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那長箭遙遙指著心髒,秦言胸中頓時生出了巨大的危機感,如同是被一頭來自洪荒的龐然巨獸鎖定了一般,令他渾身上下都起了寒顫。
無數次生死搏殺的武者直覺,讓他清晰地感覺到了那支箭的可怕,恐怖的氣勢如潮湧來,迫得他無法呼吸。隻要稍有異動,那支正對著他心髒的巨箭就會化作一道電光飛射而至,那等威勢,隻要被擦著一下,恐怕半邊身子就會化為灰燼吧!他實在沒有信心能在那電光臨身之際完全躲開!
相對的,要射出這樣強悍一箭想必也不會輕鬆,隻要能躲開這一擊,秦言相信那人也絕不會再有發出第二箭的力氣。那金甲將軍同樣不敢輕舉妄動,隻是聚著力量牢牢鎖定著他,等待著他露出破綻的那一刻。
可是,我能夠躲得開嗎?
仿佛是空間向內塌陷,才得以形成箭尖上那團幽深若淵的光芒。所有人都能感覺出來,那一箭若射出,必將是貫穿天地的一擊!
因此,在他倆遙遙相望,氣勢相持之時,再沒有不長眼的妖怪衝上前來,誰也不願意成為那一箭之下附帶的祭品。
秦言手中的劍垂了下來,無形的壓力橫亙與心頭,冷汗滴滴滲落,時間的流速似乎被凝滯。卻在這個關頭,一股極度疲憊的虛弱感湧上來,那是剛才肆意釋放力量的後遺症,直刺關鍵時刻,卻讓他感覺到一陣陣乏力。
時間仿佛完全靜止,天地一片沉寂,殺戮與血肉之雨遠遠離去,所謂的勝利與生死都化為不真實的幻影。彈指刹那,夢幻泡影。短暫的一生經曆的畫麵如電般晃過,即便不甘憤怒、無法瞑目,他也再沒有力量去抗拒即將到來的死亡。
人力終有窮盡時,也罷……
他輕輕吐出一口氣,閉上雙眼,聽見死神匆忙的腳步從身後響起,回蕩在這沉寂的時空中,紛雜而錯亂。
他想無可想,足尖微轉,身子往左傾去。
當空氣凝固的時刻,方圓數裏內所有的靈力盡被抽空,終化作預料中的一箭。那是——黑蓮破山滅世之箭!
‘騙過去了嗎?’
夢幻破裂,時空塌陷,再無聲息。
在迎接死亡的等待中,那陣寧寂恍若亙古般漫長。
死亡臨身之際,所有感知已經麻木,全然憑著本能在動作。平生所學的武技在這一刻都顯得微不足道,能夠拯救他的,唯有肢體最本能的行動。身軀往左去的趨勢戛然頓止,反而以更快的速度折向右方,迅捷的閃爍甚至在原地留下了殘影。
隨即城牆上那道的光芒無聲地襲來,瞬間從他身體左側擦了過去,狠狠紮入地底,猛烈的撞擊所引起的能量風暴使得整個城池都震蕩起來,一瞬間天翻地覆,沙石衝天濺起,地層斷裂出溝壑深淵,恍如末日降臨的景象。
而秦言僅僅被神箭掠過的餘波擦了一下,整條左臂就像一截破繩子般往後甩去,脖子以下的左半邊身體的知覺在瞬間被抹除,沒有一絲一毫的疼痛。他的身體如敗革般輕飄飄地往天上飛起,渾身的血液仿佛凝固,虛弱的感覺如潮漫上兩眼,風聲在耳畔呼嘯,上飛的趨勢終於耗盡,在半空停頓了一秒後,他又感覺到自己往地麵墜去。
如果他還賴以心髒來運作全身血脈的話,現在大概已經是一具僵硬的屍體了。
他感覺到自己的身軀狠狠砸入地麵,又被衝天而起的能量亂潮掀上半空,如此幾經周折,終於落在了內牆牆腳下的城門洞裏。瀚血的功訣在體內發揮作用,帶動全身將近凝固的血液再度流動起來。如此,他才恢複了一點力氣,睜開眼爬起來。
在他眼睛望不見的城牆正上方,金甲將軍的氣息依然留在原地,卻全然失去了那股毀滅性的殺氣,比剛才兩頭地元高階的胖僧人還有所不如。看來,射出那驚天動地的一箭後,他需要承受的代價比秦言更為慘重。
那麽,此時還不取你性命,更待何時!
秦言右手捏住左臂關節,猛力將其扳回原位,稍稍活動了一下手腕,感覺已不如從前靈活。不過,用來殺一個法力盡失的弓箭手,已經足夠了!
他長長吐出一口濁氣,兩步走出門洞,順著城牆飛身而上,轉瞬掠上四丈高度,飄然落在城垛上,就見麵色蒼白的金甲將軍持弓對著自己,右手正要往背後去取第二支箭。
秦言邪笑道:“兄台,做人要有原則,你第一箭既然沒射中,就該乖乖自己抹脖子,怎麽能死不認輸呢?”
“孽障!”金甲將軍大罵一聲,快步往後退去。如此近的距離,已來不及射箭,他便將手中巨弓一拋,那巨弓就化為大團的紫焰,纏繞在他身旁,漸漸形成一條火焰長龍,龍頭所向正是他拳鋒所指!伴隨著炎龍震徹雲霄的嘶吼,他的氣勢再度強盛起來,右臂一揮便是鋪天蓋地的拳影,頓將秦言的身形淹沒。隻見一點微弱的銀光在洶湧如潮的巨浪中翻轉起伏,艱難地往後退去。
秦言一連退出十數步距離,方才擺脫了炎龍的追擊,頓住身形喘出一口粗氣,嗬嗬笑道:“不錯,沒想到這件神兵還有如此妙用,本少爺就勉強笑納了。”
聽他的口氣,儼然已經把金甲將軍當成了死人。金甲將軍怒不可遏,厲聲叫道:“孽障,此地便是你的埋骨之處!”
回應他這聲怒吼的,是一道破空而至、蓄滿煞氣的銀亮電芒。
一點寒芒在眼前急劇放大,勁風襲麵,勢不可擋!金甲將軍竟沒敢拿拳頭去擋,倉促中一扭脖子,本將貫喉而入的劍尖便從頸側刺過,隨後襲至的冰冷銳氣幾乎隔絕了他頸部血脈流動。他渾身氣勢為之一滯,不可一世的火焰狂龍就被那道銀亮的電光撕裂,化為星星點點的散亂紫炎。
傳承自上古箭神的守望者之弓,竟在這霸烈的一擊之下,生生毀滅了!
金甲將軍的五感凝固了刹那,剛恢複知覺,便驀然秦言的身軀已至麵前,千萬場戰鬥的本能使得他第一時間就將兩隻手下移護在身前。一聲沉悶的震響,對方膝蓋挾崩山裂石的巨力撞在他兩手防禦之處,繼而貼著他雙手重重擊在脆弱的腹部,頓時一陣翻江倒海,嗓子眼裏盡是酸澀之味。但他畢竟是身經百戰之人,強忍住胸腹痛楚,橫臂格擋住秦言一記肘擊,並立即發動了狂暴的反擊。但秦言往後急退半步,那漫天拳影便盡數揮到了空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