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門遁甲傳承自上古時代的華族,以九宮八卦為要,結合天幹地支、陰陽易理,布置成變化萬端的幻陣,能發揮出極大的威力,厲害的甚至能震心攝魄,將人困死陣中。

隻見那五名弟子先在空地上插入十幾根小圓棍,看起來一點規律也沒有,東一根,西一根有正的有斜的,仿佛隨便亂插上去的一樣。這時候從外麵還看不出什麽端倪。而後他們又搬來一堆堆石塊,填入小圓棍圍成的圓陣中。隨著石塊的增多,大陣附近的景物便開始變得模糊起來。隻見五名弟子陸續出入陣中,往內搬入玉鼎、小樹等物,當最後一步完成後,陣中石堆、圓棍等物便仿佛消失了一般,隻剩下一片空蕩蕩的土地,好似又恢複成了原來的模樣。

這之後,五名弟子來到林沐瑤麵前,躬身行禮:“小姐,陣法已經布成。”

林沐瑤問道:“如果有人進去破陣的話,我們在外麵能看到他嗎?”

“這……”五名弟子互相望望,其中一人咬咬牙從懷中拿出一塊翠綠色玉佩,呈到林沐瑤麵前,“隻要戴上這塊玉佩,陣外的人就能看清他的行動了。”

林沐瑤接過玉佩,擺擺手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們都回去吧!”

擺陣弟子齊齊一愣。一人出聲問道:“小姐,不需要我們在這守著嗎?萬一破陣之人有個好歹,我們也能……”

林沐瑤不耐煩地打斷他:“該死的人就讓他去死,不用你們關心。玉佩我會叫人送回去的,現在你們趕緊給我滾!”

五名弟子不敢多言,灰溜溜地告退離開。

林沐瑤轉過頭來,將玉佩遞給秦言:“秦師傅,去破陣吧。如果一個時辰之後還出不來,就自己把玉佩解下,免得汙人眼睛。”

好家夥!跟血狼僧那句“不突破就死在裏麵吧”如出一轍啊!這位林家大小姐更幹脆些,連挖坑埋屍的工夫都省下了。

秦言戴上玉佩,心中忽然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本少爺幹脆就在陣裏麵呆上三五天,等到恢複了功力再出來,那時候還有何懼來哉!至於吃飯喝水的問題,倒也不難。當年他在魔窟修煉之時,就有過打坐入定五六日不吃不喝的記錄。憑他現在的身體強度,就算十幾日不飲不食也不會死,區區三五天實在算不了什麽。

想到這裏,他的心情豁然開朗,對於林沐瑤的惡毒語言也不在意了,當下昂首挺胸就往大陣走去。就在即將跨入那片隱藏了種種神妙的空地的時候,耳後忽然傳來慕城雪的輕柔嗓音:“秦公子,你不要太擔心,盡力而為就好。”

秦言一顆向往自由的心那是無比迫切,哪還顧得上她,腳下毫不停留,大踏步跨入了幻陣之中。

瞧見他這般“視死如歸”的淡定氣度,亭中幾人都覺得有些意外。林沐瑤搖頭道:“這小子,好像腦子裏少了一根筋。”連那位因棄劍之事而鄙視秦言的白衣少年也忍不住出聲相讚:“此人膽色尚可。”林沐瑤卻隻冷笑:“如果真是‘膽色尚可’,就不會在逃命的時候把劍都弄丟了。我看他是不知天高地厚,不曉得王供奉的極元迷天大陣的厲害!”……

秦言走入陣中,眼前景物頓時一變,隻覺四處昏黑如晦,陰氣森森,霧氣沉沉。他運足目力,依稀可見模糊而朦朧的霧靄深處似有山陵起伏,高峰插天,密林環抱、株株相接。好一派陰森恐怖的迷天大陣!

本應該就此打坐運功,恢複靈力,不應多生事端。但他心中突生好奇之念:若是現在原路返回會如何呢?能夠直接出陣嗎?

這股好奇之念一旦滋生出來,就再也無法抑製。他決定試一試。反正自己對易理也略懂一二,大不了多費點工夫,總是能走出來的。

於是他往後退了兩步。如果還處於原來的土地上,他應該就已經走出了陣外。可惜事實上,這一退並沒能使他出陣,反而讓他陷入了另一片天地。

灰黑色的土地,繚繞蔓延的瘴氣霧靄,姿態扭曲如同妖鬼的枯瘦樹幹,以及遮蓋了整片天空的沉鬱陰雲,構成了一副冥界地獄般的景象。一陣風吹過,帶來腥鹹腐臭的味道,讓人惡心欲吐。秦言舉頭眺望天空,發現天際兩端的整塊陰雲構成了一個猙獰的骷髏頭。這是否也暗示著,他即將遭受的命運呢?

秦言覺察到了不妙。他本來以為,由於沒有主陣人,這隻是一座死陣,休、生、傷、杜、景、死、驚、開八門固定不動,憑著自己對易理的理解應該可以走出去。但他走出這兩步後才發覺,即使沒有主陣人,由於他這個外來者的闖入,幻陣照樣能夠根據他的選擇而衍生出不同的變化。現在八門九宮的方位皆已變動,而他本人更是處於危險的境地中,要想再尋找出路就難了。

從他現在所處位置的環境來看,這裏不是驚門就是死門,是幻陣中最危險的地方。必須得趕快離開這裏,找到開、休、生三吉門中的某一門,那才是適合他安身立命的所在。

秦言回憶起典籍上所記載的破陣的要訣,辨認出四周環境之後,開始試探著緩慢前進。迷霧之中道路艱澀,時而有鬼影憧憧惑人心智,但賴他意誌還算堅定,摸索著總算沒發生意外。

走了許久之後,周圍的瘴氣越來越濃,再難認清路途。秦言不得已停下腳步,舉目四顧,四麵皆是茫茫大霧,哪裏才是歸處?

大概隻能走到這裏了……秦言逡巡片刻,緩緩摘下玉佩擲於地上,盤膝坐了下來。隻盼這裏是杜門或者景門,或許才能躲過一劫。

陣外小亭中正遠遠觀望這方,忽然見他的身影消失,不禁都有些吃驚。

林沐瑤從柔軟的座椅上一躍而起,快步走出亭外,叫道:“才過了半個時辰,他怎麽就把玉佩摘下了!”

慕城雪跟在她身後走出來,道:“也許他覺得再也難以前進,或者遇到了無法抵抗的危險,才決定把玉佩摘下的吧!瑤兒,還是趕緊把李先生他們叫過來吧,萬一秦公子出了事——”

“本小姐管他去死!”林沐瑤咬著牙,跺了跺腳,又轉過身坐回亭中,一張俏臉漲得通紅,“蝶姐姐果然是在騙我!等她回來,本小姐絕不會善罷甘休!”

“可是,瑤兒……”慕城雪朝空蕩蕩的陣中望了許久,走回林沐瑤身旁,欲言又止。

林沐瑤奇怪地偏過頭瞥了她一眼,問道:“雪兒,你怎麽了,難道你想救他?”

慕城雪輕輕點頭:“他是蝶姐姐親自推薦過來的,如果在這裏出了事……何況,我看他雖然不精通書畫文采,卻也不卑不亢,氣度不凡,應該不是尋常人物……”

“如果他真不是尋常人物的話,就應該自己走出來!”林沐瑤滿不在乎地道,“一個鄉野小子而已,也值得你如此在意?別在他身上浪費時間了,我們還是來商量一下,怎麽把《除魔記》的劇本改得更好吧!”

秦言坐在地上,閉目冥思。體內的靈力仍然隻有那麽一絲,這兩天來毫無增長。而瀚血功的血氣更是毫無感應。看來他估計得太樂觀了,照這樣下去,僅憑三五天隻怕無法恢複。

他閉目打坐,開始在操控那一絲靈力在內力運行,轉過大小周天、四肢百骸,由識海出,經靈台入,卻不見有多大的增長。他不以為意,繼續進行著枯燥的練功過程,驅動靈力在周身循環一遍又一遍。

不知過了多久,他忽然從入定中驚醒過來。他感覺到外界的有什麽東西正在撥弄他的身軀,傳來冰冷滑膩的觸感,像觸須一般緊緊纏繞著他的肌膚,攪得他無法安寧。

秦言睜開眼,發覺自己竟漂浮在空中,離地一米多高,正在一股無形力量的推動下緩緩向前移動。此時周圍的環境已經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原本濃鬱的霧氣消弭一空,露出一望無際的幹枯龜裂的黑褐色土地。天邊點點赤紅的星辰灑下昏暗的光暈,映照著黑色大地,散發出陣陣肅殺的氣氛。

而這時候,他也看清了身體上冰冷觸感的來源。那是一道道半透明的模糊影子,形狀細長如繩鎖,緊緊纏繞著他,正要將他往某個地方拖去。

他既驚且怒。什麽魑魅魍魎,竟敢來糾纏本少爺,憑你們也配給本少爺帶路?

“都給我滾開!”他放聲大喝,頓時驚得影子們一陣抽搐,慌亂地脫離了他的身軀,爭先恐後地鑽入土地裂紋之中,再也不見蹤影。

秦言從半空中落下來,站穩之後舉目四顧,隻見四麵都是同樣空洞而蒼茫的景象,幹枯的大地一直延伸到視野的盡頭。如果說還有什麽值得注意的話,就隻有正前方不遠處似乎豎立著一塊黑色石塊雕刻成的石碑,也許可以從碑文裏得到一點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