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賀,神恩,神樂……”
無數光暈圖案自秦言周圍升起,流轉變幻,那明暗交錯的光陰圖似乎化成了一張貪婪巨口,要將秦言的靈魂也牽引過去。
那一瞬間湧現的圖案中,有各型各態的蟲魚鳥獸,妖魔鬼怪,菩薩佛陀,天神巨靈,還有各樣受苦犯戒的人間眾生。他們的影像在變幻中發出一陣陣無聲的誦念,交織成一張無形的大網,將秦言重重包裹起來。
“神幻,神滅,神落……”一眨眼的時間,武青穹已將壓箱底的工夫都使了出來,短時間內極強的精神波動讓他難載負荷,額頭冒出涔涔的汗珠,“神唱,神歸,神厄!”
短短兩息,咒語已完,看施術者都如此艱難的樣子,處於咒法正中的秦言不知要承受怎樣的痛苦。
然而武青穹還未及歇息一口氣,就聽見流轉的光陰圖中忽然傳出一聲沉悶的冷哼:“找死!”
那似乎已將敵人困住的光暗虛影,刹時間倒卷而回,武青穹一下子就墜入了自己編織的恐怖夢境中,連一聲慘叫都來不及發出,就感覺如遭五雷轟頂,直接暈了過去。
光焰緩緩消散,秦言從幻境中清醒過來,剛一睜眼,便發現自己的身軀不受控製地飛了起來,與此同時,胸口心髒處傳來一陣劇痛,熾熱的焰流直透進來,襲向四肢百骸。如此沉重的打擊讓他全身抽搐,來不及動彈,緊接著背心也是一震,四象伏魔的力量已毫無保留地宣泄在他的身軀上。
武青穹在幻境中拖了他兩個刹那,對於絕頂高手來說,這足以決定一場戰鬥的勝負。而他便不幸地以自身遭遇證實了這種斷言。
即使有瀚血護身,人類的肉體依然承受不住如此沉重的打擊。如果不是心髒這個致命點已被消除,他現在就已經成了一具屍體。
他無法遏製這種程度的重傷,四肢一陣抽搐之後,張口哇地噴出一口血來。鮮血噴在麵具上,又順著下顎淌下,在脖頸處匯聚成了小溪流。濃烈的血腥味直衝鼻翼,甚至還帶有一絲焦糊的刺激性味道,喻示著這一口血內已經完全沒有了生機。
何不凡與王龍愣了一下,待緩過勁來,繼續欺身攻上。
硬生生以軀體承受了“破碎之錘”和“四象伏魔”的秦言實在無力再正麵抵擋他們的攻勢,長劍在何不凡拳上一點,身形竟以一種詭異的角度再蕩高了幾分,腳步在空中連連踩踏在虛空處,他竟以這種方式旋轉著朝上漂浮起來。
何不凡和王龍眯著眼睛看著他越升越高,也不急著追擊,隻是在下麵默默等待著他落地的一刻。
浩辰罡站在稍遠一點的地方,掌間泛起瑩白毫光。在場的眼力卓絕之輩都能看出,他所站的位置,已然封死了那位魔門煞星的最後退路。
而正不慌不忙往坡下趕來的雁漠然臉色微微一變,倏地停住了腳步,抬頭朝空中望去,片刻之後,他的臉色變得更加厲害,當即施展咒印,解除了對身軀力量的束縛,並引燃了經脈中的那顆火種。
秦言並不指望從空中逃脫,他隻是在拖延時間,使得舍生訣的咒法能夠在落地之前完成。
此刻的他,瀚血五重、禦器七重均已大成,引發起來也更加得心應手,全然沒有第一次施展舍生訣時的那種障礙。短短四個呼吸的時間,他就完成的一切過程。等到落地之時,他已經從一具重傷垂死的殘軀變成了勾魂奪命的惡鬼!
由於再無顧忌,靈台中漆黑寒星肆意施為,靈力的寒流與血氣的岩漿混在一起,使得他身上開始燃燒起幽銀色的火焰,於此同時一具巨大的骸骨自他身後的虛空中浮現,骸骨頭角崢嶸,骨骼嶙峋,肩胸四肢等處俱伸出尖利的骨刺,雙手各持著一把巨大的白骨之劍,濃鬱的黑暗和腐蝕氣息纏繞周身,簡直與傳說中地獄最深處的魔鬼毫無區別。
那惡鬼並不是法相,而是源自他心頭變異的魔障。但在此時,卻成為了他收割生命的最佳臂助。
秦言剛剛落地,那惡鬼便掄起粗長的白骨巨劍向兩旁橫掃過去。王龍和何不凡分別迎上了其中一劍,卻當即發現劍上蓄積的力道遠遠超出了他們的想象,僅僅是一碰觸的時間,所謂的無物不焚的焰皇拳和百萬斤的四象之力都成了笑話。兩人同時悶哼一聲,各自被擊得倒飛出去,筋斷骨折,再難爬起。
“你們都該死!”秦言喉中發出一聲沉悶的吼叫,肆無忌憚的殺氣直衝雲霄。那黑暗陰森的氣息橫貫在所有人心頭,令他們自靈魂深處升騰起無法言喻的恐懼。
坡上的慕城雪臉上完全沒有了血色,嬌弱的身軀微微戰栗著,伴隨著一陣陣無聲的抽泣。她還記得上一次熟悉的情景,那時秦言為了替她們擋下西域妖僧耶摩勒才使出了這樣的禁法,然而在今天,他終於不得不成為正道逼迫下的劊子手,向著她的親朋師友展現出猙獰的麵目。為什麽會這樣,究竟是誰做錯了麽……
這時候,她看見雁漠然的背影,透出一股滄桑厚實的沉重,散發出一陣陣冷漠的意味,已與平日截然不同。如果非要形容的話,那就是……就如天神一般!
她倏然想起這位雁師兄原來的身份,終於覺察到,原來他竟也是在施展同樣的禁術。
同樣傳承自魔門的禁術……這一場戰鬥,已從正魔對立發展到了同門相殘,這一切又是誰釀就的呢?
慕城雪脆弱而柔軟的心靈深處,已直覺地嗅到了陰謀的味道。肯定有一雙手在幕後推動著這一切,那個人現在肯定正洋洋得意地大笑吧!
古老的儀式未完,雁漠然的氣勢已變得越來越強大,最終漸漸達到與秦言分庭抗禮的地步。然而秦言卻沒有管他,在雁漠然徹底引燃力量之前,他已經沐浴在了鮮血迸飛的盛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