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賀旗靜靜的坐在不遠處的一座小樓之中,輕輕的哼著讓李撞莫名其妙的音調,臉上的神色一如他手中高腳杯裏那散發著誘人光芒的紅酒一般,淡然而又亢奮,偶爾還會悄悄的笑起來,陽光般的笑容在這漸漸低沉的夜色中,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李撞忍不住裹緊了身上的大衣,想要離這個突然間陌生起來的人遠一些。
“很冷,不是嗎?”賀旗淡淡的問道。
“你不是這麽窮吧?居然會住在這種地方,你們這些人不是最喜歡五星級酒店的套房嗎,又排場又舒服,至少,至少那裏還有空調!”李撞抱怨道,這間小房子也不知道荒廢了多久,地上厚厚的一層塵土安然的伏倒在他的腳下,潮濕而又冰冷的地氣有著無窮無盡的力量,穿透了他厚重的牛皮靴子,在他的動脈裏不斷的前行,絲絲點點,不住的擊打著他那已經麻木的心髒。
“現在嘛,倒不是那麽窮了,來騰衝之前,我們可是在酒吧裏虧了不少錢呢。”賀旗笑笑,搖了搖手中的杯子,歎道:“如今,也隻喝得起這三十塊錢的小幹紅了。”
李撞尷尬的笑了笑,說道:“下麵那些人,做事總要拿點好處的,左老頭又這麽摳,幾萬塊錢分一分就沒剩下多少了,我可是一分都沒拿到,老天作證啊!”
“無妨,世上沒有理所當然的事情,替人消災,自然是要拿人錢財,不過我倒是小看了我這師叔的眼力,我原以為,他總要十天半月才能想個明白,以後做事,或許要留下些破綻了,一件事,做的太完美,對於聰明人來說,就是最大的破綻,好在留了後手,才勉強應付過去,以後卻是要小心了。”
“發那樣的毒誓,沒關係吧?”李撞情不自禁的問道。
“反正都是要死的,也沒什麽區別,不如找一些樂趣,到了地獄的時候,也不至於過的那麽痛苦,真想看看李正那張臉,聽說,他似乎氣壞了呢?”賀旗無所謂的聳聳肩,說道。
“本來就是個半死不活的人,偏偏還喜歡搞這麽多事,你們挖了他的牆角,一口氣沒喘上來,搶救了半夜,現在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如果再加把力,氣死也說不定。”李撞幸災樂禍的笑道,千門數人來到騰衝之後,爭論不休,始終拿不出個章程來,上下兩門幹脆決定比試一場,技高一籌者為尊,那個所謂的邊角料局,本來就是上千門想出來的辦法,隻可惜賀旗來的太早,閑逛了幾天,居然被他看了出來,帶著左千華挖走了上千門花了大價錢買來的邊角料。
“那個隋風,畢竟還是年輕了一點,煙花之地去的太多,總是丟臉的事情,我出手相助,也是好意,不過我聽井上說,你似乎對那個蘇瑤有意思,怎麽樣,要不要去撈上一撈,也算英雄救美。”賀旗揶揄道。
“得了吧,我可對這種冰山沒興趣,請回家裏做冰箱嗎?”李撞連忙搖起了頭,接著奇道:“你是怎麽點了他們的,隋風雖然喜歡玩,卻也沒什麽膽量,每次就是站在門口過過眼癮,舉報什麽的不管用吧?”
“你給的資料,隋風是個卡奴,身上有不少信用卡,問了問前台小妹,發現他最近用來付賬的一張,是招商銀行的金卡,前段時間過的太清苦,就偽造了幾張信用卡,趁著他不注意換了下來,最近信用卡詐騙查的很嚴,兩個人想要出來,怕是沒那麽快,沒了合用的人手,李正也隻好靜觀其變,卻是便宜了我們,不過人生還真是有趣,這已經是他們第二次被我送進去了,嗬嗬。”賀旗玩味的笑了笑,將杯中的殘酒一飲而盡,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神情。
“真的這麽好喝?”李撞好奇的拿起自己麵前那杯許久未動的紅酒,湊在鼻子前聞了聞,小心翼翼的抿了一小口,猛的咳嗽起來,眉頭擰成了一個八字,抱怨道:“沒有你這麽坑人的,這東西,比醋還難喝!”
“人欲無窮,渴念叢生,世上美好之事卻如東流逝水,眨眼之間,剩下的也隻有無盡的痛苦,你說,又該如何將這短暫的幸福留住呢?”賀旗淡淡的笑了笑,話鋒突轉,問道。
“幸福?”李撞一愣,臉上的神情變的迷茫起來,苦笑了一聲,搖著頭低聲道:“我從來不知道什麽叫做幸福,小時候,就沒了父母,孤零零的一個人被送到了下千門之中,十幾年來過著提心吊膽的日子,沒有人去愛,也沒有被愛過,你來問我幸福,怕是找錯了人,問道於盲了。”
“你錯了,幸福其實很簡單,就像那些人一般,平日吃著殘羹剩飯,終日不得飽食,然而突然有這麽一天,遇到你我這樣的人,能夠一飽口福,酒肉無盡,這就是幸福。”賀旗望著遠處一品居中觥籌交錯,狼吞虎咽的眾乞丐,目光閃爍的說道。
“所以你要喝這三十塊錢一瓶的紅酒,讓自己過的苦一些,去,感受幸福?”李撞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望著賀旗,覺得這個家夥已經瘋了。
“痛苦的時候,才會想起往昔那些平淡而被認為不幸福的日子,絕望的時候,才會知道一切來之不易,這也是幸福,跪下去再也站不起來的時候,才會知道尊嚴的代價,這,就是我送給他們的幸福。”賀旗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修長的手指摩挲在冰冷的酒杯上,挑起一滴酒杯側壁上滑落的酒滴,意味深長的說道:“也許隻有這血的顏色,才是幸福永久的主題吧。”
“你,你到底在幹什麽?今天把我叫到這裏來,就是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嗎?”李撞心裏一繃,突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請你來看一場戲,一場咎由自取的大戲,哦,我似乎已經看到有些人撐不住了。”賀旗哈出一口氣,麵前的玻璃窗上浮起了一層淡淡的白霜,幾個慌亂的人影在白霜中漸漸模糊。
“櫻然說,你想殺了這些人,是真的嗎?”李撞倒吸了一口涼氣,問道。
“當然,既然跪下去了,又何必站起來呢,永遠躺著豈不是舒服?”賀旗冷冷的說。
“何苦呢,下這樣的毒手,這麽多條人命,警察是不會坐視不理的,想要脫身,恐怕不易吧?”李撞苦笑一聲,歎道:“這下可好,要上通緝令了。”
“我什麽都沒做,請人吃飯而已,這也有罪嗎?”賀旗不以為然的說道。
“可他們都死了,你難道聽不見那些撕心裂肺的驚恐喊聲嗎?”李撞盯著賀旗,沉聲問道。
“食物中毒,每年這種事都有很多,隻要不是刻意為之,也掀不起太大的波浪,會死人,但不會很多,想必勉強也能說得過去吧?”賀旗一臉輕鬆的說道。
“你,沒下毒?”李撞問道。
“那種事情,未免下乘,總會留下蛛絲馬跡,得不償失,可不是我的風格。”
“那你是怎麽做的,不要說什麽食材相生相克之類的話,那種東西,本來就是以訛傳訛,無稽之談,我吃十幾隻螃蟹加大柿子也沒死掉。”李撞好奇的問道。
“騰衝三十公裏外有一家硫酸化工廠,老板是個精打細算的人,幾年前發現硫砷鐵礦要比硫鐵礦便宜很多,明明知道礦石廢料會造成汙染,也沒有購買砷處理設備,那裏有不少魚塘,養了不少又大又肥的魚蝦,幾天前我到一品居的時候,碰巧其中一個漁老板也在那裏,索性一起談了筆生意,今天給他們吃的,就是一桌年年有魚,大魚,大蝦,隻要吃的下,敞開了供應,許多人幾天沒有吃東西,等的就是這麽一次敞開肚皮的機會,餓了這麽久,吃下去的應該很多吧。”
“這樣嗎?”李撞狐疑的皺起了眉頭,半晌,突然搖著頭道:“不對,砷中毒不是這樣子的,至少,不會猝死。”
“那是自然,不過,加一味料結果卻會大不一樣,你猜,我送了點什麽給他們?”賀旗笑眯眯的問道。
“你這人,真是加料大王,我又不是廚子,怎麽會知道?”李撞老老實實的答道。
“維生素C而已,我見他們食不果腹,平日清苦,想來必定缺少營養,而那一品居的廚子又是個出了名的加鹽大王,做出的東西,簡直是難以下咽,所以我就送了許多鮮橙汁給他們解渴,魚蝦雖然含有大量的五價砷化合物,卻也沒什麽毒性,但如果和維生素C產生化學反應,就會生成三價砷,三價砷又叫三氧化二砷,也就是我們平時說的砒霜了。”
“沒有這麽神奇吧,這兩樣東西,我也一起吃過,怎麽沒死?”李撞奇道。
“這個化學反應,是有條件的,沒有到那個量,自會安然無恙,所以,這個局,隻適合此時此地此人,你看,不是已經倒下去許多了嘛。”賀旗眼睛裏閃過一絲歡愉,拍著手說道。
“王胖子怎麽辦,你也要殺他嗎?”李撞抬眼間,看到了慌忙從一品居中跑出來的王胖子。
“我救了他,神徒,嗬嗬,不提也罷,每次動手,總想著殺人,拿了王胖子這麽多錢,總要為他做點事,送他一條命,也算還了這個情分了。”賀旗搖搖頭道。
“救了他,這倒有些怪了。”李撞有點摸不著頭腦。
“請他客串一次老板,背下了這個黑鍋,日日夜夜,不得安寧,閉上眼睛,那些死在眼前的人們就會上門索命,這樣的日子,其實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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