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誤 一場愁夢酒醒時

並非所有的暴風雨前,都合該是風平浪靜。

自喜兒那日與錢傳璛的一番對話的第二日,稱病在家的鄭太師神清氣爽地上得朝來,其黨羽也是一改前幾日的萎靡神態,各個鬥誌高揚。

果真,鄭太師一上朝,便拿出一份狀紙,高聲宣讀起來。

而那狀告之人卻是這身坐龍椅的監國王,裏麵洋洋灑灑地列舉了他十條罪狀。

這擺在第一條的便是一名賢明君主最忌諱的罪狀:荒淫無度。

這佐證嘛,自然是監國王前不久讓一名堂堂的男子入住後宮。

其下所列則是窮兵黷武。

所舉的證據,自然也是與那入住後宮的男子有關,說的便是今年春,監國王為了那名男子,丟下朝政,領兵去了湖州,差一點同大唐和吳國動兵。

這一條條列下來,真把個錢元瓘數落成一個昏庸無道的君主。

唯一奇怪的是,這罪狀中的男子,鄭太師並未將之道出名來。

當那鄭太師義憤填膺地宣讀完畢後,錢元瓘懶懶地問道:“那麽,鄭太師,你心目中可有比寡人更加適合這王位的人選?”

鄭太師一愣,自己本打算宣讀了這些罪狀後,便要大聲昭告天下,這個監國王不配當儲君,卻不料被他給搶白了,這先聲製人,自己算是落了下勢。

不過,畢竟在官場翻滾了大半輩子,不過片刻,他便朗聲道:“這適合的人選,自然是需要老王上親自來判定才行,臣下的意見隻能做參考。”

“嗬嗬~~~你還知道我這儲君之位是老王上判定的呀?那麽,你如今這般,不就是質疑老王上的識別好壞的能力了嗎?”錢元瓘不輕不重地道。

“老臣、老臣不敢!”鄭太師被反駁得一時口拙,隻得誠惶誠恐地告罪。

“諒你也不敢。”錢元瓘以眼神狠狠地警告了他後,道,“此事若是無其他異議,那麽我們談談這錢塘江原本‘應該’牢固的堤壩,為何一夕之間決堤?這一決堤可是把下遊百姓的農莊毀壞了不少。若是寡人還沒老得記不清楚,好像這幾日的潮汛並不高漲嘛。”

原本要上前為鄭太師說話的幾名大臣紛紛噤聲,蓋因心虛,這堤壩修建,當初自己可是克扣了不少銀子。

它早不決堤晚不決堤,偏偏挑這時候,這回他們也是自顧不暇了。

錢元瓘看著他們的反應,嘴角勾起個滿意的弧度。

雖然這次被錢元瓘明裏暗裏的威脅暗示,其後幾天,鄭太師黨派之人依舊還是蠢蠢欲動,大有要把錢鏐給鬧出現為止,好似他們已是知曉了錢鏐回京。

與此同時,錢元瓘已經開始對一些官職較低的人下手了,未與眾人事先說明的情況下,他幾次上朝將那些官員以各種罪名下獄罷官,又直接將空缺的位置教一些新麵孔頂替。

隻把他們殺得措手不及。

也是因他如此強勢而迅速的手段導致,那些朝中元老心中各個忐忑不安,生怕那下一個被罷官的人是自己。

終於在錢元瓘將朝堂換了近一半血的時候,剩下的朝臣群起而反抗了起來。

這反抗的手段也無非就是那麽一種:逼宮。

既然逼不出老王上出來為自己主持公道,那麽便隻有先把這個監國王拉下來,等到把老王上逼出來了再謀對策。

他們的逼宮很成功,從宮門外一路殺進去,並未遭到多大的抵抗,不過是半個時辰,他們便已經到了儲君寢宮外。

“監國王,我們已經將王宮團團包圍了,請您移尊駕出來吧!”為首的鄭太師站出來,大聲喚道。

一陣靜謐之後,寢宮的門終是緩緩打開。

“嗬嗬~~~鄭太師,你如今這般是唱的哪出戲呀?這逼宮之罪,可是要誅滅九族呢。”一身清閑衣著裝扮的錢元瓘緩步出得門外。

“你根本不配擁有這儲君之位,我們這是順應民心,請你讓賢!”

“哦?那麽,試問誰有那能力呢?”

“那自是……”

鄭太師還未說完,卻有一道聲音將之打斷:“五哥,數日不見,最近可睡得安穩?”

那聲音的主人自是錢傳璛。

“多謝十四弟關心,寡人自是好吃好睡,卻不知……”錢元瓘本欲好好挖苦一番他的這個弟弟,不料卻從錢傳璛背後出來一人,生生教他刷白了臉,說不出話來。

這人是他萬萬想不到會出現在這裏的人——萬喜兒。

“微臣萬喜兒叩見王上!”喜兒鞠躬作揖,言笑盈盈。

“喜兒,你……”錢元瓘不清楚自己此刻心裏究竟是何感受,那不是被背叛的憤恨,而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悲涼。

這悲涼讓他明白了自己的愚蠢,愚蠢地以為隻要自己夠努力,真能換自己的心為他的心,也讓他明白麵前這人的心永不會為自己敞開,或許曾經為自己敞開了一點,卻是因自己的嫉妒和過分自信親手將之闔上。

“王上,喜兒曾說過,您若對莫憐動手,臣便絕不會與您站在一起。如今莫憐已死,現在這便是我的選擇!”喜兒斬釘截鐵地道,那眼裏的光芒有著與錢元瓘一樣的悲涼,卻比他多了些什麽。

可惜,天色太晚,宮燈太暗,他並未看清。

下一話《不負如來不負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