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良緣 262、落定(下)

262、落定(下)

看樣子,沈珂是知道些什麽了。或者說,事情已經超出他的預料,遠比他想象和預測的更加棘手。蘇玉妍心裏暗忖,便把進宮之後的情況細細說了一遍。待說到梁惠君的表現時,沈珂麵色漸漸變得沉凝起來,良久,才道,“皇後娘娘思慮周全,如今又請了許太夫人進宮商議,事情或許還有回旋的餘地。”

蘇玉妍點頭道,“許太夫人行事謹慎,又深明大義,惠君又深謀遠慮,一定能安然度過此劫。”

沈珂沉聲道,“今日應酬,席間眾人對皇上日漸消瘦皆生出疑慮,穆王一派雖沒有表現出什麽異常,但我們還須得提高警惕,以防萬一才是。”

蘇玉妍雖然樂觀,但想到梁惠君竟不惜拿忻姐兒的親事來作文章,就不免感到唏噓。梁惠君貴為一國之母,身份何等顯貴,權威何等顯赫,卻也因為趙宥突如其來的病情而不得不出此下策。由此可見,朝政之詭秘,命運之顛沛,都是不可預料的。

見蘇玉妍情緒略顯低落,沈珂不免寬慰道,“你也別太擔心,今晚我就著人去許府問明情況,再見機行事。”

蘇玉妍想著沈瑋那泰然自若的神情,便又覺得安心不少。沈瑋從太子妃熬成現在的皇太妃,其間曆經多少波折,看過多少險惡,如今身為皇帝的唯一的兒子突病,她自然也不會坐視不理。以她的手段,想必已經暗暗布局,自不用等到最後關頭才猝然出手的。她這麽忖著。便應聲道,“嗯,眼下別無良策,也唯有如此了。”

夫妻兩人議定。差人去了許府打探消息,半個時辰之後,派去的婆子說許太夫人與十公主今日留在宮中不曾回府,夫妻兩人不免感到意外,便洗漱安歇不提。

次日一早,沈珂依舊上朝。臨行前特意叮囑蘇玉妍,讓她再派人去許府看看。蘇玉妍應了,吃過早飯,才待派人去一趟許府,便聽二門上的婆子進來報說十公主來了。

蘇玉妍一聽,頓時喜出望外,連忙親自迎出院門。

晨曦映在趙容身上,雪白的狐裘襯得她紅潤的麵色看起來更是容光煥發,老遠她就朝蘇玉妍笑微微地道,“我祖母怕你等得著急。所以一早就讓我過來。”

蘇玉妍不禁笑道,“我就知道你是個心裏藏不住事的,怕是自個兒急著要過來跟我說,還非要打著許太夫人的幌子。”

兩人一邊說著,一邊進屋。

趙容坐下,便催雙珠去泡一壺好茶。

蘇玉妍不免笑道。“莫非今天有一肚子的話要說?平日裏都不喝茶的,今日倒要一壺了。”

“正是如此。”趙容笑道。“我滿肚子的話憋得肝痛,如今才從宮裏出來,也沒個人說去,隻好過來跟你說了。”

“你就別賣關子了,趕緊說吧!”蘇玉妍睨了她一眼。“是不是有什麽喜訊要告訴我?”

趙容露出疑惑的表情來,“敢情你能未卜先知?怎麽我還沒說,你倒好像知道了一樣?”

“哪是我能未卜先知?”蘇玉妍不免笑道,“不過是瞧你見這滿麵笑容,便猜可能會有好消息罷了。”

趙容這才恍然大悟般地笑道。“難怪你們大夥我都瞞著我,敢情我天生就是個會泄露消息的!”

說著蘇玉妍嗬嗬直笑,“哪是大夥兒瞞你?隻是因為你湊巧不在,後來又一直沒有機會單獨說給你聽而已。現在你還不是一樣都知道了?”

“我還沒說,你怎麽就知道我已經知道了?”趙容睨了蘇玉妍一眼。“你既然能未卜先知,那你倒猜猜看,我今天特意過來,有什麽好消息要告訴你?”

“看你這喜氣洋洋的樣子,是不是你們許家有什麽喜事?”蘇玉妍作出冥思苦想的模樣,良久才道。

忻姐兒與許梓川定親,自然算得上是許家的第一等喜事。趙容當下便笑道,“倒是一語中的。”頓了頓,又道,“你且再猜猜看,是什麽樣的喜事?”

“嗯……”蘇玉妍略忖了忖,又道,“是你又有喜了?”

此言一出,趙容不禁哈哈大笑起來,“……不是。”

“那……是你們許恒擢升了?”蘇玉妍又作出思忖的樣子。

“不是。”趙容笑嘻嘻望著她。

“那……我就猜不出了。”蘇玉妍微微皺眉,淺笑。

“是我們家梓川有喜了。”趙容笑道,朝蘇玉妍眨了眨眼。

“梓川有喜了?”蘇玉妍露出驚奇的模樣,“他有喜?”說罷眼珠一轉,忽將雙手一拍,“難道是他訂了親?”

“正是。”趙容笑道。

“不知訂的是哪家的女孩兒?”蘇玉妍問。“梓川這樣玉雪聰明的孩子,放眼整個昌寧,還有誰家的女孩兒能配得上他?”

“能配得上他的,自然是金枝玉葉了。”趙容笑道,“他訂的是咱們趙家的女孩兒。”

“是忻姐兒?”蘇玉妍笑問。

“嗯。”趙容笑答,“你覺得可好?”

“好,當然好啦!”蘇玉妍笑道,“這可真是一樁上好的姻緣。不知是誰做的紅媒?”

“是惠君自己主動跟祖母提起的。”趙容道。

“你自己可覺得好?”蘇玉妍定定看著趙容,正色問道。她們都是現代人,不是古代那些見識淺薄的女子,趙容與趙宥雖不是一母所出,但也是同父異母的兄妹,許梓川與趙忻,也是嫡親的表兄妹,這麽近的血緣,當屬近親,是不宜結為夫妻的。

趙容顯然也想到這個問題,眸光一沉,飛快地朝門簾處睃了一眼,這才低聲說道,“最近宮裏出的事,惠君都跟我說了……想必你也知道了?”

蘇玉妍微微點頭,“惠君是跟我說了些事,卻不知跟你所知道的是不是一樣。”

“大哥生病的事,我已經知道了。”趙容麵色微沉,“不過,老太太昨晚已為他請過脈了,說是暫時並無性命之憂,眼下最要緊的是精心調養,加緊診治,老太太已經為他開了方子,假以時日,還是有治愈的希望。”

雖說有治愈的希望,但從趙容的神色來看,趙宥的身體雖說暫時沒有性命之憂,但卻未必能真的治愈,如此一來,情勢就更嚴重了。蘇玉妍忖著,便笑道,“你也別太擔心了,你們家老太太是個深藏不露的高人,她行事向來又是個謹慎的,她雖如此說,說不定也是有所保留……”

趙容也知道她是寬慰之語,當下便點頭道,“這些我也知道……希望一切都會好起來。”

“你們家老太太讓你過來,就隻是過來跟我說你們家梓川訂親的事?”蘇玉妍正色道。

“我們家老太太怕你擔心,便讓我過來一趟。”趙容笑道。

看起來,許太夫人並沒有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趙容。蘇玉妍暗自想著,便看著趙容直笑,“你且代我轉告你們家老太太,回頭我再去拜訪她老人家。”

“她難得進宮一趟,惠君特意留她在宮裏多住幾天,順便也給沈瑋開了個方子。”趙容道,“你便要拜訪,也須得等她回來後再說。”

聽到許太夫人竟然被梁惠君留宮裏,蘇玉妍不免感到意外,不過略一細想,便明白了梁惠君的用意——隻怕是用沈瑋作幌子,趁著這個機會給趙宥診治才是真的。

兩人又說了一番話,趙容這才告辭。

晚間沈珂回來,神清氣爽的樣子,與昨天截然不同,進屋便摒退了丫頭仆婦,這才微笑著說道,“今天得了一件喜訊。”

“是麽?”蘇玉妍也笑道。值此非常時期,能有喜訊,自然是件大快人心的好事。一向沉穩,且喜怒不形於色的沈珂都為趙宥的事而變得有些憂鬱外露起來,這喜訊,隻怕十有八九是跟趙宥相關的。

“皇上的病,治愈有望了。”沈珂笑道。

“真的?”蘇玉妍也覺得驚喜。果不其然,真是此事。

“今天潘道石與許太夫人對皇上又作了一輪全新的診治,經過慎重而周密的考量與推測,一致認為可以用藥物先行控製毒性的蔓延,然後再慢慢加以調養,便可望痊愈。”沈珂徐徐說道。

想不到許太夫人還真是位深藏不露的高人。蘇玉妍暗自想著,臉上不由也露出笑容,“吉人自有天相……看來,上天也在佑他。”

沈珂笑道,“是啊,吉人自有天相。這些天啊,我總覺得心吊在噪子眼兒上,這下好了,終於可以落下去了。”

蘇玉妍也覺得自己心裏的大石頭落了下去,當下也笑道,“這下好了,惠君也可以放下心來了,不用再拿忻姐兒的親事作賭注了。”

沈珂一驚,忙問,“忻姐兒的親事?這話怎麽說?”

蘇玉妍便把今天趙容來訪的事情說了,末了才道,“雖是樁好姻緣,但我曾在古書上看過,說是近親成親,生出來的孩子多會畸形,梓川與忻姐兒,尚在三代之內,這麽近的血親,按古書上所說,是不宜結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