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試讀

“我是誰,我來自哪裏?我將往何處去?”

高峰不知道這是第幾次詢問自己這個問題,但他始終不知答案,除了名字和疼的想死的頭痛之外,他想不起任何東西,殘破的鏡麵被人細心用木膠粘貼在木板上,倒映出他現在的樣子,望著鏡麵中略帶稚氣與野性的麵容,沒有任何熟悉感,有的隻是陌生與格格不入,就像在某一天起床,發現自己長了一張隔壁小四的臉頰,雖然他承認這張看上去隻有十六歲的麵容很帥氣,炯炯有神的眼睛,刀削斧鑿的麵頰線條,還有那頭黝黑帶卷的中長發,有著野性而剛陽的魅力,但並不讓他歡喜。

試著做了幾個表情和動作,依舊找不到任何熟悉的味道,即使他的身軀不像一個月之前那麽僵硬,高峰有些喪氣,眼神中也多了幾分沮喪和怯懦,到讓他仿佛看到自己真實的影子,也許他本來的麵孔就是這樣的?也許想要證實什麽,他收回了眼神中的軟弱和沮喪,凶戾的望著鏡中的自己,瞬間,各種零碎的記憶碎片在腦中閃過,就像看了一場由各種情節拚湊的電影,隻不過沒有主角罷了。

一切的畫麵都和高峰的本心格格不入,畫麵中的世界是個瘋狂的世界,沒有人性,沒有秩序,沒有眼淚,有的隻有鮮血和殺戮,為了領地,為了食物,為了女人和生育後代的機會,男人們瘋狂的殺戮,用生命來換取他們想要的一切,這個世界的主體就是鮮血與殺戮,畫麵一閃而過,帶來的是腦袋即將炸裂的痛楚,他從沒經曆過這種痛,真想找一條鐵索扣住腦門用力拉扯,這樣才能阻止他的腦門爆裂一般。

魁梧如獅子,眼神凶戾桀驁的年輕人就是他現在的模樣,哪怕沒有任何表情,也依舊讓他心裏驚懼不止,也許他是唯一被自己樣子嚇到的家夥,破損的鏡子不止倒映出現在的樣子,還倒映出身邊的環境,這是間簡陋到極點的窩棚,唯一的照明光線是窩棚頂部的幾塊落滿塵沙的半透明玻璃,散亂而幽暗的光線讓這狹小.逼仄的空間有著說不出的壓抑和憋悶,讓他一刻也不想多呆,但他在這無形的壓抑中卻沒有勇氣走出近在咫尺的房門,隻因為,隻有這裏才是他真正不用刻意假裝自己的地方。

“木蔸,快點出來,就等你了,要是害怕的話,就放棄自己的身份,去和奴隸們住在一起吧……。”

撕扯吼叫的破鑼嗓音衝入這間並不密封的房間在高峰耳邊喧囂,高峰本能的從心中湧起一股怒氣,抓起身邊打磨鋒利的金屬片就想衝出去將這聲音的主人幹掉,但在最後一刻,他壓製了自己的衝動,因為這股衝動與他的本意並不相容,按照他小心謹慎的性格,是不會輕易衝動的,他分不清這種衝動是來自自己的思想,還是來自身體的本能,這種矛盾的糾結讓他很煩躁。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緩緩地推開了簡陋的房門,入眼便是猩紅色的天空。

紅色天空下是赤紅色的大地,大地之上的簡陋建築群中心站立數百**上身,遍布傷痕如野獸的男人,他們一個個強壯異常,就像鋼鐵鍛打的兵器,散發著藐視一切的戾氣,當高峰站出來的瞬間,所有男人都用惡意的眼神望著這個隻有十六歲的大男孩兒,其中半數是懷疑,另外一半人則是**裸的殺意,讓高峰很想再縮回那間壓抑卻安全的小房間。

“看吧,我就說木蔸不行,你們看他身上連一條傷疤都沒有,怎麽可能繼承黑爪的強大?今天的考驗他一定不會輸,沒有力量的人,沒有資格率領我們……。”

又是之前讓人討厭的聲音,循聲望去,卻是一個身材魁梧如山的男人,這個男人臉頰被巨大的傷疤一分為二,翻出的肌肉呈現血紅色的烏黑,若隻是這樣最多讓人害怕,但沒有鼻子隻剩窟窿的臉頰,讓人打心眼裏感到厭惡,看到這個家夥,高峰心中再次湧起殺意。

“我不是木蔸,叫我高峰……。”

所有殺意化作一聲辯解,高峰始終不能真正鼓起勇氣麵對凶橫而醜陋的男人,他害怕,害怕被別人傷害,也害怕傷害到別人,他知道自己這麽想是錯的,但一想到心中時常湧起的野獸,他就驚懼的顫抖,害怕野獸一旦放出來,他就不再是自己,他的辯解引得一陣哄笑,所有男人都用鄙視的眼神望著高峰,很多人已經開始搖頭,顯然他們相信軟弱的高峰並不值得認可。

“哈,知道為什麽叫你木蔸麽?你就是那種長在荒漠,看上去光鮮,實際上一無是處的木蔸,連畜生都不吃的廢料雜草,要是你有黑爪的強大,我們會叫你三爪,真讓人懷疑,你是不是黑爪的兒子……。”

醜陋的壯漢似乎更喜歡用語言來欺辱別人,那破鑼嗓音宛如嘈雜的噪音,響徹整個營地,這時所有男人眼神同時閃過忌憚,不由自主的低下了頭顱,下一刻,醜漢子的鬥大的腦袋被泛著黑色光澤宛如獸爪的大手扣住,醜漢子臉色刷地慘白,猛地被大手舉到半空狠狠地摜在地上,發出巨大的震動,這一聲巨響讓高峰的心為之一顫,瞳孔猛地放大,死死地盯著將醜漢子摜在地上的男人。

這裏每一個男人都魁梧如山,每一個男人都凶橫惡煞,但這些男人比起他卻猶如綿羊般溫順,隻因為這個站在人群中,讓所有人低頭的男人有著瘋狂凶戾的眼神,如淵如海的狂躁氣息,超出左手一倍的右手顯得畸形而可怕,那閃爍著金屬光澤的手指仿佛能裂開岩石,同樣,也能捏開人的腦袋。

“是不是我的兒子,用不著你來說明,下一次再讓我聽到,在我動手之前,我給你機會自殺……。”

霸道,強勢,不容置疑的威懾,讓幾百個凶戾的漢字猶如綿羊一般順服,動動眼皮子都不敢,那醜陋的漢子趴在地上更是一動也不敢動,猶如死狗,高峰同樣低下了頭顱,對於同樣有陌生感的父親,他本能的畏懼,這種來自身體的本能,意外的和他的思想契合,讓他的畏懼比別人多上一倍。

“你是我的兒子,你就是三爪,有人喊你木蔸,你就該殺了他,自己的威嚴需要自己爭取,如果你辦不到,就給我滾出房子成為契奴……。”高峰名義上的父親,黑爪的嗓音粗暴而剛烈,猶如金屬摩擦一般的震撼人心,也讓高峰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聽到契奴兩個字,他不由地看向人群的後方,那群赤身**,隻能蹲在地上的枯瘦男人們,他們都是失去了戰士身份的殘疾和奴隸,永遠幹著最累的活,吃著最差的食物,喝最髒的水,很少人能活過三十歲,任何人都能隨意殺死他們,比畜生還要不如。

“為什麽?為什麽是這樣?我到底是誰?為什麽我會害怕?為什麽我要殺人?為什麽我會對這裏陌生?”

高峰在心裏呐喊,但臉上卻不敢表現出任何情緒,他害怕,害怕黑爪看出他不是以前的兒子,更害怕這個陌生的世界張開血盆大口將他吞噬,他感覺到絕望,但又找不到出路,所有的一切隻能深深地埋在心裏,感覺自己就像木偶一般被人嘲弄和取笑。

看到高峰的樣子,黑爪深深失望,他最看重的就是這個桀驁不馴的三子,不隻是因為他和自己最像,也因為他是那個女人生的,可惜自從上次摔破了頭,這個兒子就越來越軟弱,讓他一度想要放棄他,扭頭對身邊兩個比高峰大一點,卻有了幾分強悍氣息的男孩兒說道:“大爪,二爪,今天是你們成為部落繼承人的唯一機會,隻有成為繼承人才配稱為我的兒子……。”

兩個大男孩兒都是高峰的哥哥,他們看高峰的眼神很是不屑,對黑爪同樣恭敬,相互之間對視的一刻,卻露出隱隱的敵意,也讓周圍的男人們將視線集中在他們身上,似乎在選擇自己未來效忠的對象,大爪低頭不經意地看了一眼地上的醜漢子,微微點了點頭,黑爪看在眼中,眉頭一皺,卻沒有說什麽。

高峰望著醜漢子,心中再次湧現出強烈的殺意,但他在大爪冰冷的眼神中,再次敗下陣來,對這兩個同父異母的兄弟,他同樣感到恐懼,淩亂的記憶碎片中,他清楚看到小時候的大爪與他搶奪食物時,將鋒利的鐵絲插進他的手掌心上,掌心上的刺痛與鮮紅,讓他永遠記憶猶新。

“你們都是我的兒子,繼承人隻有一個,想要成為繼承人就必須成為最強壯的人,三個日落之外的西荒戈壁有新遷過來的荒人部落,你們必須帶回三顆人頭才能成為勇士,帶回五顆人頭就有資格成為繼承人,誰帶的頭顱越多,誰就是繼承人,要是一顆頭顱都帶不回來……。”

鏗鏘有力的話語說道這裏,黑爪瘋狂的眼神掃視到高峰身上,一字一頓的說道:“貶為契奴,永世不得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