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灰之焰掃過秦言路經的每一寸土地,來回一遍又一遍地焚燒著秦言所留下的虛幻影子。
秦言的解析,已到了關鍵時刻。這時候,忽聞歌行烈一聲暴喝:“你以為你就高枕無憂了嗎!”
蒼灰之焰洶湧一呼,邪劍在秦言眼前化作漫天的劍影,千千萬萬柄劍刃從各個不可思議的角度攻向自己,根本無從判斷哪一劍是真實的,哪一劍是虛幻的。
歌行烈的劍氣雷音,終於在此刻將他那超越極限的揮劍速度發揮出來,給了所有人一個巨大的驚喜。
秦言悶哼一聲,身形如水中漣漪般破碎開來,一晃之後便已突兀出現在歌行烈身後,破殤劍刺向他後頸。
歌行烈卻早有預料地回頭,架住秦言的劍,嘴角浮起譏諷的笑容,陰沉沉地道:“秦師兄,你的神足通未必就是萬能的,若以為仗此能橫行天下,你就大錯而特錯了。想當初,死在劍神手下的佛門高僧,也不在少數。”
秦言後退一步,看著左掌心出那道深刻的劍痕,以及從中汩汩流出的金色血液,眼神更加幽冷,淡淡地道:“你也能跟雁蕩山劍神相提並論?”
“我不行,你也不行,所以……”
秦言根本沒心思聽他在說什麽。趁著與歌行烈交談之機,他催動瀚血驅走了滲入掌心的那道陰森邪異的劍氣,然後就看著手掌幾可見骨的恐怖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一握拳頭,冷聲道:“可惜你這招已經對我使過一次,即使你是天元境界,也消耗了不少體力吧?那麽接下來,你該看看我表演了!”
“哦,那我拭目以待。”
兩人正要再度交鋒,卻聽旁邊冷不丁響起一把老邁而不失敦厚的嗓音:“也許你們應該罷手,且聽老夫說上幾句。”
秦言眼角一掃,隻見旁邊站著一個衣著樸素的老郎中,拄著拐杖,捋著胡須,一臉慈藹的笑容,不是七絕叟古無之又是誰?
他稍稍後退一步,避過身前歌行烈掌中激昂熾烈的劍氣衝刷,說道:“古前輩有什麽指教?”
古無之道:“這位歌老弟,一大早就在這裏,沒有離開半步。你要找的人隻怕不是他。”
秦言一震,腳步再退,從歌行烈的劍意籠罩中脫離出來,叫道:“古前輩莫非知道我師姐……”
古無之擺擺手,嘿嘿笑出幾聲,道:“說來也巧,剛才老夫經過五通廟,恰好看見有幾人追著玉姑娘從廟裏出來,又有一個操屍的小娃娃玩了一出屍爆,把玉姑娘趕到了河裏……”
老毒物當然不是恰巧路徑五通廟,不過現在秦言也無暇計較那麽多,他情緒激動,急聲追問:“然後呢?”
“然後,老夫就看見有人拿了玉姑娘的劍,化作歌老弟的模樣,回鎮上去了。”古無之咧嘴笑道,“老夫本來是想半路攔下他,不料他身法太快,老夫委實追之不及。而你老弟的速度也不比那人遜色,老夫一路跟下來,也直到現在才趕到……”
“你管這送劍的人去死!我問你我師姐到底怎麽樣了?”秦言急得跳腳,恨不得掰開古無之的嘴巴將他要說的話一股腦兒倒出來。
“老夫走的時候,玉姑娘還沒落到他們手裏,不過現在大概就說不好了……”
“臥槽你娘!”秦言罵了一句,看也不看猶自劍意洶洶的歌行烈,一跺腳轉身疾奔,幾個起落就消失在人們的視野之外。
歌行烈看著他遠去的身影,唇角一翹,道:“他倒是走得幹淨利落。不過,古前輩,你打算怎麽辦呢?”他說這話的時候,掌中紫炎斜斜垂下,有意無意地指著古無之的方位。
古無之眯起老眼,咧嘴道:“老夫急匆匆地趕來化解幹戈,莫非,還是壞了歌老弟的好事?”
“那倒沒有。隻是,你老人家出現的時機未免太湊巧了點,老實說,我討厭這種陰謀氣息很重的味道。”歌行烈嘴上泛起一絲冷笑,忽然往前走了一步,那股原先與秦言針鋒相對的無形波浪都隨之聚攏過來,一波一波地打向瘸腿郎中,“鎮上的好幾起風波,貌似背後都有你老人家的身影,最早是從鬼宅出來的時候,我就覺得我們之間的廝殺好像是有人在背後推動的。而你老人家就算不是風浪的源頭,大概也少不了你的推波助瀾。這種藏身幕後、運籌帷幄的感覺很爽對嗎?我聽說有些人喜歡把別人都當成棋子,捏在手裏籌劃一場場布局。如果在往常,我會很欣賞這種人,不過,若有人覺得能把我這個棋子也握在手心的話,那麽我隻有一句忠告……”
古無之鎖緊眉頭,一張老臉上的溝壑紋路幾乎皺到了一起,再沒有半點慈祥的意味,顯出一股無法名狀的陰森。他哈哈大笑,黑黃的牙齒在嘴裏一顫一顫:“歌老弟,你可能對老夫有所誤解。”
“哪地方誤解了?”歌行烈腳步未停,身軀仿佛散發出一團陰影,將古無之籠罩在內。
別人害怕老毒物的陰損手段,但歌行烈可不怕。他將明溪醫仙帶到此地,正是為了防備這一類的人物。如今,這老家夥主動從陰暗角落裏走出來,那就是送上門來的禮物,豈有不收之理?
古無之聽著耳旁呼嘯而起的妖鬼魔音,逆著刮麵的勁烈狂風,手裏拐杖往地上重重一頓,桀桀怪笑道:“一些年輕人稱老夫為老毒物,大概認為老夫是靠使毒才活到了這把年紀。但老夫得澄清,這絕對是個天大的誤會!為了證明這一點,還需要你歌老弟幫個忙,借你項上人頭一用……”
“隻要你拿的動!”
歌行烈劍意再度攀升到極點,纏繞周身的蒼灰色火焰於劍上凝聚,用一種看似輕描淡寫、卻又妙不可言的姿態將這一劍揮了出去。
在這關頭,他忽然聽見論道台上傳來遊夏菡的一聲低哼,心神不禁有了一刹那的驚詫。
怎麽,她敗了?
刹那的恍惚之後,這一劍依然從容地刺出,卻以毫厘之差與古無之的袖衫擦身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