忻仙與秦言對視兩秒,疑惑的表情很快斂去,臉上又掛上了那副貌似嘲諷的輕笑,施施然朝這邊走來:“不錯嘛,大叔,我還以為一會兒就能聽到你喊救命的聲音呢,看來倒省下了一番功夫。”
秦言鬆開抓著葉飄零右腕的手,漫聲應道:“隻是運氣好而已。”
此時東邊一塊的血霧已經散盡,北方的陰霾也漸顯稀薄。陽光照在身上,一陣陣地溫暖,將之前的陰森鬼氣盡數祛除。
秦言吐了口氣,靜下心來查看,發現感覺自己身上的傷勢似乎也好了許多。剛才那一彈指間符篆散發出來的光明力量滋補了他千瘡百孔的身體,使得他由一具重傷之軀恢複到了隻比普通人虛弱一些的地步。
回去的路上,葉飄零忍不住追問:“玉郎,你剛才是怎麽認出那個家夥的?我感覺它裝得很像啊,跟真的沒什麽區別……”
“其實隻是突發奇想而已,能刺中也是運氣,沒什麽好說的。”秦言含混地回答。他在心裏大喊:‘大姐,你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那小丫頭就在我們旁邊呐!她要是知道我毫不猶豫地就把她劈成了兩半,不找我拚命才怪!’
他回答這句話的時候,已經努力克製自己的神情,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但忻仙已從這三言兩語中聽出了端倪。她偏過腦袋,眯著眼睛,目光自旁邊兩人臉上來回掃過。這時候葉飄零也正偷瞄著她,一接觸她的視線頓又受驚似的挪開,一副“我心中有鬼”的表情。
忻仙唇角掛起淺淺笑意,手腕鈴鐺發出悅耳的聲響,與她甜美的聲音相伴而鳴,婉轉如歌:“大叔,你好像做了什麽了不得的舉動呢!嘻嘻,剛才我不在的那一會兒,應該發生了一些很好玩的事情吧?”
葉飄零本來對秦言敷衍般的回答有些不滿,這時候卻驚異於忻仙超人的洞察力,暗想自己可能問的不是時候,歉然低下了頭。
秦言刻意不去看忻仙的臉,平靜地道:“沒什麽,殺了個小鬼,不值一提。”
“我看,恐怕不是一般的小鬼!”忻仙輕手輕腳地湊過來,貼近他的臉麵,秦言甚至可以聞到如蘭的嗬息。隻是這丫頭可不是乖乖任人欣賞的琉璃娃娃,在那清麗可人的外表下,誰知道隱藏著怎樣的惡意呢?秦言凝神戒備,很是痛苦。
“來告訴我吧,讓我也瞻仰一下你的光榮事跡啊!”
“真的沒什麽的……”
“可是我真的很想知道嘛——”忻仙拖長了音調,撒嬌聲柔軟得讓人心裏發顫,“一定是很有趣、很有趣的鬥智鬥勇吧?也許這場對決是宿命做出的安排呢!不要遮遮掩掩了,說出來讓我開心一下嘛!”
這時候葉飄零卻有些看不下去了,他輕咳一聲,道:“忻姑娘,玉郎他不願意說,肯定有他的理由,你就不要多問了。”
忻仙轉過頭,定定地凝視他半晌,忽然展顏一笑,露出一種嫵媚傾世的儀態,悠然道:“你倒是很理解他啊!好吧,他有他的理由,我不強逼,那就換你來告訴我啊!”她身形輕靈地一閃,便湊到葉飄零麵前,與他的臉幾乎貼到了一起,細聲細氣地道,“飄零哥哥,你說說看,是什麽東西裝得跟真的一樣,你親愛的玉郎大叔又是怎樣識破它的?”
葉飄零感覺到了冷意。他本能地想退後暫避,但看著眼前這張驚豔絕美的麵容,卻又讓他從心底裏激發出不屈倔傲之意。
他對上忻仙的目光,呼吸微微有些急促,一字一字地道:“我偏不說。”
他麵色緋紅,鼻翼上泌出細細的汗珠,眸光晶瑩,弱勢下的驕傲若雪中寒梅,亦是美麗不可方物。
兩件同樣完美無懈的絕世珍品湊到了一起,足以讓人心變動,在世間掀起巨大的波瀾。古有周幽王戲諸侯,殷紂王剖腹挖心,如今褒姒妲己並立,又叫無辜世人何堪?
此情此景如果是一幅畫的話,那必然是神仙的傑作,帶給人神銷魄散的衝擊。
秦言隻看了一眼,就如觸電般往後連退兩步,趕緊移開腦袋,望向遠處的屋舍,叫道:“好了,別說這些了,再晚就趕不上早飯了,趕緊走吧!”
對峙中的兩個人都沒有理他。
良久的沉默後,忻仙的嘴唇微微翹了起來:“行,你不說,我來猜。”她腳尖一轉,飄然前行,卻是與葉飄零錯身而過。擦肩的一瞬間,兩個人同時回眸一顧,少女悅耳的嗓音就在這時候娓娓道來:“僵屍鬼怪的伎倆,無外乎勾魂、剖心和入夢三種。看你的神色,你們剛才遇到的,是入夢的幻術,對不對?”
葉飄零垂下目光,依舊沉默。
忻仙在他後麵轉了幾步,又從他身旁另一側走了回來,端詳著他的側臉,輕笑道:“你們一個個諱莫如深,無非就是那小鬼變化成了我的模樣,想要詐取韓大叔手裏的靈牌,是麽?”
葉飄零一語不發的反應在她意料之中,她背負起雙手,身子略向後仰,展示出嬌柔的體態:“嗬!韓大叔能夠活到現在,想必是沒有絲毫猶豫,直接一劍就讓它了了賬,我說的沒錯吧?”她偏過臉,看向秦言,幽幽地道,“大叔啊大叔,那時的它應該把我的樣子模仿得惟妙惟肖吧!你居然沒有任何憐香惜玉的想法,對那麽可愛的小姑娘就狠心下了毒手!你的心難道是鐵做的麽?”
她這一副幽怨的情態,卻騙不過在場的任何人。秦言淡淡地道:“當時的情景,如果我不狠心一點,你就隻能叫柳姑娘來給我們收屍了!”
“嘻嘻,其實不必勞煩柳姐姐。有那些個小鬼在,你們連骨頭渣子都不會剩下,又何談收屍呢?”忻仙一抬眼就換回了春光明媚的神色,輕輕嗬了口氣,緩緩向秦言走來,“所以你當時隻是情非得已啦,大家都不必介懷的。”她走到秦言跟前三步處的時候,眉眼漸蹙,唇角的笑容卻越來越盛,“隻是有一個地方,我跟兔子哥哥一樣好奇。它既然沒露出明顯的破綻,你又是怎麽識破它的真麵目的呢?不會……是猜的吧?”
秦言無言以對。他的右手緩緩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