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錯判
作為北方王國的拜林斯，冬天總是非常寒冷，每年十一月份就會開始下雪，有時候第一場雪甚至會提前到十月，而漫長的、至少四個月的冬季則會讓所有拜林斯人躲到城市、村鎮中，躲到有著厚厚牆壁和溫暖爐火的房屋中，野外則會變得空空曠曠，一片清冷。
不過，無論是拜林斯貴族還是平民，冬季並非會一直窩在房子裏，對於氣候寒冷，物產貧瘠的拜林斯平民來說，冬季雖然無法耕種農作物，可是大雪與嚴寒卻無法阻擋他們在其他方麵謀求生計，而貴族們則會在冬季舉行各種各樣的室內活動，除了歌舞不斷的各類宴會，各種室內競技賽也是貴族們打發無聊冬季的一個重要方式。
當然，也不是所有拜林斯人在冬季都不會出門，必要的商隊，邊境巡邏隊，以及其他因為各種各樣理由出門的拜林斯人會不時出現在這個國家的田野、山川，以及道路上，隻不過數量、頻率和溫暖的其他季節相比，那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不過，新年剛過的一天，往日車馬寥寥的拜林斯大地上卻出現了一支浩浩蕩蕩的隊伍，這支隊伍足有好幾百人，並且一個個看起來神采奕奕，精神昂揚，其中不少騎士還擎著一麵麵旗幟，在呼嘯的寒風中獵獵飄揚。
這支隊伍正是的拜林斯王國使節團，完成了出使塞薩利亞帝國的任務，打敗了一次塞薩利亞人的追殺，使節團上上下下的士氣都很高昂，而回到自己的國家更是讓使節團的每一個人更加興奮。
快馬加鞭！早點回到王都貝內托，早點回到家人的身邊！拜林斯人這麽想著，風馳電掣地在拜林斯王國的大地上前進，而一顆顆心則早已飛到了王國的中心——王都貝內托！
在龐大的使節團隊伍中，坐在其中一輛馬車上的達恩也同樣翹首盼望著早點結束旅程，早點回家。
雖然非常想家，可是達恩卻無法讓自己的心願立刻得到滿足，即使是拜林斯王國的道路狀況遠遠好於塞薩利亞帝國，使節團的前進速度足足提升了好幾倍，達恩也隻能耐下性子，望著車窗外被凍得硬邦邦的大地，靠計算剩下的路程打發時間。
不過好在馬車裏並非隻有達恩一人，嫵媚妖豔的魅魔羅塔莎足以把達恩的無聊全趕到九霄雲外去，而當達恩在痛苦的快樂中渴望平淡生活時，侍女莉莉絲則是極好的替換目標，能夠讓達恩重新找回對女性的優勢與信心。
隻是，如山間清泉般的莉莉絲雖然能讓達恩領略到女性的矜持、善良、溫柔等等美好的一麵，達恩卻沮喪地知道，一旦抵擋王都貝內托，自己就要和自己的侍女說再見了，因為這是兩個人的約定，也是莉莉絲的要求。
“莉莉絲，為什麽你不肯留下來呢？你的哥哥已經是軍隊的一員了，你又沒有別的親人，留在我身邊有什麽不好嗎？至少我可以給予你保護啊！留下來吧，做我的侍女，我會給你漲薪水的，一年二十五個金幣！你做任何工作可都拿不到這麽多錢哦！”
不知道第多少次試圖挽留去意堅決的莉莉絲，達恩已經把薪酬提高到了一個驚人的高度，而二十五個金幣已經是古裏安和馬塞爾西兩位護衛騎士的年薪了，而大多數拜林斯平民一年也就能掙一、二個金幣。
可是臉上永遠掛著淡淡笑容的女孩再次讓達恩失望了，莉莉絲根本沒有接茬，而是好像沒聽見達恩的籌碼一樣，直接把話題轉到了另一個方向。
“羅塔莎小姐，您的魔法真是神奇啊，一下子就把那個叫索爾芬的壞人打跑了，不過，那一天您為什麽不早點出手呢？要是您早點出手，達恩少爺、古裏安叔叔和馬塞爾西叔叔也不會受傷，不會那麽危險了！”
瞧著緊貼在達恩身上的魅魔，莉莉絲非常認真地問到，雙眼裏滿是不解，而女孩話語裏的關心則讓緊跟在馬車外的兩個護衛騎士感動不已。
唔，莉莉絲真是一個好姑娘啊，哪像達恩少爺，見色忘義，一肚子花花腸子，整天想著勾引小姑娘，哼，給一個侍女的年金都二十五個金幣了，為什麽就不提提我們的薪水呢！
兩個護衛騎士心懷不滿地抱怨著，透過車窗看著莉莉絲的眼神卻充滿了慈愛，達恩則完全不知道自己企圖用金幣敲動美人心的行為惹到了兩個老兵，至於同樣懷有圖謀，不斷挑逗達恩的魅魔，則像莉莉絲剛剛對待達恩一樣，完全不予女孩兒任何理睬。
事實上，魅魔羅塔莎不但沒有心情理會莉莉絲的問題，還對這個自從看到自己，一路上就總是討好自己，探尋自己秘密的人類女孩不屑的很，因為精通精神魔法的羅塔莎完全了解莉莉絲的目的和企圖，並且反過來，在莉莉絲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掏光了女孩兒所有的秘密。
哈，一個小盜賊，一個小間諜，雖然天賦不錯，可是想要套我的底細就太嫩了，倒是這個人類女孩背後的那位有點意思，嗯，要不要把我知道的東東告訴我的親親主人呢？
瞥了一臉沮喪表情的達恩一眼，羅塔莎立刻作出了決定。
哼，老娘我費了這麽半天勁，你都沒有點表示！就不告訴你，反正隻要你不主動提，靈魂契約的力量也不會迫使我說出來，嗯所以嘛，你就等著將來大吃一驚，在那位殿下跟前吃個大虧吧！
想著對自己主人不利的事情，羅塔莎笑得更加妖豔迷人了，而魅魔豐滿窈窕的身體則更加努力地在達恩的身上摩擦起來，直到………
“別鬧了！我昨夜不是都，咳，你快點回答莉莉絲的問題，這是命令！”
臉紅脖子粗的達恩不得已之下，動用了靈魂契約的力量，因為如果讓自己的使魔再繼續下去，達恩懷疑自己會不會繼續昨夜整整持續一夜的偉業，而為了人生的長遠幸福著想，達恩覺得有必要再聽一遍自己早就聽過的東東。
“小丫頭，你的鬥氣不是六級了嗎，作為精通刺殺的盜賊，你覺得如果要刺殺一個比你厲害的敵人，最重要的是什麽呢？”不滿地斜了達恩一眼，羅塔莎風情萬種地直起身，慵懶地，隨意地反問道。
刺殺比我厲害的敵人嗎…………莉莉絲皺起眉來，不過很快就又舒展開來。
“隱秘和突然！”莉莉絲很肯定地說道。
“答得不錯，非常正確，那麽，如果你的攻擊如果沒有得手，那麽你覺得接下來還有成功刺殺目標的機會嗎？”羅塔莎微微一笑，繼續問道。
“沒有吧，既然隱秘突然的襲擊都無法成功，那麽有了戒備的敵人就更加不好………可是您使用的是魔法啊，和戰士、盜賊的攻擊方式不一樣啊！”莉莉絲說道，有點明白了魅魔的意思了，但是女孩兒還是非常不解地追問下去。
“有什麽不一樣的，力量的差距可不會騙人，魔法也不會例外，所以我一樣隻有一次成功的機會，如果不能夠一舉製敵於死地，我一樣拿那個快要進入十四級的戰士沒辦法！”
魅魔說得是實話，因為魔鬼拉米斯的原因，羅塔莎被吸取了太多力量，實力等級生生掉了三級，從聖階頂端直接掉到了區區十二級，連聖階都不是，自然無法正麵對抗一個聖階強者，尤其羅塔莎還是一個不以戰鬥見長，隻擅於操控精神魔法的魅魔。
所以，麵對實力高出好幾階，精神意誌也遠遠高於常人的索爾芬，羅塔莎確確實實隻有一次成功的機會，這一次機會羅塔莎自然不會浪費，也絕對不能浪費，所以，隱忍就成了魅魔在戰鬥開始時的唯一選擇。
必須要等索爾芬的體力下降到一定程度，精神鬆懈下來，羅塔莎才會出手，而在這之前，魅魔隻能默默地念誦咒語，在不引起索爾芬注意的情況下，盡量影響這個聖階戰士的戰鬥狀態。
所以客觀的說，羅塔莎其實從一開始就介入到激烈的戰鬥中去了，隻是魅魔的作用並沒有被別人意識到，隻有達恩清楚索爾芬肯定受了影響，肯定因此降低了不少的攻擊力。
如果不是羅塔莎悄無聲息的幫助，否則一個經驗老道，實力穩壓達恩、古裏安、馬塞爾西三人的聖階戰士是不會那麽小心翼翼的，戰鬥也不會拖那麽長時間，但是魅魔的精神魔法卻讓索爾芬太過小心，太過不願意自己有所損傷，所以達恩三人才能支撐到最後，而羅塔莎也才能等到攻擊的機會。
精神衝擊，一個直接作用於敵人意識靈魂的魔法，在索爾芬自以為掌握了所有局麵，勝局在握而最放鬆的時候，被羅塔莎悄無聲息地施放了出來，無聲無息的精神魔法立刻產生了顯著的效果，讓一個聖階戰士足足失神了好幾秒，雖然這個時間非常短，可是對於瞬息萬變，微小差錯都會導致勝負改變的激烈戰鬥卻已經足夠了。
所以達恩對這樣的戰果也非常滿意，畢竟，敵人是一個鬥氣十三級，並且快要突破到十四級的聖階戰士，而達恩這一方最強力的人也不過是區區十二級的魅魔，至於達恩自己更是與索爾芬相差三級之多，古裏安、馬塞爾西更是提也不用提，如果不是三人一魔配合默契，並且運氣不錯，那麽發生在塞薩利亞帝國某個陌生小鎮上的戰鬥，勝利的一方絕對不會屬於達恩一方。
而達恩也是通過那一場艱難之極的戰鬥，才對塞薩利亞帝國有了新的認識，原本鄙視不屑塞薩利亞王公貴族們自吹自擂的武技、魔法，可是險勝索爾芬之後，達恩發現千年帝國塞薩利亞並非像想象中的那樣虛弱，結合起之前的叛亂之夜，達恩吃驚地發現，雖然塞薩利亞帝國正規軍毫無紀律可言，沒有什麽戰鬥力，皇族們也大多是誇誇其談之輩，可是塞薩利亞排名靠前的貴族家族卻肯定與之不同！
塞薩利亞帝國的貴族私軍非常精銳，雖然還稱不上是虎狼之師，可也足以讓經曆過許多戰鬥的達恩動容了，至於高階戰力，索爾芬更是最好的說明。
這是一種詭異的情況，塞薩利亞帝國不但最肥沃的土地，最豐富的礦藏，最多的人口被少數貴族家族掌握著，軍隊也是貴族私軍更加精銳，而皇帝的軍隊反而是花架子，把所有這一切串在一起，在聯想起一位皇子的公然反叛，達恩就算再傻也意識到，千年帝國塞薩利亞正處在風雨飄搖的前夜。
號稱最強大的人類帝國會被那些貪婪的貴族吞噬嗎？看起來是一定的，那麽，未來將會怎樣呢？人類是不是又會回到史書上描述過的，分裂紛亂的狀態中？
這樣的思考達恩認真琢磨了一路，可是太少的人生閱曆卻無法支撐達恩做出判斷，事實上他對塞薩利亞帝國未來的命運也毫不關心，所以當達恩意識到自己無法看穿未來的迷霧，並不具備預言家、占星師的本事後，就果斷地把注意力放到了更有把握的方向上了。
“莉莉絲，我的使魔已經回答了你的問題，那麽你也該回答我的問題了吧！不要離開我好不好？隻要你不走，我一年給你三十個金幣！”達恩不依不饒地看著莉莉絲，繼續執著於侍女要跳槽的事情，並且再次加碼了。
歎了口氣，莉莉絲很頭痛，也很無奈，換誰被連著問同一個問題十幾天，也會感到相同的苦惱，而莉莉絲終於無法堅持下去了，所以…………
“達恩少爺，很感謝你對我的厚愛，可是我不能接受，這不是錢的問題，而是我有我自己的追求！”莉莉絲擲地有聲，非常鮮明地表達了自己的態度，不過………
“你追求什麽呢？我可以幫助你啊！”達恩一點灰心的樣子也沒有，反而開心莉莉絲終於做出反應了。
“幫助我？達恩少爺，我追求的是自由，所以請你幫助我得到自由吧，拜托，謝謝！”翻了翻眼珠，莉莉絲沒好氣地說道。
“自由？呃，這個東西看不見摸不著的，和三十個金幣比，太沒有說服力了吧！而且沒有人限製你自由啊！做我的侍女會很自由的，相信我，我保證！”達恩很誠懇的說道，認真的很。
“不行！您不會懂的，達恩少爺，我希望得到的是尊嚴，是尊重，是平等的對待！我是不會………”莉莉絲忍不住要跳腳了，而事情往往就是這樣，不予理會有時候更加明智，而一旦開口反而會讓自己陷進被動，進而情緒激動，火氣上揚。
“嘛，我很尊重你的，不過我不覺得你會在你的同夥那裏得到尊重！”達恩歎了口氣，無奈地打斷了莉莉絲，沒法子，本來我不想這麽說的，可是誰讓你的態度這麽堅決呢！
馬車裏瞬間安靜下來，莉莉絲先是一愣，隨後臉色陰晴不定起來，扭過臉，認認真真地打量著靠在魅魔高聳胸部的達恩，莉莉絲的表情忽然嚴肅起來。
“達恩少爺，您剛才說‘同夥’？請問，您的這個詞，還有您最後這句話是什麽意思？”聲音忽然變得很輕，同時莉莉絲第一次主動靠近自己的主人，然後非常認真地問道。
“嗬嗬，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唄！”達恩嘿嘿一笑，看起來有點高深莫測的樣子。
“………您”
“我知道你有一個同夥，我還知道你去塞薩利亞帝國，出現在加查亞，並不是你說的那個理由，我知道你的同夥與許多塞薩利亞王公貴族有牽連………”達恩慢慢地說著，心裏湧出一股得意來，一直深藏在達恩心中的秘密此刻全被說了出來，這讓達恩有一種很痛快的感覺。
“您都知道了！”莉莉絲坐直了身體，瞳孔猛地縮了起來，兩隻小手更是緊緊地攥在一起。這可糟了！現在該怎麽辦！達恩少爺居然都知道了！咦，奇怪，既然他都知道了，為什麽會………
“是啊，我都知道了！”點了點頭，達恩覺得勝券在握，同時隱秘地、讚賞地看了身邊的魅魔一樣。有一個會隱身術的使魔還真是好用啊！
“既然您都知道了，那您就不該………”莉莉絲忽然露出羞愧與感激的表情來，知道了所有的事情，達恩少爺還對我這麽好，還依然這麽信任我，這真讓我感動，如果不是因為殿下…………
“你是一個間諜，一個為國王陛下效勞的間諜，對不對？”達恩笑眯眯地說道，非常肯定的樣子。
啊！？莉莉絲有點呆有點傻，有點搞不清楚狀況。
“嘛，德拉伯爵負責的王國使節團在明，吸引塞薩利亞人的注意，你和你的同伴在暗，和塞薩利亞人秘密接觸，雖然一明一暗，其實我們都是為了拜林斯王國，嗬嗬嗬，這種情節很多傳奇小說裏都有，不過我沒想到有一天自己也會成為其中的一員！”
“嘛，雖然很刺激，很驚險，不過我還是覺得，你一個女孩子家家的，不應該做這麽危險的工作，那種事情交給男人做就好，像你，應該做些安全的，賞心悅目的工作，而不是像男人一樣，與陰謀和死亡打交道！”
達恩滔滔不絕地發表著戰爭讓女人走開一類的觀點，莉莉絲則麵無表情地聽著，再沒有了一絲一毫的羞愧與感動，而拜林斯王國使節團在自己國家的國土上飛快地前進，這趟旅途的終點，拜林斯王國首都，已經越來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