!

殘暝似乎很享受她的氣惱和怨恨,勾起一抹微笑,“還記得我們的交易嗎?如今柒珩已經重傷垂死,溪珩島轉眼就會完蛋,你的心願即將達成……把玄武令給我吧?”

水無顏動了動唇,眼神中轉過複雜的神色。

“你不會事到如今還要告訴我,你對那個男人還有留戀吧?”殘暝冷笑,女人終究是女人,難成大器。“可惜,就算你反悔,也已經別無選擇了。”

“……隻有我一個人知道它在哪裏。”水無顏冷冷地開口。

殘暝點頭,“是,所以我才來找你,很和善地商量。”輕品一口茶,餘香繚繞,“恰好最近沒有什麽事情,就陪你們玩玩吧……三天,三天後,我在聖殿的門口等你。”

聖殿……他居然連聖殿的所在都知道!水無顏暗驚,去咬緊了牙關不動聲色。

殘暝看出她動蕩的不安,笑的更加燦爛,踢開房門,不急不緩地走了出去。

房內歸於寂靜,水無顏頹然地坐在椅子上,大開的門外,深沉的夜色如同她此時的心情。沒有一絲星光,沒有一絲月色,濃的仿佛是一團墨。

“殿主。”茗香與纖雪從門外走進,神情嚴肅。

“你們都聽見了?”水無顏的聲音有些沙啞,仿佛一瞬間蒼老了十多年。

茗香與纖雪緩緩地點了點頭。

水無顏睜開眼睛,平靜地注視著她們,“……這一次,絕心殿可能會麵臨滅頂之災,你們,走吧。”

“殿主!”茗香和纖雪大驚失色,“我們怎麽可能在這個時候離開這裏,這裏是我們的家啊。”一齊跪下,激動的情緒難以平複,“請殿主允許我們留在絕心殿,直到最後一刻!”忠誠之心,日月可鑒!

水無顏被她們說的有些眼眶發熱,“你們,不後悔嗎?”

“絕不後悔!”兩人毫不猶豫地回答。

水無顏捏緊了手,目光在兩人間一陣遊移,但她們的神情卻又是那麽堅定,目光中仿佛燃燒著火焰一般。她忽然為自己剛剛瞬間產生的懷疑感到了愧疚,深吸一口氣:她們都沒有放棄,自己為什麽不為絕心殿拚最後一把!

“我知道了,我是不會輕易認輸的。”她沉沉的開口,卻對兩人展現了久違的溫柔神情,“謝謝你們。”選擇了留下,選擇了絕心殿。

殘暝,既然你要相逼如此,也別怪我……

——

次日,緊閉的客房門前,一襲白衣靜靜地佇立。伸出手,想要去敲開門,卻發現自己已經連見他的勇氣都沒有了。但,現在已經不是可以猶豫的時候了。

她一咬牙,叩響了門。

房內腳步聲響起,緩緩的,門開了,一身淡青色的衣衫出現在眼前。想好的一套說辭,就這樣哽咽在了喉嚨裏。眼眶熱熱的,難以自抑。

上官翎沒有想到敲門的會是她,目光遊移了一會,轉回了灰暗,“有事嗎?”冰冷的語氣,與之前的他判若兩人。

仿佛醍醐灌頂,纖雪從自己無謂的情緒中掙紮出來,努力去除話音中的顫音,“我知道你恨我,我也沒想奢求你的原諒,上官翎,你走吧。”

上官翎捏緊了手,“你說走我就走?你想讓我走去哪裏?”冷凝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仿佛要把她刺穿一般銳利。

“離開這裏,回你的青城派。”纖雪袖口取出一個青花瓷瓶,捏在手裏,“……我們之間兩清了。”放下瓷瓶,手卻還在顫抖,不知道是為了自己偷解藥而產生的心虛,還是對自己做好的決定的猶豫。

既然注定不能在一起,不如放手,將自己變成一段插曲,不再阻止他的大好前途。

“纖雪告辭。”她轉過身,平靜無波的臉上終究被痛苦所淹沒,心痛不能自已。想起茗香還在約好的地點等待,她不由加快了腳步,抬起手抹幹了尚未落下的淚珠。

……就讓一切那麽結束吧。

——

同日下午,焉燃羽操縱著手裏的銀絲環,正在院子裏練功。狠厲的招式仿佛找回了以往的作風,將身前一棵小樹的樹葉打的紛紛落下,隻剩下光禿禿的樹幹在東風中瑟瑟發抖。

“比我想象中的要積極。”殘暝從樹後走出,“武功雖然隻恢複了七七八八,不過也算不錯了。”

在他聲音響起的瞬間,焉燃羽就停止了手上的動作。伸手擦過一把汗,斜靠在樹上,動作作風都和暮子昕身邊的焉燃羽判若兩人。“有話直說。”冷冰冰地丟了句話下來,卻是正眼兒也不瞧殘暝。

這才是恨天……那個曾經他也會忌憚三分的恨天。殘暝滿意地笑了,似乎對她現在絕心絕情的樣子相當欣賞,“當師兄的來看看師妹,不是很應該嗎?”

焉燃羽冷冷地哼了一聲,甩袖欲走。

“門口來了兩隻蒼蠅,交給你了。”殘暝這才淡淡地開了口,“就當是檢驗一下你的功力恢複的程度。”

焉燃羽扯出一抹冷淡的微笑,化過濃妝的臉上透著一股冷豔,豔紅色的長衣襯得她整個人邪氣的很。也虧的殘暝給她招了這麽件好衣服,讓她徹底恢複了恨天的形象。想也是早就想拉她入夥了。

轉過身,朝他的方向走去,毫不猶豫地擦身而過。

“留活口,我要活的。”殘暝冷冷地說道。

焉燃羽停下腳步,轉過頭,“聽天由命吧……梵釋,我可不是你的狗。”

不緊不慢的腳步聲再次響起。

——

“我們結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