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體力恢複了三成,真氣大概可以支持兩次進攻,最好再拖延一點時間,積攢到三次進攻的力氣,大概就十拿九穩了。’歌行烈心底暗暗盤算著,表麵上卻沒有任何退避的打算。他手中邪劍指向秦言心髒,深沉的褐發飄散在風中,迎著秦言冷厲的眼神,忽然開口說道:“大師兄,想不到你真正的速度居然快到了如此地步,實在是讓我驚訝啊!”

秦言冷冽一笑:“歌師弟不必耿耿於懷,我也隻是比你快一點點而已。”他凝聚起十二分的神念,將歌行烈右臂至手腕的每一絲肌肉的細微顫動都收入腦中,計算著他下一步的每一個變化。他要把歌行烈所有的動向都預算出來,完全鎖定他的致命點,然後揮出那一劍……

歌行烈肅然道:“看來你仍然不肯放棄,難道,你覺得你的瀚血還能為你增加最後一點勝算嗎?”

秦言淡淡地道:“我從來不覺得我會輸。”

歌行烈眼中冰寒一片,嘴角微咧,緩緩地道:“我理解你的自信。可惜的是,你的劍已經斷了……”

秦言淡然笑道:“我隻需要半把斷劍,照樣能殺死你!”語畢,他肘彎驟然一轉,暴戾的氣息衝天而起,傾時覆蓋了整片空間。風聲、鳥鳴戛然而止,天地陷入一片沉寂。他僅剩的鬥氣盡數傾注於半截斷劍上,凝聚成一柄銀灰色的巨大劍刃,斜指向對麵,瘋狂流瀉的力量便融成了這股充斥死亡氣息的劍意。

片片雪花忽然自虛空中凝現,晶瑩的光澤旋繞在兩人周圍,一朵一朵如絮飄零散落。這是劍氣超脫世俗後,所引動的天象自然的變化。

遠處玉陽頂上的觀戰眾人,亦隻覺得光線忽然一暗,眼前好像蒙上了一層陰霾,空氣中似乎多了一些凝固而沉重的東西,讓人覺得格外壓抑,在一片寂靜之中,甚至能聽到自己體內血脈搏動的聲音。那聲音如擂鼓一般,咚咚咚,越來越響。即使隻是遠遠看著,也被那劍意壓得胸中血氣翻湧,心頭浮躁,修為稍低之人甚至還產聽了雪妖淒鳴的錯覺。

如此威勢,不能不令人為之駭然。

“這種程度的劍氣……”

“嘿,他終於要全力出手了麽!”

劍意至此,已近為“道”。

“嗬!”歌行烈輕哼一聲,雙瞳完全被慘白之色占據,抬腕橫起邪劍,漠然凝視著那柄直指自己心髒的巨劍的幻影,冷冷地道,“原來是用憤怒的情緒堆積起來的劍勢,也許可以獲得強大的爆發力,你大概覺得能夠作最後一搏吧。可是不要忘了,你的那把劍又能承受多久呢?看來,你也不過如此……”

回答他的,是一股洶然騰起的殺氣,瞬間就攀升到了足以令他窒息的恐怖程度。秦言手腕撩起,一道刺痛眼眸的光芒便匯成驚人的直線疾射而至,仿佛撕裂了空間,留下幽深的暗影。那是讓人一輩子都覺得心悸的極致速度,天地間刹那間失卻色彩。那道晶瑩透徹的劍光將歌行烈眼中的世界分成兩半,似乎也將他整個人也撕裂開來。

亦如前日那個旭日初升的黎明,一劍刺出,便是“三萬珠玉風卷下,一頃弘光天開來”!

以人類肉體的極致與無限的意誌揮出的一劍,足以絕世。

刹那的劍影,於曦光中倒映出萬千世界,婆娑芳華。觀戰者遠遠瞧見了那瞬間的奪目光華,便覺得似乎連靈魂都要被吸納過去。數名靠得最近的弟子當場吐血,暈厥。

此劍過後,天地徹底無聲。

即便是揮出這一劍的秦言自己,也在那驚魂的匹練中有了刹那的失神,直到以強橫的意誌強行收斂神念,才看清了眼前的結果。褪去了一切雜質,如萬年冰山般純粹的劍影斬入歌行烈的肩頭,血液浸染,卻再難深入。紫炎邪劍正抵在半截劍刃上,在兩雙神情複雜的眼睛注視下,裂紋從交鋒之處延伸出來,蔓上半截劍身,而後,化為一片片琉璃般的碎片,泫然迸散。

不出歌行烈所料,半截斷劍果然承受不住秦言的劍意,直接從內部瓦解開來。但是,這並不是結束!

生生硬接了這一劍的歌行烈,身體還沒從麻木中恢複,就看到漫天飛舞的碎片朝他迎頭罩來,而在它們降臨之前,一隻金色的手掌已然穿透了碎片之群,挾帶著令他窒息的恐怖威勢,向著他的天靈蓋轟然砸下。

萬籟俱靜中,他仿佛已處身於一個風雨飄搖的午夜,天地一片漆黑,耳畔電閃雷鳴,而他隻是疾風驟雨中一株苦苦掙紮的弱草,恍恍惚惚地看見一尊金色的佛陀朝他露出了猙獰的笑容。

‘原來我竟就這樣走到了盡頭?’他腦際閃過這樣一個念頭,就被身前那股仿佛要焚盡狂海怒濤一樣的無匹氣勢徹底吞沒。

秦言不敢有絲毫留手,全身的血氣都傾瀉而出。饒是如此,他依然嗅到了一絲不祥的氣息。

那個遠在數十丈外的鎖鏈之後的冷漠氣息突然動了。

秦言傾盡最大的努力,竟也無法阻止他的到來,無法從他手下拚得時間搶走歌行烈的性命。因為就在比一瞬更短的時間之內,那一襲包裹著黑暗的人影已經麵前,插入兩人中間,就要將他們分隔開來。

但秦言絕不會甘心,憤怒的聲音在他心中咆哮著,誰也無法阻擋他去取歌行烈的性命,即使是血狼僧也不行!

胸中的怒焰刹時沸騰,腦中轉動著大逆不道的念頭,他裝作沒有覺察到血狼僧的樣子,咬著牙將右臂未及貫徹的拳勢強行砸了下去。

血狼僧的速度比他更快,秦言的拳鋒離歌行烈的頭頂不足一寸,右臂便已被血狼僧一把捏住。執著的意誌還要繼續向前,血狼僧微微皺眉,感覺到手中的力量竟似能突破他的禁錮,於是驀然加大了力道。

兩股巨力相較,並無多大的響動,隻聽一聲布帛撕裂的聲音,血狼僧的衣袖已被瀚血的鋒銳割破。他哼了一聲,手中再度加力,秦言再也無法相抗,被他一扯一送,身軀往後騰空飛起,翻了一個跟頭之後,才在十餘步外站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