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秦言漸漸收了笑聲,低頭看了宋青一眼,正捕捉到他目內一閃而過的陰霾。這個家夥,隻因獨孤勝傷重,便暫時虛與委蛇於本少爺,說不準什麽時候就會反噬,我難道會留這麽一條毒蛇在自己身邊嗎?

秦言低沉一笑,自床榻上長身而起,道:“宋青師弟,多謝你的好消息,為了表示感激,我決定要親自送你一場天大的榮譽。”

宋青的身軀劇烈一顫,倏地直起身來,大叫道:“秦師兄,我好意來投奔你,你為何偏要執意相逼!”

秦言悠緩地道:“是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我要是想找幾個手下,立即就有應者無數,難道還缺你這麽個嘍囉?如果我放過你,那麽王年的性命又該算到誰頭上去呢?”

宋青鼓起勇氣瞪視著秦言,怒叫道:“那是獨孤勝的吩咐,我們做徒弟的又能如何!你這麽厲害,怎麽不直接去坐望峰找獨孤勝算賬?”

“因為我打不過他呀!”秦言咧嘴一笑,“以我現在的修為,也隻能找你們這種弟子泄泄火罷了。欺軟怕硬乃人之常情,也不能怪我是吧?宋青師弟,你是自己來呢,還是勞煩我老人家親自動手?”

宋青嘴中發出一聲悲鳴,身子開始瑟瑟戰栗,忽然俯下身一頭叩在地上,連連磕了起來:“首席師兄……求你饒過我一條狗命,我很有用的,我什麽都肯幹,你可以把我當成一條狗來使喚,我願意寫下契約書,這一世做牛做馬,為奴為婢……”心中慌亂之下,他開始語無倫次了。

“你,真的什麽都肯幹?”

“是,是!”宋青滿臉涕淚地抬起頭來,“無論首席有什麽吩咐,我都會舍了命去完成。”

秦言摸著下巴問道:“你這次來,有沒有人知道?”

“沒有,我天不亮就出發了,沒有被任何人發現。”

“這樣啊,很好。你走近一些吧!”

宋青的眼中燃起了希望:首席這麽說,莫非是有機密的事情要交給自己去辦?

他不敢起身,就以膝蓋代替兩腳,噌噌噌挪到了秦言身前,剛欲開口,卻瞥見秦言臉上浮現出詭異的神情,讓他的心髒不受控製地**起來。

秦言抬起右手,伸出一根手指,問道:“認識這個東西嗎?”

“這……”宋青臉露迷惑之色,神念飛速轉動起來,諂媚地道,“這是首席師兄您的食指,真是修長有力,象征著無邊的權勢和威嚴……”

“錯了!這是殺人的凶器!”秦言打斷他的奉承,眼中透出凜冽之色,冷冷笑道,“你馬上就要死在這根手指下麵了,可要仔仔細細地看清楚,才好向閻羅王交待啊!”

“啊!你……”宋青倏地瞪大了兩眼,右臂一揮摸向身後劍柄,同時左手橫攔在胸前。就在他一瞬不瞬的注視下,那根修長的手指上倏然動了,指尖上泛起一點微淡的金光,悄無聲息破開空氣的屏障,拖出一道如夢如幻的光影,轉瞬便到了胸前。

他大叫一聲,左手猛捏成拳,迎向那根勾魂奪命的手指。隻聽一聲輕微的脆響,緊接著劇痛之感沿著手臂湧上身來。他眼睜睜看著那根手指毫無凝滯地貫穿了自己的拳頭,勢頭絲毫不減,徑直沒入了左胸心髒之中。

他渾身一顫,隻覺得全身再也使不出一絲力量來,兩眼焦距迅速模糊,那支刺穿心髒的手指在眼前不住旋轉放大,直至湧起一片黑暗的漩渦,將他的神誌盡數吞沒。

“啪”的一聲,宋青的屍體再也維持不了跪姿,一頭栽倒在地上。直到此時,他的右手還緊緊握著劍柄,不肯放鬆。但那支才拔出小半的寶劍,已經無法挽回他的性命了。

秦言望著他死不瞑目的驚恐表情,搖搖頭道:“你真傻,真的。你明明知道我對我懷有殺意,還偏偏要主動送上門來。如果我是你的話,就該一直躲在坐望峰上,一兩年之內絕不露麵,這樣我又能拿你怎麽樣呢?”

鮮血從屍體胸口汩汩流出來,在他身下匯成了一小灘水泊,濃鬱的血腥味充斥在整個房內。秦言不由蹙起眉頭。這是他練功和睡覺的房間,可不能讓惡徒的血液汙染了。

他凝思片刻,倏然起身,走到屍體前蹲下,右手五指張開,按在屍體胸口,默運瀚血功訣。就見一層無形的波紋震蕩開來,空氣如同水麵一般晃動了幾下,屍體身下的血液如同受到莫種力量的牽引,開始反過來倒流進入屍體之內。

秦言暗運巧勁,手掌緩緩抬起,就見一大團殷紅的**被他提了起來,直至升到半空,徹底從屍體中抽離出來。他右手虛托著這團血液,左手提起宋青的屍體,一閃身出了洞府,來到山後的一處懸崖前,兩手並力一甩,屍體和血團競相飛出,砸得崖下枝葉簌簌作響,一直落入到深淵之中。

做完這些,他又回到石室中。不曉得是不是錯覺,他抽了抽鼻子,似乎仍有一股血腥味縈繞不去。

不應該啊,本少爺已經把地上的血氣都抽幹了的!

是鬼魂的怨念嗎?他預備趁本少爺不備之際,來向本少爺索命?

也不是沒這個可能,祈黃洞裏靈氣十分充沛,正適合這些怨靈滋養魂體。本少爺還是第一次在自家洞府中殺人,倒沒料到會出現這種情況。

秦言脫了鞋襪,在床上盤膝坐好,手臂一揮,一圈灰黑色波紋蕩開,洞府中的盞盞燈火立時熄滅,整個空間一下子陷入黑暗之中。

他閉上眼,心神頗有不寧,總感覺有一雙眼睛在背後窺視著自己,絲絲寒意滲入骨髓之中。然而當他擴開神識去搜索的時候,卻又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這感覺,真是讓人惡心難耐。

他靜坐片刻,忽然開口喝道:“宋青,是你在看我嗎?”

聲音在石室裏回蕩,卻得不到任何應答。

秦言頓了頓,又道:“須知人鬼殊途,你既然已經死了,就該早早去閻王殿報到,爭取下輩子投個好胎。這樣糾纏著我,又有什麽意思?難道你以為就憑你那點本事,還能找我索命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