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言麵對著老者,兩腳連連後退,倉惶地逃到坡前崖沿,忽然一腳踏空,哎呀一聲仰麵栽了下去。
“咦?”那枯瘦老者發出一聲驚疑,似乎沒想到這難纏的對手居然會犯下如此低級的錯誤。他趕上前俯身去看,卻見秦言倒掛在崖下一根突出的石柱上,右手已拔出背後長劍,趁他驚愣之際一挺腰身,手中長劍迅疾遞出,直取老者咽喉。
老者上身後仰,避過劍鋒。秦言乘機飛身彈回崖上,長劍揮舞出道道冷光,朝老者席卷而去。
老者冷哼一聲,不退反進,禪杖化作一片金燦燦的光華,鋪天蓋地向秦言襲來,攻勢於此際達到巔峰。
兩人就在這懸崖邊上你來我往地戰了起來。
這時候遠處的眾人先後從奪魂懾膽的鍾聲中醒轉,目睹崖前這一場大戰,直看得目瞪口呆。
柳宛筠瞧著枯瘦老者的身形,忽然像是從那僧袍和禪杖中想到了什麽,麵色陡然一變:“那位老者,莫非是東洲佛首惡菩薩?”她倒抽一口冷氣,“葉二叔好大的手筆,竟把這位宗師級老前輩也請了過來!”
葉映如悚然動容:“就是十五年前在東洲武會上,執著崆峒掌門人賀風俠兩條大腿,將賀風俠活生生撕成兩片的那個老家夥?”
方秋遙“啊”了一聲:“聽說他不是被不動真人千裏追殺,早已離開中原了嗎?”
惡菩薩!聽到如此凶威赫赫的名字,忻仙臉上也微微變色。
千鬼煩冤萬鬼哭,善惡執念惹煩愁。
妖山怪水惡菩薩,消業滅道謗摩羅。
當今天下,但凡有點常識的,任誰聽到惡菩薩的大名,都不會無動於衷。這位老菩薩雖然是人族,卻已跟妖魔並列,悍然擠入了清微居為妖族製定的排行榜“金鏢令”中,排行第十。足以見其凶名是如何昌盛。
正邪兩道上,被惡菩薩的禪杖打成肉餅的高手不計其數,被其活生生撕成兩半的可憐人物數不勝數,就算是赫赫有名的前輩高手,栽在惡菩薩絕技“六道輪回”之下的也絕非兩隻手能夠數清。賀風俠,趙平誌,羅開道,嶽楓……甚至還有雁蕩山王龍大俠的親弟弟王虎,以及九龍峰上一任首席弟子周定波,皆喪於其手。
東洲佛首惡菩薩猖獗的年代,其凶名能止小兒夜啼。若非不動真人親自下山,這十年間的武林還不知要因為這個名字而引發多大的動蕩。
相傳惡菩薩隻身逃到了西域,並立下毒誓再也不涉足中原,這才在不動真人劍下留下了一條性命。
可不管傳說怎麽樣,這位魔氣衝天的老菩薩出現在這種地方已既成事實。葉映如手下一眾護衛的士氣因為這個名字而降到了冰點,就連為首的幾位高手也沒了多大信心。
這時候沉默已久的羽伯突然出聲:“趕緊走!別回葉府,一直往前!”
眾人一愣。一直往前,那不就是困龍窟嗎?相傳那裏麵可是有妖魔盤踞的……
柳宛筠忽地一挑眉尖,叫道:“厲高,你們紫衣隊護送小姐先往後走,其他人留下來擋住敵人!”
“等等,宛筠,我不走,我要跟你們一起——”葉映如下意識地拒絕,但厲高沒有理會她的意見,令手下眾侍衛護住小姐調轉馬頭,有條不紊地朝後退去。
不過還沒走出幾步,他們就停了下來。因為在前方狹窄的山路上,不知何時已多出了一個黝黑魁梧的身影。
那人赤著上身,遍體刻滿了暗紅色咒文,須發如針,瞳目凶煞,兩手間拄著一把龍脊般的黑色巨劍,隻穩穩站在那裏,便有灼焰般的殺氣隔著六丈距離衝刷過來,令眾侍衛望而色變。
“黑岩!”厲高一眼就認出了此人,不由緊了緊握劍的手掌,咬著牙反瞪回去。
柳宛筠回頭一看,也吃了一驚:“黑岩……他中了我‘五更寒’毒,竟然還活著……”
然而事態容不得她有太多驚訝了,更多的沙沙之聲從四周樹林草叢中靠近,一個個灰衣蒙麵人爭相顯露身形。為首那人身材纖瘦高挑,背負一把古銅長劍,從熟悉的氣息來看,赫然正是數次交手過的聽雪劍。
聽雪劍身旁之人亦都是同樣冷漠的氣息,陰森的殺意若有若無地將葉映如這方所有人籠罩,襲人生寒。看起來,似乎是掩月山莊的殺手傾巢而出了。
‘這不可能,葉文東怎會來得及調集如此多力量,除非他事先就預料到了我們的動作……’柳宛筠心中閃過多個念頭,臉色愈發難看。
聽雪劍冰寒的目光自她和方秋遙、忻仙等人臉上掃過,一步步地靠近,待到十步距離時,忽然發出銀鈴般嬌脆的笑聲:“葉小姐既然不願意走,你們這些做奴才的怎能勉強她呢!幹脆讓我做一回善事,替你們省去了這遭麻煩吧!”
柳宛筠定下心神,暗暗一歎。遠處懸崖邊上一大一小兩個魔頭鬥得正歡,看來是指望不上那家夥的了。葉文東的魄力比我們預料的還要大得多,這一出引蛇出洞之計恐怕是弄巧成拙。也許,我所能做的,就是血戰之後死於映如之前吧……
前方葉靈深得意地大笑起來:“就憑你們那點可憐的腦筋,也配跟懷月鬥!哈哈,今天本少爺就要讓你們死無葬身之地!朱老,懷月,你們還在等什麽?去把我親愛的小妹綁過來吧,我有好多貼己話想對她說呢!”
朱老聽了他的吩咐,手持細劍大步走來。江懷月卻安坐不動,在葉靈深耳邊低語幾句,葉靈深連連點頭。
眼看著森森殺氣迫近,方秋遙眼神一凜,拔劍就欲上前。這時卻聽身旁羽伯嗬嗬一笑,按住了他的手臂,道:“方公子,你去保護小姐,這群不長眼的蟊賊就交給老頭子我來打發了!”
方秋遙訝然轉頭,張嘴想要說點什麽,又聽羽伯壓低了嗓音道:“找準機會,帶小姐單獨逃走,困龍窟裏有密道。”他寬大的手腕一抖,方秋遙就覺袖口一沉,裏麵似乎多了點什麽東西。
方秋遙點點頭,悄悄把東西收緊,轉身向葉映如身邊趕去。
他自覺武功大進,即使正麵敵上黑岩,也沒有了當日那種心魂震蕩的壓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