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顧四周,這裏的環境確實就像是黃泉,不過這應該不是老家的黃泉。
草黃色的天空雖然沒有太陽,但是能感受到這裏的溫度特高,尤其是迎麵吹來那燙臉的風中夾帶的硫磺味道,更是明顯的告示我,這是何處。
滿是黑色枯木和死去的黃色草皮的大地並不死寂,反而有著熱鬧的寂靜,放眼望去直至視線不可及的距離內密密麻麻的都是移動的白骨。
它們還有我們都朝著一個方向走,骨骼在行走的過程中摩擦發出“卡啦卡啦”的聲音。
在這裏無論望向那個方向都是無盡的地平線。
同時我發現這個地方一直在消減我的軀體,一開始我的手上還有一層幹枯的肉皮,風吹著吹著就剩下了白骨。
我嚐試著使用各種能力,但是什麽都沒有發生,我什麽都做不到,甚至無法跟洌交流。
唯一的發現就是所有死靈的白骨都是由純淨的靈魂之力驅動,風在侵蝕著靈魂。
這樣下去遲早會被磨滅。
“阿爾提奧你為什麽要往這個方向走?”
我醒來晚了,所以有什麽我不知道的嗎?
它沒說話,隻是換了個方向走,然後慢慢的說道:“老大,你看。”
目睹這一幕我對地獄兩個字有一點新的見解,阿爾提奧換了一個方向走後它依舊還是跟所有的亡靈一樣,向前。不僅如此我仔細觀察過,這裏根本沒有倒下的白骨,難道我們要永世在這裏行走嗎?
接下來它換了好幾個方向,無論換那個方向結果都是一樣,換過方向之後所有亡靈都還是一個朝向。
“停下來,停下來看看。”
“不行……老大你看。”阿爾提奧艱難的抬起手指著身邊不遠處一個人類的白骨,那個人類亡靈走著走著似乎是厭煩了無盡的行走便停了下來。
隨後它腳下幹枯的草皮裂開,黑色的絲線從地下冒出來將它纏繞,隨後無情的收攏。
那具人類的骸骨完全沒有掙紮,它的靈魂之力很快就被地下冒出來的黑色絲線吸收,然後它就變成了這固黃的大地上的一株黑色枯木。
我再次遠望,這一次再看見那些密密麻麻的黑色枯木心中不由得多了幾分悲戚。
難道我也要在這個永恒的世界化作一株枯木麽。
絕望占據了我的內心,沒有了洌、沒有了天神來找我喝茶、沒有雅典娜他們我一無是處,不能再肆意複活後我與這裏的亡靈無異。
隻是我從來未曾想過死亡是這樣的一種形式,如此讓人絕望。
或者說這種方式就是磨滅靈魂最好的方式,讓這裏的靈魂在無盡的行走中失去對生的念頭,然後放棄。
隻是我很想知道那些被吞噬的靈魂之力,去了哪兒。
麵對這樣的情況阿爾提奧沒有放棄,而是拖著我在荒野中行走,我也不能放棄。
我再度試著駕馭自己的靈魂之力,就像在外界那樣,可是我完全做不到。
我反複的嚐試,反複的實驗,用盡了所有方法,結果隻能讓我更加的絕望。
我,什麽都做不到。
“老大,不用試了,沒用的,我會背著你走,直到我走不動。”
“好兄弟……”
這樣的情緒讓人失去鬥誌,我仔細的端詳了一下自己的骨骼,原來獸人死了之後還是人類的骨骼嗎?
五指開開合合,漸漸的我感覺不到氣溫和味道,剩下的隻有那靈魂放在砂紙上不斷摩擦的感覺。
不致命但是很折磨人。
風吹著,每時每刻都摩挲著每一寸骨骼,全身上下的在接受類似牙疼的感受。
就像是那一次去補牙,磨牙的那個機器伸進嘴裏摩一樣。
那一次後我隻要聽見類似的聲音就會引發牙齒的幻痛。
好不容易忘掉的事情又想了起來,待在這裏似乎很能勾起我內心深處埋藏的往事。
不由得想起了那個人,那一起在孤兒院長大,原本可能成為我未來的妻子的那個女孩,她甚至沒有來得及在我的生命裏留下太多的筆墨就消失了。
甚至她的離去就像我的父親一樣,除了米國那對養父母之外,每一個熟悉的親人離開的時候我總是不在場,每一次都錯開了。
每一次事後有人告訴我的時候我都不知道應該表達什麽,隻能在回去之後去那冰冷的石碑前望著那張熟悉的照片發呆。
甚至有時候會莫名的產生“這是誰,我不認識。”的奇怪念頭。
沒有想哭也沒有眼淚,甚至沒有反應,仿佛我從來不知道這個消息,人家隻是問了我一句吃了沒。
人們都感覺我是個冷漠、無情的人。
而我隻是覺得他們去了另外一個世界,在那裏他們會安頓好自己,所以我並不是很悲傷。
然而這一切在別人眼裏就是徹底的冷漠、沒有心。
上了中學之後我開始試著去表達我的情緒,我不懂得怎麽笑、也不會放聲哭,隻會直勾勾的盯著人看,也因為此打了無數次架,理由不過是“他瞪我”,第一二次去班主任辦公室我還會解釋一兩句,到了後來去多了我也懶得開口了。
到後來我開始在動漫了學習那些性格爽朗的主角一樣去對待別人,去學著和別人相處,我還記得當時很喜歡的一句話:“你不把我當朋友沒關係,我把你當朋友就行。”
誒……過往的事情太多了,不僅僅如此我的回憶還出現了奧茲的回憶。
通過奧茲的記憶看我自己突然感覺好中二,這些年我一直認為奧茲聽不懂我的話,所以時不時會跟它說心裏話,沒想到它的每一句喵喵喵基本上都在嘲笑我。
還有去找房東大媽商量收養奧茲後回宿舍的時候奧茲確實白了我一眼。
我也終於知道為什麽開學前那一次去商場的時候奧茲會跑進自己最不喜歡的火鍋店。
原來奧茲它偷了學長的錢包,然後帶著女朋友吃完飯準備付錢的時候才發現錢沒帶,這個時候奧茲領著我很時宜的進了火鍋店,我幫師兄付了錢,開學進了刀劍社。
這一切都是因為我之前遞過三次加入社團的申請被拒絕,然後跟奧茲抱怨,那天去商場的時候奧茲才會這麽做。
還有一次坐在電腦前寫小說被外麵大喊大叫的野狗吵煩了,對著奧茲抱怨了一句:“外麵的狗真的是耽誤我賺錢給你買牛排!”
然後過了一會就不吵了,自從有了奧茲的記憶後我才知道原來從那天晚上開始,奧茲就把所有的流浪狗趕出了這條街。
主子真的是為了鏟屎的操碎了心。
品嚐這些回憶,我有點開心的同時又有些悲傷。
開心的是關於奧茲的點點滴滴我還記得,這樣它就會一直活著,活在我的心裏。
悲傷的是很快我就要死了,我死了,奧茲也就徹底死了。
突然阿爾提奧踉蹌了一下,我睜開了眼睛,當然即使睜開了眼睛也分不清眼前的場景有什麽變化。
“阿爾提奧,你……”
“老大,不能陪你了,再見。”
阿爾提奧說話的時候不帶一點感情,它的軀體正在一點點沙化,最後那點靈魂之力也隨之被黃泉的風帶走。
我毫無防備的從它的肩膀上摔下來,還沒起身就已經有黑色的絲從地下鑽出來迫不及待的想要吞噬我。
我手忙腳亂、四肢並用的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開始向前走。
不能死在這裏,起碼要試一試,不試試就這麽徹底死亡可不是我的風格。
既然我的眼睛可以閉合,所性就閉上眼睛選一個方向邁開步子前進,我不相信這裏就是一個死局,再說我又不是本地人,死也應該讓我回閻王爺哪兒報道。
我感覺自己走出了幾百米後再度睜開眼睛,我依舊與它們同行。
這就很讓我惱火,我閉上眼睛,原地轉向九十度,開始玩命的奔跑。
我一直跑一直跑,從來未感覺自己如此輕鬆過,現在的我就一個骷顱架子,輕輕的。
通過這磨砂一樣的風我可以確定自己的角度對不對,但正麵的骨頭承受的壓力大的時候就迎麵風,當身體側麵的骨骼比較疼的時候就證明了是側麵風,我跑的方向沒錯。
直到我跑不動了,靈魂和骨架子都到了極限,睜開眼睛,我依舊處於這片天地的中間,一眼望去仍舊是無盡的地平線。
我不淡定了……
之前在夏威夷島上經曆過那麽真實的場景之後這一次我起初並沒有緊張,我認為這裏不過是又一個幻境而已,所以我並未慌張,而是仔細的觀察這裏,並試圖突破。
直到現在我開始慌張了。
再沒有力氣跑動的我隻能學著身邊的白骨一點點在這死寂的世界移動。
不行,我還是不甘心!上一次死亡的時候我能夠見到那麽多人,又被父親從隧道裏推回來,我不相信這一次會徹底死亡。
看來隻剩下最後一個辦法了……
我不再走動,而是站在原地等待。
剛站立不到一秒鍾腳下的地麵就裂開來,數不清數量的黑色瘋狂的扭動著從縫隙裏擠出來纏擾到我的身上,我的生命力就像是杯中的飲料遇上沙漠中缺水的人。
這些黑色絲狀物吸收生命之力的速度隻能說瘋狂,就在同時我的靈魂之力也在消失,我在賭,賭對了就是我贏。
嘖,又是這種惡心人的感覺,意識開始模糊,逐漸的失去對身體的掌控,難怪之前那個骷髏沒有掙紮,而是無法掙紮。
還沒來,賭錯了嗎……
【吾主!】
“哈~”
我笑了,如果這會不是沒有肉體的話,我絕對會笑出眼淚。
果然我這個複活的設定還沒丟!
“來!”
靈魂之力再度圓滿,渾身上下充滿了力量,火焰燒焦了那些黑色的絲,同時洌也到了我的手中,這下子沒有什麽能攔住我了。
再看自己的雙手,竟然是瑩瑩青色,靈魂就是這個模樣吧,果然這裏隻是某個異空間或者精神世界什麽的。
手段很強大嘛,居然能隔絕我的各項能力,還能隔絕洌。
恢複狀態之後我看清楚了這個世界,這些死去的亡靈倒是真的。
感知展開掃去,我們被裝在一個碗裏,這些亡靈亂七八糟的走著彼此之間互不幹涉,在碰到碗壁的時候會有一股無形的力量讓它們繞個彎,我之前所看見的一切都幻像!
我將洌化作一柄大錘,高高舉起,深深的吸一口氣,然後狠狠砸落!
“碎!”
這碗雖然不知道是何物,但是無論是什麽都不可能比得過洌,一錘下去應聲而碎。
吃碗碎裂的之後我便開始恢複正常的大小,那些亡靈也像阿爾提奧的父母那樣瞬間消失。
我狠狠的碾碎了腳下的瓷碗,四周一片漆黑,隻有洌發著淡淡的光,讓我勉強看清楚腳下簡陋的石板和剛剛縮回去的頭發。
我順著頭發的方向看去,是一個模糊的人影,我走近之後發現那兒掛著黃色的帷幕,破舊的帷幕之後傳來了女人底底的啜泣聲。
我靠近,舉起洌向前伸,淡淡的光照亮了她,隻見那女人滿身蛆蟲蠕動,一頭青絲散落,露出不少頭皮,光是一個背影就十分嚇人。
她忽然轉過身來,轉身的同時左手動了一下,我的第一反應便是輪著手中的錘子橫掃。
哐當一聲輕響過後錘子對上了那個撲上來的女人,她沒有被打飛而是粘著我的錘子把臉伸了過來發出了非人的尖叫。
“啊!!!”
她的臉上全是蠕動的、米白色的蛆,一張曾經絕色的臉如今破敗不堪,她的嘴就好像進食的蛇,上下顎完全打開向我的頭咬來!
下一刻眼前一黑,恢複知覺我的第一反應就是做了一個翻滾躲避,開啟感知,而後將洌召到手中開弓上弦做好準備。
“老大!老大!是我,阿爾提奧!”
我睜開眼睛,一下麵對光不是很適應,但是我已經用感知“看”清楚四周的環境了,所以我便放下手中的弓揉了揉眼睛。
新鮮潮濕的空氣、毛茸茸的阿爾提奧、火堆、食物的香味、還有自己完整的肉體,我這是脫離了危險環境回來了。
“阿爾提奧我問你,我們在安置完你的父母之後在出發之前你吃了什麽。”
它撓了撓腦袋思考了一下說道:“我們什麽都沒吃啊老大,倒是它們吃了老大你烤的魚還有海鳥,怎麽了老大?”
我收起洌,走過去坐在火堆旁,喝了一口煮好的熱水,長長的舒了一口氣說道:“剛剛被拐到奇怪的地方了,突然回來我確認一下是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