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段——
葉芷,明天我就要結婚了,是你給我做的選擇,盡管我從未愛過那個女人。
你就在我身邊,為什麽一直不說話?我知道你能聽見,可你卻一直不願意開口。
那麽就這麽一起也很好,我在奢望什麽呢?你能這麽陪著我已經足夠了。
我爸我媽說是中午時再過來,嗬嗬,他們唯一的兒子一輩子的喜事,卻像賓客一樣隻走個過場。
噢,不對,他們都有自己的家庭,沒帶他們自己的孩子已經算是很體貼了,是我想多了。
算了,不提他們了,當他們隻是過客,可有可無的過客而已。
葉芷,有件事情我不知道該不該和你說,說了你肯定又會不高興,我怕你像上一次一樣突然不見,求了你很久才出現。
要不……我還是說一點點,你要保證不生氣,我做的事也是為了你,隻是我不知道接下去該怎麽做。
是……那個讓你懷孕的禽獸體育老師,當了警擦後,我查了銷戶人口的數據庫,發現那個姓唐的竟然是已婚,也就是說他在欺騙你時是有老婆的!
不僅有老婆,他還有個兒子,馬上上初中,在蘭家灣鎮上!
兩母子在鎮子市集開了一家水果店,前段時間我正巧路過……好吧,特意去的,那個畜生的兒子不像他爹,看著比較懂事,他那個老婆熬的麵相很老,辛苦打理一個鋪子,供養兒子念書。
我說這些你沒生氣吧?沒生氣就好。
雖然我知道冤有頭債有主,不過那個畜生害死了你,雖然你現在回來了,可我卻無論如何都放不下!
要不,幹脆——
隻要你說一句你同意的話,我有辦法讓他們消失得無影無蹤!
……
哎,看來你還是那個善良的你,好吧,既然你不願意,我就當這件事沒發生過,不過如果某天你改主意了,和我說,我來辦!
……
再過兩個小時我該去接新娘子了,如果是你的話,我可能會通宵守在你的門前,直到最美麗的你出來迎接我一起踏入婚姻的殿堂。
我們會過得很幸福,說不定……不,一定會有兩個小寶寶,一個長得像你,一個……不,都長得像你才好看。
我們會在柴米油鹽中慢慢變老,但一定不會爭吵,因為隻要是你說的,一定是對的,就算錯了,那也是我的錯。
等到我們把兒女撫養成人,他們全都獨立後,我想過了,我們買一輛好一點的越野車,我要帶著你遊遍整個國家的山川大河,要是有條件的話,我再帶你出國轉一圈。
我記得我們同桌時,你和我說你的夢想就是環遊世界,當時我還笑你十個有九個都是環遊世界。
不過我答應你,我一定會帶你一起去,咱們到時每年去一個地方,等你八十歲時環遊完整個世界。
怎麽樣,你說好不好?
……
第三段錄音在一陣敲門聲中戛然而止,還有最後一段,薑芋沒有立刻點下。
第一節課上到一半,費哥的小伎倆基本湊效,至少從全班鼓舞起的學習熱情中能窺見一二,就連幾個比較偏科的也都在認真做著課堂筆記。
不愧是全市的學科帶頭人,除了業務水平過硬,對學生心理把握才是隱形的法寶。
第三段錄音基本可以確定一件事,不過還需要一些多一些佐證,以及最後一絲構想。
薑芋把耳機重新插在耳朵上,按下最後一段錄音——
第四段:
我想那件事情很久了,但是你一直不同意,我也說服不了你。
葉芷,為什麽呢,我們可以真正在一起不好嗎?
……你說,我答應過你的,任何事都是以你說的為正確,不準和你狡辯?
好吧,但這麽下去好折磨,我答應你不是現在,不過可不可以給我一個日期?
……你說,沒有日期,好好的,不要做傻事,否則你要離開我?
好吧,我不做傻事,我好好的,但是你永遠不要離開我,可以嗎?
……你說,沒有什麽永遠,隻要此刻在一起,在一起就好,不要想太多。
好,葉芷,隻要你還在我身邊,你要我做什麽我都願意。
但是,你千萬別離開我,離開我,我一定會來找你,等找到你,再和你說對不起。
……
第四段錄音裏的內容是最少的,翻來覆去如同囈語,延續的時間卻是最長的,其中包括大段的空白、呼吸和顫音。
薑芋調出後邊兩個音頻文件的信息,第三段顯示修改時間確實是胡前結婚前一晚。
而第四段——重新又仔細掃了一眼,是墜樓的前一夜。
至於確認的是什麽……從四段錄音來看——因躁鬱症在抑鬱期間很容易出現的一種症狀變現,妄想。
如果說妄想是第一層,在第一段錄音裏妄想出葉芷出現在窗邊。
那麽第二層,“看見”的葉芷走到身邊,超出了妄想範疇,進入幻想期間。
第三層,與幻想裏的人物進行互動,以及融入觸手可得的感官,已是介於幻覺之內。
第四層,與幻覺的人對話,形成意識裏的實體,脫離了想象,成為猶如“真實”的存在。
簡單點來說,單從這四段錄音來看,胡前除了躁狂抑鬱外,很有可能在墜樓前已有人格分裂的端倪,但還沒到真正分裂出雙人格的階段,不過也八九不離十。
主人格是胡前自己,第二人格是葉芷。
確切地說,是投河自盡後的葉芷,或許當時並不覺得,隻有在承受極大悲痛後,猶如插入心髒的痛苦會如實質般釋放出來,淹沒所有一切正常情感。
而作為最複雜的精神屬性,在確保自身安全下,作為一種妥協,創建出第二人格,模擬如果未出現可能情形下,或者在補救措施中實現的想象中真實拯救。
盡管很隱蔽,卻也在無法挽回情況下一場對自身的救贖,代價是不能被“叫醒”,猶如睡夢中的現實,一旦被打破,會帶來雙倍的打擊,這種打擊沒有人能承受。
不僅不能承受,還會成為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