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不過兩裏,就又遇上了一支巡邏隊。

這次是玉寒煙出手,頃刻間以剛猛淩厲的劍法殺完十幾人,然後從血泊中提起一個,回頭問道:“師弟,你確定要去找他們本陣?”

“嗯,玩個刺激的。”秦言回答。

玉寒煙眼眸裏閃過疑色,但也沒有多問,將手上之人提到身前,探手往他後頸重重一按,那人便悠悠醒轉,看到玉寒煙後陡然瞪大雙眼,隨即四肢拚命撲騰,張口欲喊卻發覺無法出聲。玉寒煙把他狠狠往地麵一丟,那人在血泊中連滾兩番,撞到幾具屍體,當即驚駭欲絕,才意識到自身處境,搖搖晃晃想站起來,半途腳下一軟就跪倒下去,不敢再做絲毫掙紮。

“起來吧,帶我去見你們的沈將軍。”玉寒煙斜睨著他,淡淡地道。

那哨兵慌亂地爬起來,眼珠骨碌亂轉,伸手指著自己的嘴。玉寒煙冷笑道:“你不用開口,隻管在前麵帶路,把吾家帶到大營就行。”

哨兵遲疑了半晌,僵立在原地不動,直到宮雲袖森寒的語氣傳來:“走吧!”他渾身一個激靈,連忙轉過身向前跑去。

哨兵一路跑得飛快,卻不敢回頭去望。五人遠遠跟在他身後,隻見他繞著山道大步狂奔,一路往西而去。偶爾遇上其他巡邏小隊,便由宮雲袖趕上去將他們殺盡,等那哨兵趕到時已隻能看到滿地屍體。慘烈的景象嚇得他更加沒命地往前飛跑。

隨著前方道路愈發險峻,秦言開始覺察到不對勁。大營怎會駐紮在如此陡峭的地方?而且巡邏隊伍也越來越少了……

那哨兵好像對道路也沒有起初那麽熟悉了,一連跌了好幾個跟頭,手腳並用地爬到山崖上,跌跌撞撞地跑進一處山洞。

有哪位統帥會把軍隊駐紮在山洞裏?而且這附近根本沒有任何崗哨,反而有一股淡淡的腥臭的味道。看起來,那山洞八成倒像是一種凶猛妖獸的巢穴。

秦言朝身後四人擺擺手,獨自爬上山崖,往洞窟中走去。黑暗幽深的隧道中傳來陣陣均勻悠長的呼吸聲,腥臭的味道就是從那裏麵傳來的。他走了幾步,就聽見前方傳來銳物撞擊石壁的聲音,隨後被一聲低沉的吼叫聲吞沒。黑暗中的魔物氣息暴漲,一眨眼的時間之後,秦言就再也感覺不到哨兵的生命力了。

那家夥把自己五人帶到這個地方,故意驚醒休眠中的妖獸,不惜葬身魔腹,也妄圖能借魔物之力為戰友們報仇。

可惜的是,秦言在藏匿氣息方麵是天下數得著的高手,隻好委屈那位白白犧牲的烈士了。他停住腳步,瞧見黑暗中數團碧幽的光芒亮起,那是眾多魔物的眼睛。無數道目光從他藏身之處飄過,卻沒有誰能發現那個與環境融為一體的身影。片刻之後,利齒咀嚼血肉的聲音漸漸結束,眾魔物往四處都瞧了一遍,沒發現什麽異常,便又漸漸沉入深深的睡夢中。

感覺到它們的氣息已經恢複了平穩,秦言才敢凝聚精神朝裏麵望去,終於看清了裏麵的景象。那是大片大片的幹草鋪成的舒適洞穴,十餘頭小山般龐大的山地蜥蜴頭尾相靠地睡在裏麵,巨大的鱗甲相互摩擦著發出令人牙酸的嚓嚓響聲,向所有貿然闖入的外來者發出警告。

山地蜥蜴的性情中絕沒有善良溫純的因素。那該死的哨兵把他引到這裏來,也給了他一個絕妙的靈感。五個人潛入敵軍大營刺殺高級軍官絕不是件輕鬆的活兒,如果有這些蜥蜴相助,那安全係數將會提高不少。

秦言慢慢退了出去,飄身落到山崖下,對等在那裏的四人說道:“裏麵是十幾頭大蜥蜴,每頭大概有兩個人那麽高吧,剛才那人已經進了它們的肚子。”

“哦,大蜥蜴……”玉寒煙昂起頭,目光中閃動著與秦言同樣暴戾冷冽的神色,“看來它們給了你一些靈感。”

“嗯。現在的問題就在於,那個營地究竟在哪?”

“多找幾個人,總不是每個人都願意成為妖獸糞便的。”秦言當先往回路走去。

距此山崖數十裏外的地方,一位身穿道袍的男人默默翻看著血泊中的屍體,兩眼中布滿血一般的陰霾。一旁衣著華麗的劍客蹲下身來細細打量著屍體咽喉處的創傷,倒吸了一口冷氣,喃喃歎道:“好快的劍……”

道士翻起另一具身體,淡淡地道:“還有一個使用花瓣作暗器的高手,不在你我之下。”他抬頭看了看其他十餘名部下,眼中陰霾更是濃鬱,“如果再遇上他們,我們的機會不會比這些死去的兄弟多多少。”

此言一出,那些部屬們臉上紛紛變色。道士歎道:“到那時,大家就分頭跑吧!跑不過,就投降,不要抵抗,更不要想著報仇。聚義莊不值得我兄弟拿性命去效忠……總之,活著回來見我。”

“大哥!”

“我聽大哥的!”

在一片呼喝聲中,華服劍客皺起眉頭,靠在道士耳邊低聲說道:“大哥為什麽說這些話?”

道士緩緩吸入一口氣,道:“我有種不妙的預感,總覺得,今晚會有些事情發生。”他低下頭,以兩人才能聽見的細微聲音道,“你跟緊我。”

華服劍客點了點頭,沉默地往遠方高低綿延的荒坡野嶺望去,蒼茫夜色中無數綽約婆娑的暗影在淒冷的風中晃動,似乎是死去的靈魂正哭泣著行向末途。寒風的低吟在為死神來臨的腳步奏起葬歌的前奏。在這樣的氛圍中,每個人心頭都禁不住生出悲涼的冷意,戰戰兢兢地期待著黎明的到來。

然而,黎明尚遠,危機卻已悄然降臨。山路延伸下去的暗影中,一道鬼魅般的身影兀然從中射出,挽起霜白的劍影,從最前麵的兩人之間穿過,如風疾行而來。他離開半秒之後,漫天血光才從那兩人身體中爆散。就在那團爆開的血霧中,又有四人緊跟著衝了過來。

“留三個。”低沉的話語漫過山崗,帶著陰森刻骨的寒意,勾掠出人們無法抑製的恐懼。

“走!”道士的低吼聲隨之響起,當即躍出高坡,俯衝墜下。華服劍客稍慢一步,也在兩旁呼嘯風聲中疾衝而下,投入到無盡荒嶺的黑暗陰影之中。

“算了,別管他們。”短短幾秒之內,山崗上的屠殺已經演繹完畢。霜白的劍波已經收斂,所有人都已躺在血泊之中,隻餘一片寂靜的死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