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瘧疾襲來
趙如琢奇道:“雲怎麽能追人呢?又怎麽變成黑的?”
葛鳳蘭也說:“馬大哥,我們大巴山也黑天得快,但不得象這個呀,排得齊整整來嚇倒人。”
馬丙篤指指天上的雲:“恐怕這裏白天太陽升起後就被雲層覆蓋,周圍雪山又高,落日一旦西下,雪山的影子隔擋陽光,雲層便失了溫度,於是沉到地下成了霧,這雲是跟著雪山影子的移動下沉的,所以讓人覺得是在追趕我們。雲霧濃稠又沒了光線,所以變得烏黑。但是沉在地麵上不久就全部化成雨,我進去後也看見了,後麵的霧已經全化成了雨,不過不是雨點而是水霧,這不,我就沾了一身。”說完,下命令讓隊員做好防雨準備。
驚恐過後,眾人紛紛放下槍支,把易‘潮’物資先蓋上,又找出個人的雨具穿戴起來。
‘迷’糊聽著有趣,向馬丙篤報告了一聲,自己也鑽進黑霧去試了一遭,好在披了塊油布,出來後倒沒有濕透全身,‘迷’糊笑著對白先生說:“你別怕,這是個水霧鬼,不害人。”
片刻之間黑霧就籠罩了泉邊,雖然有了馬丙篤和‘迷’糊的先後進入偵察,但大家還是有些緊張,馬丙篤吩咐眾人集中不要‘亂’走,待霧化為雨後恢複視線再行動,於是大家開始忍受著黑霧帶來的恐慌。
黑暗將所有人包裹起來,眼睛已經沒有了作用,趙如琢隻覺得吸進鼻孔的空氣突然轉涼,‘裸’‘露’在外的皮膚也象泡在了冰冷的山泉中,一瞬間從夏天進入了冬天,不覺打了幾個哆嗦,葛鳳蘭察覺到趙如琢的動靜,雙手抱住了趙來琢的臉,趙如琢心中一暖剛要表‘露’情感,葛鳳蘭卻小聲哼唱起來:“娃兒乖,不得怕,棋盤關上騎大馬,騎完紅馬騎青馬,一騎騎到祖祖家。”這哄孩子的兒歌,讓趙如琢把剛要說出口的情話咽了下去,趙如琢心中反而生出了一絲依戀,也伸出手把葛鳳蘭的腰攬住,在冰冷漆黑的雲霧中用這種方式鼓勵著彼此。
馬丙篤雖然看不見他們二人的姿態,但聽著葛鳳蘭的兒歌也能想到趙如琢此時正沉浸在溫柔鄉裏,也不出聲去破壞。想起身邊的曲珍不知是否害怕,就扭頭安慰了聲:“曲珍你不怕吧?”
隻聽曲珍嗯了一聲,聲音有些發顫,馬丙篤感覺不對,伸手在身邊去找卻‘摸’了個空,又喊了一次,這才聽到曲珍的回聲來自腳下,馬丙篤趕快蹲下伸手四處‘摸’索,發現曲珍竟然蜷縮在草裏,渾身發抖,馬丙篤大急,又以手背探了曲珍額頭滾燙得嚇人,猜測可能是熱冷‘交’替引發急症,再加上曲珍本就帶著遺傳病根,可是黑霧未消無法細看。
這時曲珍口中也說起了胡話,一會阿爸拉一會馬大哥,一會又是‘波’密土話,馬丙篤隻能打斷趙葛二人的情感‘交’融,大聲喊了葛鳳蘭來幫忙。葛鳳蘭‘摸’過來,發現曲珍病倒後心中焦急萬分,席地坐下把曲珍緊緊抱在懷中,馬丙篤和趙如琢解下自己的雨衣包裹在曲珍身上,過了一陣曲珍顫抖的身軀漸漸平靜下來,聽著呼吸也均勻了,馬丙篤讓小道士把馬燈舉近,黑霧中的燈光隻能照到一尺見方,模糊得無法看清任何東西,根本無法診治。
“這該死的霧,怎麽還不散!”馬丙篤咬牙暗罵,這黑暗無奈的等候中,空有一身醫術又當如何!
眾人苦挨了半小時,霧氣盡化為冷雨消盡,這黑霧來得快去得也快,所有人身上未被雨衣遮住的地方都濕了個‘精’透,若是真正的雨點或能防些,可這濃密的水霧無孔不入,幸好物資等被油布包裹,否則損失就大發了。
曲珍這時稍稍恢複了一些,但是麵‘色’煞白,緊閉雙眼,四肢沒有節奏的輕微‘抽’搐。
馬丙篤先找到伍泰西,老先生雖然狼狽,但身體沒有問題,其他隊員風裏雨裏慣了的,隻當作是一次暴雨罷了。這種情況下,馬丙篤隻能下令就地宿營,吩咐三個藏族隊員先搭帳蓬,讓小道士‘迷’糊等尋柴生火,命令白先生和黑頭兩人前後站哨,大家看到曲珍病倒,依令而行但手下加快了動作,隻有小道士和‘迷’糊找不來幹柴,急得百爪撓心,還是伍泰西提出把油布包裹的器材箱砸開當柴才解了眉睫之急,火堆隻要旺起來,再加濕木一樣能燃。
帳成火旺,總算有了塊幹燥的地方,馬丙篤把曲珍抱到帳內,然後退出帳外,讓葛鳳蘭給曲珍脫下濕衣擦幹身體,再穿上幹衣蓋上一條‘毛’毯,等葛鳳蘭忙完,馬丙篤提著‘藥’箱鑽進帳蓬開始了診治。
其他隊員雖然各自做著手頭事情沒有往跟前湊,也總是把目光投向這邊,以示關心之意。
‘迷’糊對趙如琢說:“餓看曲珍中了瘴氣,剛才這黑霧肯定就是。”
趙如琢搖搖頭:“黑霧若是瘴氣大家有份,怎麽隻有她一個人發作?”
正在猜測間,馬丙篤掀開帳蓬鑽了出來,抱著雙手緊鎖眉頭,眾人看氣‘色’不對不敢相問,趙如琢正要開口,馬丙篤先說了話:“你們剛才說的我聽到了,曲珍不是受了瘴氣,看症狀應該是瘧疾。”
趙如琢不解道:“瘧疾不是蚊子叮咬傳染的嗎?這裏也不見蚊子啊,再說自到西康起,就沒有見過蚊子啊!”
馬丙篤緩緩道:“一小時前黑霧來時估計曲珍已經開始寒戰,但她沒有說,強自堅持。而後寒去熱來,體溫上升,那時伸手不見五指,我無法看到她的麵‘色’和結膜,但是膚熱、口渴和嘔吐卻是真的,後來呼吸急促,脈速而浮,我當時測脈估計心率在一百三十左右,直至昏‘迷’。剛才在帳中又出了大汗,症狀稍解,呼吸脈搏均有恢複,還能說話,這些都是瘧疾症候,現在鳳蘭正在照顧著。”
趙如琢寬了些心:“既然三哥你知道病症,那就趕快治療吧!”
馬丙篤愁眉更甚:“我原以為青康苦寒之地,不會有這種熱帶病,根本沒有帶金‘雞’納霜這類瘧疾專用‘藥’品!”
趙如琢也是長歎,心知瘧疾雖不是什麽絕症,一般人扛上一個多月也就能過去,但在這種密林環境下卻是極為難纏。
伍泰西看馬丙篤神情萎靡,大聲道:“至信!瘧疾也隻是寒熱‘交’替的病症,難道沒有金‘雞’納霜,你一身家傳醫術都白學了?!”
老話講當局者‘迷’,伍泰西這兩句一下點醒了馬丙篤,自有金‘雞’納霜問世,治療瘧疾的其他中醫方法就已經摒棄不用,現在無非再從中醫角度分析症狀,辯證施治,或有一線希望。
即得方向,馬丙篤不再發愁,讓小道士安排宿營夥飯,自己提了個了木馱架當凳子,坐在曲珍帳外雙目微閉思考起來,從小看過的每部醫書在心中一頁頁翻過……眾人看他苦想,便都停止了互相‘交’談,動作也都盡量放輕。
忽然,清代名醫陳士鐸所著的《本草新編》在馬丙篤心中定住,青蒿!對就是青蒿!書中寫道青蒿清熱解暑,還能除蒸,治溫病暑熱,骨蒸勞熱和瘧疾痢疾。
馬丙篤站起身,喊了七八個隊員在草叢中尋找青蒿,可是找遍附近四五百米卻一無所獲。林中草木雖然繁盛,但盡屬珍奇,這最賤的青蒿卻沒有半根!馬丙篤雙目如熾,急出火來。
小道士這時輕輕的說了聲:“隊長,青蒿我有,隻是幹了能不能用?”說完從油布包裹的引火柴草包中‘抽’出一捆已經幹枯的青蒿。
原來,自從西安出發入秦嶺時,因趙如琢暈車厲害,馬丙篤就折了路邊艾葉給趙如琢治療,其他隊員都學著嚼了艾葉。小道士看在眼裏記在心中,一路上采些艾葉收在包裏以備不時,但小道士總分不出青蒿和艾葉的區別,經常搞‘混’,被種過地熟悉野草的隊員們笑話,索‘性’就不再采。當考察隊離開梭磨進入鷓鴣山後,馬丙篤命令隊員提前采集柴草在過草地沼澤時宿營引火,小道士就把路邊去年枯死的青蒿采了幾大捆,夾在幹柴馱子裏,就這樣一直走到白塔寺青蒿仍未用完,但也隻剩了一小捆,此次進‘洞’雖然望著台地上有密林,小道士還是按行軍要求準備了引火柴草,用油仔細包好,萬一遇雨還能有個燃火之物。
這捆青蒿帶來了希望,馬丙篤心中高興嘴上卻惱,抬手照著小道士的腦袋就是一巴掌:“你這小子,這麽多人找青蒿怎麽不早說!”
小道士雖然委屈,但也知道馬丙篤心係曲珍的安危,情急之下難免有些言行失措,於是沒有閃躲,撇嘴閉眼準備挨這一巴掌。馬丙篤當然不是真打,手甩到小道士的頭邊改成了向下,重重拍在小道士的肩膀上喊了聲:“好!有你的!給你記功!”小道士聳了一下肩,把青蒿遞給馬丙篤後,忍著笑跑到泉邊,洗鍋燒水準備煮‘藥’。
接下來的事就沒有什麽懸念了,馬丙篤用青蒿煎水給曲珍服下,葛鳳蘭徹夜守在曲珍身邊,中間曲珍又發了一次寒熱大汗,天快亮時曲珍恢複了‘精’神,眼睛也有了光彩,雖然還不能說是治愈,但症狀明顯得到緩解。看到這種情況,馬丙篤離開帳蓬,巡了一圈哨就鑽進趙如琢帳中,心情放鬆倒在鋪上,胡‘亂’應了幾聲趙如琢的詢問就進入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