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陸離聯手的邀請,秦言大為意動,就欲應承下來,卻聽玉寒煙冷聲道:“不必了。吾家出劍的時候,不習慣有人在旁邊。你們不用出手,這個和尚交給吾家就行了。”

陸離怔了一下,隨即咧嘴笑道:“玉仙子不願倚多為勝,是條漢子!”那笑容怎麽看都似在嘲弄。

秦言卻道:“師姐,這時候就別再逞能了吧?”

玉寒煙輕輕哼了一聲:“吾家偏偏要逞能。”說著,手中長劍泛起凜寒光暈,手腕轉動,粼粼瀲灩的劍氣與金色佛光輝映,腳步輕靈地逼上前去。

耶摩勒身形一傾,跳下巨石,兩手抬起,化作巨大的金色手掌的形狀,朝玉寒煙迎頭砸下。

劍氣與佛掌一碰,光芒激湧,發出沉悶的脆響,一觸即分,又於頃刻間灑下劍光掌影,將周圍空間攪得一片混亂。

短暫的相持之後,勝負之勢隨著時間的推移逐漸變得明朗。玉寒煙的劍氣愈來愈盛,更在強勢衝擊中暗藏幻術衝擊。空氣中一道無形的波紋蕩開,長劍發出悅耳的清鳴,再一揮劍便是萬波湧動,暄騰劍勢傾瀉而出,卷起的千層巨浪一瞬間就吞噬了大片佛光。空靈,寂靜,那漫天飛舞的劍光轉為純淨的皓然月白之色,凶猛地鋪展開來。

不考慮力量的懸殊差別,僅以拳腳劍道相拚,玉寒煙的確無懼於當今武林中任何一人。哪怕曾當著武林群雄的麵在林家壽宴上大鬧一場又揚長而去的妖異邪僧,在她瘋狂暴戾的衝擊下也處於完全的下風,別說還手了,就連抵擋都顯得很勉強。

就在這時,忽有淡弱飄渺的梵音唱誦聲在耳邊響起,卻又無法聽得清晰,甚至不能分辨此聲是男是女,就在此劍嘯風湧中念歎不絕。

不僅是首當其衝的玉寒煙,連十幾步外觀戰的秦言和陸離二人也聽到了這陣詭異的聲響。

長劍撕碎狂風,發出尖銳的淒鳴聲,但仍不能影響虛空飄渺的佛音朝三人耳內灌來。秦言睜大眼睛,運足目力,勉強看清劍浪佛光之後耶摩勒的身形,隻見他忙於在劍光中躲閃,兩眼未睜,嘴唇緊閉,根本無暇念咒。那麽,這渺渺聲音又是從何而來?

陸離臉上現出驚疑之色,四處張望了一眼後,開口道:“是幻聽?”以他的感知,方圓數裏的動靜氣息都瞞不過他的耳目,絕無可能另有人潛伏而不為他察覺。那麽,歸根溯源,肯定也是麵前這妖僧弄出來的把戲了!

就在這時,耶摩勒忽然開口:“玉施主的劍術的確不凡,但如果隻是如此的話,就恕貧僧不客氣了。”在如此急促緊密的劍勢追擊下,他還有餘力開口說話,可見他身處的情景並不是如表麵上的那般狼狽。

至少他這一句話,就激怒了玉寒煙。

“受死——!”玉寒煙怒吼出聲,劍意鬥誌更加高昂,劍上鋒芒頓時暴漲,周圍數十米盡化為一片霜寒茫茫之地。每一劍揮下,都將裂地崩山的威能蓄於一閃的寒芒中。

耶摩勒的身影在劍光下穿梭遊走,金色佛光被壓製到了極為黯淡的地步,劍氣如電飛閃,他的身形開始狼狽,衣衫轉眼間就被撕成了紛飛的蝴蝶,露出閃著古銅色光暈的身體。

玉寒煙不因其狼狽之形而放鬆警惕,攻勢更加凶猛。她此時所用的劍道,已不獨獨隻是皇極驚仙劍,而可謂滄海橫流,皎皎白月下萬波湧動,追咬著耶摩勒的身影,將他逼陷於即將坍塌的狹小空間之中。

“喀!”耶摩勒頸後背著的竹笠被一劍劈開,劍光貼著他脖頸劃過,差一點就割入了肌膚之內。

此時的佛光已被壓製到極其微弱的一點,渺小的扁舟隨時可能被驚濤駭浪顛覆,玉寒煙的勝利似乎就在眼前。

就在這時,耶摩勒宣了一聲佛號:“南無善寂月音王如來!”驟然間,他腦後光芒迸射,那是一圈耀如太陽般耀眼的佛輪,代替了那頂被劈碎的竹笠,頃刻放出六道刺目的金光,從各個方向激射而至,在身前勾畫成極度璀璨的華蓮,頓時將玉寒煙的劍氣衝得一滯。

而在他們打鬥期間,那不知根源的佛咒聲也越來越清晰,從一開始的蚊蟻微響,到中正平和之音,再到平地驚雷、如雷貫耳,震得人腦顱嗡嗡作響。但聽梵音高唱,在識海靈台中不住回蕩:“令諸有情,善根不壞,……安忍堅信,如妙高山;總持深廣,猶如大海;神足無礙,譬若虛空;滅除一切,惑障習氣,猶如烈日,銷釋輕冰;常避靜慮,無色正道,一切智智,妙寶洲渚,能無功用,轉大/法/輪……”

眼看著勝利在即,長劍揮空方知是敵人戲弄。玉寒煙又氣又急,低吼一聲,劍上暴戾氣息更加瘋狂地流轉,凶猛地朝耶摩勒攻去。

耶摩勒定住身形,不再躲閃,雙手合十,張口開始誦念起玄經妙語,正與那虛空中的渺渺佛音合為一處,若晨鍾暮鼓,震人心魂。他本身靜立不動,隻憑腦後日輪發出的六道金光便抵住了玉寒煙的攻勢。漸漸暈染開來的佛光滲入他本身浩然壯闊的氣機中,絲絲契闊,熔鑄成一座無懈可擊的雄峻高山。

不同於奇峰突起的峭壁懸崖,那真是一座無懈可擊的巍巍雄峰,中正平和地盤踞在那裏,沒有任何險峻的坡度,卻任憑巨浪拍打猶自巋然不動。玉寒煙拚盡全力,也無法撼動其分毫。

如此情形持續了一彈指時間,其後,耶摩勒合十的兩手忽然箕張開來,這時,就見玉寒煙揮出了千劍萬劍也無法動搖的身影,主動往前踏出了一步。

這一步,便恍如天驚地動,現世震蕩,眼前一切場景都仿佛變得虛幻起來。不遠處的秦言隻覺得視野一暗,再度恢複視力時,便看到了玉寒煙最後掙紮的情形。

完全舍棄自身的防禦,皓白色的火焰縱橫迸射,撕開金光組成的包圍圈,好像綻開了一朵冰瑩之花。兵刃與金光碰撞交擊,劍氣與佛掌在各處衝撞,震蕩的餘波滾滾翻騰。但所有的顏色轉瞬即逝,被切割碎散成煙潮粉末,最後隻剩下一道皓白的鋒刃在空中舞動吟唱,當一切華麗的色彩都灰飛煙滅之後,那汪月色凝成一把劍的形狀,握於最後的勝利者手中。

金輪、佛掌、梵唱的幻覺盡皆消散,耶摩勒身上的金光也斂於體內,他手上握著的,赫然正是原本該屬於玉寒煙的寶劍。

一場激鬥之後,連手中兵刃都被對方奪去,這無疑是最徹底的慘敗。玉寒煙垂首默立,口角鮮血滴淌,麵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