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鋼鐵的盾牌與更為堅硬的鱗甲發生激烈的碰撞,最先照麵的幾十個士兵像炮彈般倒飛出去,巨大的衝勢撞倒了身後好幾層盾牌陣線,身體早已成了殘破的爛泥碎塊。巨獸怒奔而至,小山般的身軀踩得地麵轟隆顫震,普通士卒連站立都很困難,盾牌方陣一觸即潰。麵對著人力無法抵抗的恐怖衝擊,他們勉強阻擋了片刻,就紛紛化成了天空中濺灑的血肉之雨。

而秦言就在半空的血雨中穿插轉折,越過腳下無數顫栗的士兵,引領著那群蜥蜴繼續往前衝去。

就在不遠的前方,半山腰上的帳篷群中燃起了熊熊大火,混亂之中無數人影哭喊奔走,人聲鼎沸,忽而又傳來“有刺客”的尖銳示警聲,卻使得場麵愈顯混亂。

從眾多士兵頭頂踩過,終於尋到了落腳之處,秦言縱身躍下,剛剛緩上一口氣,忽覺心頭一悸,呼吸為之停滯,一種危險來臨的直覺襲上心來。

一股不亞於身後龐然巨獸的恐怖感覺鎖定了他,他不敢動彈,緩緩抬眼往上瞄去,立即看到了危機的來源。半山腰上,一名身材偉岸的武將正冷冷盯著他,一張青色的巨大長弓已被此人拉得圓滿,足有常人手臂粗的巨箭籠罩在燦爛的光芒之內,正對著秦言的心髒,散發出勾魂奪命的氣勢。

秦言渾身上下都起了寒顫,那恐怖的氣勢如潮湧來,迫得他呼吸不暢。這感覺,令他想起了曾在冰霜宮殿前遭遇過的那名金甲將軍,同樣也是以箭指著他,那兩人的氣勢有六成相似。但眼前的這名武將,比昔日冰雪女皇的傀儡更加強悍。

若在平時,秦言可以完全不懼地與此人對耗下去,維持那一箭凝而不發所耗費的氣力遠不是常人能夠承受的,即使對方再怎麽強大,力量也會很快衰竭。但他沒忘了身後被引來的那群憤怒衝撞的巨獸,它們一直緊追過來,沉重得讓大地顫抖的腳步從後方越迫越近,帶著腥臭之味的氣浪吹蕩著他的衣衫。若再不躲閃,他馬上就會成為天空灑濺的血肉中的一份子。

沉悶的氣勢已經逼到身後,他想無可想,足尖微轉,身子往左傾去,卻在半途以神足通忽而折向右方。這已是他所能達到的極限速度。眼際瞥見山腰上那道的光芒無聲地襲來,瞬間從他身體左側擦了過去,狠狠紮入蜥蜴群中。

騙過去了!

盡管這一箭的威力更甚於歌行烈的劍氣雷音,但也被他窺破了那千萬分之一刹那的縫隙,刹時間藏身於虛幻,自世界畫卷的邊緣躲過了這一擊。

轟隆一響,巨箭在蜥蜴群中爆炸,掀起暴烈的氣流,一股浩然無匹的大力從後方衝來,卷起秦言的身子。這僅僅是那一箭威力的餘波,卻令人感覺難以抵禦,他索性順其之勢,輕飄飄地往天上飛去。

風聲在耳畔呼嘯,夾雜著四下響起的呼喊聲,偶爾有冷箭飛過,秦言有瀚血護體,倒也無懼。片刻之後,上飛的趨勢終於耗盡,他在半空停頓了一秒,又感覺到自己往地麵墜去。

勁烈的風暴平息,他這時已經能掌控自己的軀體,在空中輕輕一踩,身形經曆過一個折射後穩穩落在山頂上。

下方已是一片混亂,四周的火光越燒越旺,各處都傳來哀嚎和殺戮之聲。山腳下巨蜥的怒火已經完全轉移到這些士兵身上,橫衝直撞地衝上山來,留下一路殘破如泥的屍體。黑暗中不知有多少敵人在肆意收割著生命,加上遠遠望見的那十幾頭龐然巨大的身影,本能的恐懼填滿了每一個士卒的心頭,他們不再顧忌軍官的喊叫,狂亂地朝自己認為安全的地方殺去,將擋路者當成生死之敵屠滅。混亂的趨勢愈演愈烈,將領們無力控製發狂的部屬,甚至在亂流中被士兵殺死。身負長弓的武將在逃避青皮巨蜥的途中真切地感受到了軍中混亂,口中幾乎咬出血來。炸營,統帥們最為恐懼的事情,終於真實地降臨到他麵前。

但就在這最為混亂的時刻,山頂上唯一的帳篷裏卻非常平靜,帳篷的主人仿佛把下方的慘烈景象當成了一場無聊的鬧劇,連出來看上一眼的興致都沒有。帳篷外數十名守衛虎視眈眈地盯著秦言,無數把雪亮的長刀結成了防守陣勢,將帳篷牢牢護住。

秦言摸了摸左肩,剛才盡管躲過了那一箭的直接衝擊,但擦身而過的餘勢還是震得肩頭隱隱作痛,好像血脈骨骼都有所損傷。他抬起左手,瀚血在其中流轉,五指隨意拂動,與往日毫無二致,仿佛剛才那一閃而過的疼痛隻是錯覺。他長長舒了口氣,這時才注意到前方不遠處的刀陣。那群守衛並沒有乘他虛弱時前進搶攻,隻是死死守衛在帳篷之前。這讓他心裏麵生出懷疑,莫非這並不起眼的深黑色大帳篷裏麵還藏著一位聚義莊的高層人物?

亦或者說,晁老將軍想要找的孫侄女,其實就在此處?

想到此處,他將神念鋪展開來,悄悄往帳篷裏麵探去。驀地,雪亮的刀光陣勢如潮水般散開,一位穿戴精美銀甲的騎士大踏步走出帳篷,潔白的披風在火光中招展,俊美的麵目帶著冷傲之意望過來,亮銀長槍直指秦言咽喉:

“蜀山沈月陽在此,何方鼠輩在外藏頭露尾?”

秦言咧嘴笑了笑。本來還想回頭找那射箭的武將算算賬的,既然有人主動送上門,那便接下這場因果就是!

“吾名孫長歌,人稱‘漠北飛龍’。我是光明正大地過來,何來藏頭露尾一說?”

年輕騎士仔細打量著秦言,道:“原來閣下就是漠北飛龍,聽說你劍法不錯,今日某便要討教一番!”

秦言愣了一下。“漠北飛龍”不過是自己胡謅出來的名號,難道還真有這個人不成?還是說,麵前這騎士是在消遣本少爺?

秦言仔細瞧去,隻見對方銀甲雕琢極為精美,潔白的披風上繡著繁多的紋路,馬鞍後部更載著一簇豔麗的花朵,兼之此人秀氣俊美的外貌,完全像一位出獵巡遊的貴族少爺,更與周圍血光飛濺的*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