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言瞅了他半晌,抿了抿唇,蒼白的臉龐也有了一絲紅潤,突然咧嘴一笑:“道友,能把我調個頭嗎?我覺得我們可以找個地方好好談談。”

那仙人慢慢將他提起來,兩人視線相對,有一股浩然無匹的劍意從仙人身上騰起。

秦言對上那人眼神,渾身一震,隻覺神魂都被一股無匹力量吸扯,卷入到另一個更深的劍境之中。

這是一片混沌的世界,彷如天地未開之時,天氣蒙鴻。一劍之後,遂分天地,清氣上升,濁氣下沉,肇立乾坤,啟陰感陽,化為兩儀,滋生萬物——

這是仙人的劍法,名為——

兩儀開天式!

烏木鎮向西一百餘裏外,正在山地密林中大步行進的歌行烈忽然停了下來,若有所感地向東望去。

“行烈哥,怎麽了?”遊夏菡走到他身旁問。

“留在鎮裏的那一位,好像又搞出什麽大事情來了。”歌行烈說著,忽然麵色一沉,探手朝懷中摸去。

那張價值萬金的《山巔古刹圖卷》被他攤開,畫卷上隻見一團團烏七八糟的墨漬,好像被頑童用硯台潑過一般,原來的山峰古廟已完全陷入一團漆黑的墨色裏。

“怎麽會這樣?”遊夏菡失聲叫起來。

浩辰罡和賀連山也閃身過來,一看這副情景,驚怒不已。

“這幅畫是贗品?好一個祝野,竟然有這種手段……”

“不,祝野還沒有這個膽子。”歌行烈撫著圖卷,望向東方,緩緩道,“一定是他的傑作……”

方逸遠道:“但是我們已經檢查過,這幅畫是真的,理應沒被人動過手腳。”

“天元宗師的神通,誰又說得準呢?”歌行烈轉過頭來,對上浩辰罡的視線,道,“浩師兄,你見多識廣,可知道是否有這麽一門法術,能在我倆眼皮子底下做手腳?”

浩辰罡蹙著眉,思索半晌,搖頭道:“理應沒有。”

歌行烈繃住的神經舒緩下來,笑道:“那看來是這幅畫本身的問題。算了,多想無益,反正已經記下了地圖,抓緊時間趕路吧,要在我那位親愛的首席師兄發現蹤跡之前把他甩開!”

三古莊,歌行烈原來住過的房間裏,一道劍氣衝天而起,不受控製地向四麵濺開。屋中的桌椅、書櫃、床凳,一瞬間化為齏粉,大半邊牆壁都在這突如其來的暴戾劍氣中塌陷,屋簷都被掀開,橫梁倒塌,瓦片紛紛傾瀉下來。

房中的一切都淹沒在煙塵中,徹底成為曆史。

秦言一邊咳嗽,一邊從煙塵裏走出來,看著趕過來的祝野和賈郢,掩著嘴邊咳邊道:“抱歉,一不小心用力過頭了。”

“無妨無妨。”祝老莊主的目光在秦言身上打轉,試探著道,“孫公子找到想要的東西了?”

“嗯,差不多吧。”

“恭喜恭喜……”

秦言總算停止了咳嗽,拿衣袖用力在嘴邊抹了抹,道:“祝莊主,你不必急著送客,我問幾個問題就走。”

“孫公子隻管問吧。”

“第一個問題,祝莊主拿到那幅《山巔古刹圖卷》多久了?”

祝野答道:“那幅圖卷乃是祖上流傳,自老夫祖父那一輩起就已經在莊裏了,具體有多久,老夫也說不出確切的時間。”

“嗯,聽起來的確是年代久遠的秘寶……”秦言點頭,沉思片刻,又問,“莊主認識彈指摘星這個人嗎?”

祝野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答道:“老夫對他的認識,也隻停留在江湖傳言的層麵上而已。彈指摘星出身邪派,不過卻遊離在所有勢力之外,不聽任何人號令,他的眼中隻有錢。為了錢,他可以跟任何人成為敵人,也可以跟任何人成為朋友……”

“也就是說,為了錢,他什麽都肯幹是吧?他來烏木鎮也有些時日了,莊主可曾派人跟他聯係過?”

祝野傲然一笑:“老夫手下也算有幾個人,用不著跟他這號人物聯係。”

“那,莊主知道怎樣才能找到他嗎?我知道莊主人脈廣博,所以想請莊主出麵,與他談一筆生意。不知莊主肯不肯幫這個忙?”

祝野沉吟道:“彈指摘星這個人,狡詐多疑,從不輕易涉險。老夫倒是可以讓人去請他,隻不過他十有八九不會露麵……”

“那算了吧。”秦言目光落在祝野臉上,道,“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不知道當不當問。”

祝野從“最後”兩字中嗅出了不祥,麵上異色一閃即逝,依舊溫和地道:“孫公子但說無妨。”

“我想知道,祝莊主舉辦這場論道大會,究竟是出於什麽目的?看得出來,莊主對於所謂天道武道,並沒有人們說的那麽熱衷吧!”秦言盯著祝野,語氣平平淡淡,卻讓祝野感覺到莫大的壓力,額頭上滲出細細的汗珠,“難道,莊主所做的一切,都隻是為了把祖傳的秘寶送出去嗎?”

祝野抵不住秦言的目光,後退一步,避開視線,微微喘息道:“孫公子應該知道懷璧其罪的道理……”

“祝莊主這般人物,也會擔心懷璧其罪?”秦言打斷他,嘴角露出微笑,“說實話,我跟莊主也算見過很多麵了,可是我一直都看不透莊主的武功有多高。我想,或許比賈總管更加厲害?”

祝野臉色如土,勉強笑道:“孫公子是在說笑吧……”

“不,我雖然是個喜歡說笑的人,但這一次真不是在說笑。”秦言說著,緩緩抬起一隻手掌,“隻要試一試,一切都會很清楚了!”

這時賈郢橫跨一步,伸臂攔在祝野身前,沉聲道:“孫公子想找人試手的話,就由我替莊主接下了!”

“賈總管也要來湊熱鬧?”秦言低聲一笑,搖搖頭,“也罷,看在你救過宮師妹一次的份上,我就放棄這個答案吧。”

看著秦言轉身離開,祝野雙拳緊握,冷汗又像雨珠一般流下。

半晌,他才像是恢複了身體的知覺,擦了擦頭上的虛汗,切齒恨恨地道:“他剛才想殺我!真的,他真的想要殺我!”

賈郢默然。

祝野甩著衣袖,腳步在石板上踩出一個個深坑,口中叫罵:“他好大的膽子,竟然想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