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要和你分別,就算撥開人群,我也想去見你。
——《螢火之森》
1.
微風吹散了天空中的烏雲,卻吹不散薛萌心底的陰霾。
顧允帶著薛萌回到了學校宿舍,平日裏活潑好動的她好像完全變了一個人,神色帶著少有的凝重:“有什麽事情我會和你聯係,你安心和大家一起準備舞台劇。”
“可是你們……”
“不要擔心我們。”顧允打斷她的話,好像在給自己加油打氣一樣,“這一天遲早會來的,我和哥哥絕對不會屈服。”
說完,她不等薛萌回答,就心煩意亂地離開了宿舍,臉上的淚痕還沒有徹底幹透。
薛萌虛脫似的跌坐在冰冷的椅子上,望著窗外碧藍的天空,成群結隊的白鴿拍打著翅膀在雲朵中穿梭,它們是那樣自由……
現在能做的就隻有等待了嗎?
她突然有些後悔,自己為什麽那麽早就離開,但又很慶幸,哪怕在那麽緊張的情況下,顧麥克依然抓緊了她的手。
薛萌忍不住伸出手放在眼前看了看,似乎手上還能感覺到顧麥克的溫度。
他是無所不能的顧天才啊,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吧!
可是接下來的幾天,顧麥克和顧允就像是完全從世界上蒸發了一樣,不僅在學校和社團看不見他們的身影,就連手機都處於關機的狀態。
薛萌整天無神地在教室和社團中穿梭,連大家對舞台劇的熱情也無法感染她。
到底該怎麽辦?
如果不是遇到了無比棘手的事情,顧麥克怎麽會這麽久都不和她聯係?
更何況——
她焦急地環視著正熱火朝天討論劇本的丁圖和朗越、忙碌的沈如期,還有其他臉上洋溢著幸福笑容的社員……雖然不知道顧家到底發生了什麽,但所有人都沒有來問她,甚至連大嘴巴朗越都沒有來找她八卦。
每個人都在默默地等著他們的歸來啊!
眼看著舞台劇彩排的日子越來越近,薛萌再也無法忍受,做好準備打算直接殺入顧家將兄妹二人救出來的時候,蘇一晨的電話及時熄滅了她腦海中衝動的火苗。
“薛萌,現在來彩排地點吧。”蘇一晨的聲音有些沉重,“這邊出了點兒狀況。”
“是顧麥克嗎?他沒有辦法參加了?”薛萌第一次時間想到了他。
蘇一晨沉默了一下,開口道:“薛萌,顧麥克不會來了,我剛剛收到了他製作的背景資料,還有顧允可能也沒辦法出現了。”
“什麽?”薛萌握緊了手機,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沒辦法出現了?
難道說,顧麥克和顧允最終還是沒有頂住顧家父母的壓力,甚至以後都不能出現在自己麵前了嗎?
離別前顧麥克蒼白的笑容再次浮現在眼前,薛萌焦躁地在房間裏走來走去,滾燙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不,她不相信!顧麥克答應過,一定會解決的,他不會對自己說謊!
“我要去找他們!一定把他們帶回來……一定……”薛萌的聲音有些顫抖。
“不行!現在來彩排地點!”蘇一晨立刻沉聲拒絕,“有更要緊的事情,讚助那邊出問題了,舞台劇沒有辦法繼續進行了!”
薛萌腦中又是“嗡”的一聲,她的身子搖晃了幾下,差點兒跌倒在地上。
為什麽……為什麽連凝聚大家心血的舞台劇都出了問題?
再也顧不得那麽多,薛萌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宿舍,一路奔向了舞台劇的彩排地點,遠遠地就看到讚助方的幾個人麵色陰沉地坐在僅有的幾把椅子上,正大聲爭論著什麽。
沈如期平日裏“冰山美人”的形象也消失了,她臉上的妝隻化了一半,表情顯得猙獰又可怕,木頭似的站在那裏,眼中好像能噴出火來。
好像真的很不妙啊!
話說拉讚助不是沈如期的工作嗎?為什麽她看起來好像是很生氣?
“薛萌,這裏!”蘇一晨很快看到了她,拚命揮手,“他們還在談判。”
“談什麽?到底出了什麽問題?”她連呼吸都來不及調整,氣喘籲籲地發問。
“是沈如期突然發了脾氣,說出的話也很難聽,現在讚助方決定撤資……”蘇一晨長長地歎了口氣,“你知道,明天就正式演出了,而且你看——”他伸出手,朝著身後的方向指去。
薛萌眯起眼睛,小聲問道:“咦?怎麽場館的人也來了?”
“來收尾款啊!合同上早就寫好了,今天付不清尾款,咱們就要被趕走了,可讚助方又決定要撤資。”蘇一晨崩潰地拉扯著頭發,“到現在也不知道沈如期為什麽要發脾氣。”
怎麽所有的壞事都湊到了一起?
薛萌煩躁地擺了擺手,打斷了蘇一晨的抱怨,悄悄地朝著沈如期的方向走去。
她相信沈如期不是那種任性妄為、隻顧著自己就毀掉大家努力的人。
隨著距離的接近,朗越和沈如期的對話也清晰地傳入耳中。
“如期,我知道你一定是有苦衷的,到底怎麽了?你看,今天彩排這麽重要的日子,如果讚助方真的撤資,我們該怎麽辦?”朗越的聲音甚至帶著哭腔。
沈如期冷冷地回答道:“讓他們撤資好了,我不會妥協!”
“喂……沈如期!”朗越大吼道,眼睛瞪得好像銅鈴,“你真的要這樣做嗎?”
沈如期眼中閃過掙紮和無助之色,她靠近朗越,聲音雖小,卻帶著震怒:“你知道什麽?是讚助方那些人提出了渾蛋的要求!昨天他們聯係我,說要臨時改變合同內容,他們說對我們舞台劇的服裝很不滿意。”
“服裝?隻要改變一點兒也沒什麽……”
“改變一點兒?”沈如期冷哼出聲,從手機中找出圖片放到了朗越的手中,“你自己看!這些還是舞台劇嗎?去參加比基尼大賽都不過分!”
朗越不敢相信地湊近手機屏幕,薛萌也忍不住膽戰心驚地看過去。
天啊!
她死死地捂住嘴巴,發出一聲低低的驚呼。
這些模特身上穿的東西難道不是內衣嗎?
隨著手指在屏幕上滑動,接下來的幾張圖片繼續挑戰著他們的忍耐極限。朗越的額頭上隱隱有青筋暴起,他怒氣衝衝地走到讚助方麵前,將手機摔在桌子上:“你們難道不覺得無恥嗎?”
“這就是我們的要求。”坐在最前方的中年男人猥瑣地笑了笑,毫不在乎地回答,“不同意的話,我們就會撤資。你們這種舞台劇,不就該穿這樣的衣服嗎?”
撤資?
他的聲音那麽清晰有力,重重地砸在每個社員的心上。
如果真的撤資,那麽場館的尾款該怎麽辦?
舞台劇的正式演出就在明天了,選擇在這個時候放棄,大家這些天的努力和期待不就都變成沒用的白紙了嗎?
沈如期暴怒地望向讚助方的幾個人,強硬地說道:“無論如何,換成這樣的服裝,我們絕對不會同意!”
“那就沒什麽好說的了。”中年男人聳了聳肩,毛毛蟲似的眉毛擰在了一起,“你們等著走人吧!”
朗越和蘇一晨絕望地相視,場館的人員也在不耐煩地等待。
就在這時,一個充滿了希望的聲音響起。
“我還以為是什麽事情,如期,昨天更換服裝的爭議還沒有解決嗎?”丁圖邁著平穩的步伐從場外走了進來,臉上帶著一絲篤定的笑容,“不好意思,家裏有事來晚了。”
“他們決定要撤資。”沈如期厭惡地瞥向讚助方。
“哦?”丁圖淡淡地掃了他們一眼,“那就撤好了。”
“你們……”被丁圖驟變的態度驚到,中年男人不甘心地叫道,“如果我們撤資,場館也不屬於你們了!”
丁圖無所謂地笑了笑,從背包中翻出一張銀行卡遞到表情淩亂、下巴幾乎要掉到地上的朗越手中:“錢這種東西最好說了,剩下的從我這裏拿。還有需要的話,也一並算在我頭上好了。”他挑起眉毛,不屑地望著中年男人,“你還有什麽問題?如果沒有,請從這裏滾出去,好嗎?看見你就惡心。”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聚集在了丁圖的身上。
薛萌揉了揉眼睛,心髒幾乎要跳出喉嚨了。
丁圖身上好像有光芒射出,金色的,是專屬富豪的財富之光嗎?
“你……你知道讚助要多少錢嗎?你一個窮學生哪有那麽多錢?”中年人的表情有些扭曲,語氣裏充滿了幸災樂禍。
“需要很多錢嗎?我剛好有張運通百夫長黑卡,應該夠了吧?”丁圖又翻了翻背包,直接拿出一張黑卡遞給朗越。
中年男人徹底驚呆了,他結結巴巴地“我”了半天,最終認為“財大氣粗”的丁圖很不好惹,隻能不甘心地嘟囔了幾句,帶著身後的幾名小弟,像過街老鼠一樣溜出了場館。
朗越生怕眼前發生的一切隻是一場美夢,他以超人般的速度跑到場館人員麵前,用丁圖的銀行卡付清了尾款,然後激動地一把抱住丁圖,鼻涕眼淚都蹭到了他的身上。
“沒想到你還是隱藏的富豪!以後你就是我的神了!”
丁圖白皙的臉頰微紅,剛剛震撼人心的氣場也不知跑到哪裏去了。
“在我看來,錢是最不重要的事情,我想和大家一起努力,所以就沒提讚助的事情。”
嗚呼——
在場的所有社員都互相擊掌歡呼。
明天的舞台劇可以順利進行了!
薛萌的臉色卻極其難看,她左看看右看看,在震耳欲聾的歡呼聲中一步步挪到了朗越的麵前。
有些事情逃避是沒有用的。
她輕輕地扯了扯朗越的袖子,因為緊張,掌心滿是濕漉漉的冷汗。
“社長,還有一件事,我要告訴你。”她不敢抬頭去看朗越的表情,“顧允和顧麥克因為父母的反對,沒有辦法參加明天的舞台劇了。”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
朗越的笑容僵在臉上。
旁邊的沈如期也難以置信地望了過來。
蘇一晨難過地閉上眼睛,轉過身去不想再看。
薛萌緊緊地扯住朗越的袖口,隻覺得腳下出現了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將他們全部拖入那個絕望的深淵。
誰知道以後的日子又會發生什麽呢?
2.
場館的空地上,社團的人圍坐成一圈,一起商量這種情況下明天該怎麽辦。
大家決定臨時找出代替顧允的B角色,後台的操作也暫時交給蘇一晨處理,無論如何,明天的演出絕對不能退縮!
可縱然如此,突如其來的變故還是將大家折騰得手忙腳亂,每個人都像無頭蒼蠅一樣亂竄。沈如期和丁圖也在忙著和新的B角色講解劇本的發展和人物的性格,薛萌則躲在角落裏一遍又一遍地撥打顧麥克的電話……
關機!還是關機!
她難過地握緊手機,抹去從眼眶中掉落的淚水。
顧麥克明天真的不會出現了嗎?
明明幾天前他們還笑著坐在電腦前,他那樣溫柔地將她攬在懷中,低聲安慰她,無論發生什麽都不要害怕,因為有他在身邊,所有的困難都會迎刃而解。
可現在呢?
好像她所有的勇氣也隨著他的消失而消失了。
他還好嗎?
無數個念頭在腦海中浮現,薛萌發出一聲極輕的哽咽,靠著冰冷的牆壁緩緩跌坐在地上。
就在這時,一雙有力的手輕輕扶在她的肩上。
薛萌一驚,下意識地喊出來:“顧麥克?”
可抬起頭的一瞬間,她看到的卻是沈如期那張美麗的麵孔。
不是他。
薛萌臉上的驚喜漸漸變成了難以掩蓋的失落,她慌忙擠出一個笑容,勉強裝出平靜的模樣:“怎麽了?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
沈如期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仿佛有一種奇異的力量,驅散了她心中那片灰暗的烏雲。
“打起精神來,薛萌,就算他不能參加這次演出,可裏麵不是也有他的努力嗎?”沈如期安靜地站到她的身邊,“這是我們所有人的努力,也是所有人的夢想,既然已經走到了這一步,就算遇到了困難,也沒有退路了。”
薛萌小聲地回答:“我知道……”
這些她都知道,可顧麥克呢?他又該怎麽辦?
就像沈如期所說,這次的演出同樣有他的努力啊!如果不能和大家一起見證這次努力的結果,那麽他所做的事情又有什麽意義呢?
沈如期輕輕地歎了口氣,雖然她沒有仔細打量薛萌的神色,卻仿佛已經懂得了她心中的猶豫。
“最重要的是一起努力的過程。”她拍了拍薛萌的肩膀,“雖然很不想承認,但你已經是顧麥克的女朋友了,隻有你有這樣的資格。”她的聲音逐漸變大,“有資格帶著他的那一份努力勇敢地走下去!”
聽著這樣的安慰,薛萌很感動。
對!她是他的女朋友,除了她薛萌,還有誰能帶著他的努力去完成那個共同的夢想呢?
看著薛萌眼中漸漸凝聚的光芒,沈如期不動聲色地勾了勾嘴角,一言不發地離開了。
薛萌挺直了脊背,深深地呼氣,吸氣。
心中的糾結和煩惱在這樣看似不起眼的小動作中徹底消散。
她揚起下巴,大步朝著場館的中央走去。
為了明天,為了社團,更是為了她和顧麥克的努力,她一定要完成這場萬眾矚目的演出!
幾個小時過去了,所有的活動已經準備完畢,時間也已經到了深夜。大家都筋疲力盡,互相打了招呼,拖著疲憊的身軀走出了場館。
薛萌用盡最後的力氣換好心愛的“貓咪老師”睡衣,渾身無力地躺在**,很快就要進入夢鄉,卻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從枕頭下摸出了手機。
再打顧麥克的電話!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冷冰冰的聲音再次從電話的另一端傳來。
薛萌失落地抿了抿嘴唇,很快又露出一個自信的微笑。
沒關係,他一定是還有沒處理好的事情。
於是,她飛快地打下了一行字:“明天如果有時間,不要忘記來場館看演出哦!我大約會在十五分鍾的時候出場!”
溫暖的被子裏,薛萌執拗地盯著散發著昏暗光芒的手機屏幕,眼皮漸漸變得沉重,最終完全合上了。
他一定會看到那條短信的!
早上七點,薛萌的手機鬧鈴準時響起。
昨晚臨睡前就已經做好準備的薛萌沒有一絲猶豫,像彈簧一樣從被子裏跳起來,先是抓過手機仔細研究——並沒有發現新的短信提示。
她用力地搖了搖頭,飛快地換好舞台劇的服裝,緊接著戴好假發、化好妝。
淺黃色的短發服帖地垂在臉頰的兩側,襯得皮膚更加白皙,仿佛一塊浸在月光下的白玉,精致可愛的校服短裙被打理得看不見一絲褶皺。
完美!
她對著鏡子做出了一個“加油”的手勢,帶好補妝的工具,馬不停蹄地朝著場館的方向趕去。
一半以上的社員很早就來到場館檢查各方麵的問題,以免出現難以預料的麻煩。幹淨整潔的紅毯也被整整齊齊地鋪在寬敞的舞台上,幾位穿著團服的社員認真地趴在上麵,連一根頭發也不放過。
酒紅色的幕布被高高地收攏到一邊,在刺眼的燈光下泛出光澤,就連台下的地板與座椅都被擦拭得一塵不染。
因為社團方麵早就做過了隆重又盛大的宣傳,所以很多對這次舞台劇都抱有極高希望的觀眾早早就拿著宣傳單,滿臉興奮地坐在觀眾席,嘰嘰喳喳地討論著。
薛萌從後門悄悄走到後台。
沈如期已經換好了衣服,化完了全套的妝,站在B角色替補的麵前安撫她:“隻要台詞不出錯,表情不要過於僵硬就可以了。”
聽了這樣的話,薛萌不禁吐了吐舌頭。
這應該是對自己說的話吧?
“薛萌,你來了!我和你說,今天的演出對我們社團來說非常重要,如果再出現狀況,可沒人幫你救場了!那個B角色原本就不太熟悉,所以你一定要超常發揮,把所有的雜念都拋到腦後,知道嗎?”朗越大力地拍著她的肩膀,“我還有其他事情要做,你再熟悉一下台詞吧!”
薛萌剛剛有些放鬆的神經再次緊繃起來。
呼呼!
她按住胸口,不停地回想著顧麥克拍下的各種照片。
沒關係!她已經在顧麥克的幫助下接受了訓練,至少怯場的狀況不會再有了。
從背包裏拿出被標記得密密麻麻的台詞本,薛萌認真地坐到角落裏,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上麵早已銘記於心的台詞。
今天一定要成功!
身邊的人走走停停,台下的喧鬧聲也越發刺耳,薛萌能聽到自己無法控製的心跳聲,仿佛裏麵住著一隻狂暴的兔子,瘋狂地撞擊著胸腔。
“啪”的一聲,在薛萌合上台詞本的同時,台前所有的燈光瞬間被全部打開,整個場館被照得宛如白晝,隨之而來的是熱血沸騰的鼓點——《黑子的籃球》最經典的背景音樂之一。
“嘩啦——”
台下的觀眾從座位上跳起來,拚命揮舞著手中的海報和橫幅,其中沈如期的粉絲更加瘋狂,大聲呼喚著她的名字。
舞台後方的LED屏幕先是一閃,隨後出現了動漫中帝國高中的背景,熟悉的旁白響起。所有人都目不轉睛,卻忽然看見一個籃球“嗖”地從半空中飛過。
屏幕又是一閃,變成了籃球館的背景。
極其符合主角黑子氣質的丁圖從後台的最佳位置出場了,他矯健地從地上躍起,將半空中的籃球穩穩地抓在了手中。
“哇——好帥!”台下又是一陣熱烈的歡呼。
緊接著,同樣作為重要角色的沈如期等人也躊躇滿誌地從後台走了出來,幾個人完美地配合著演出,說出的台詞毫不矯揉造作,情節還帶著讓人忍俊不禁的幽默。
薛萌的呼吸開始變得急促起來,她幾次垂下頭去看手表,眉頭忽然緊緊地皺起。
到她了!
這次不需要朗越的提醒,她自己可以!
她死死地盯著丁圖手中不停旋轉的籃球,直到它重重地跌在了地上。薛萌咬緊牙關,一邊從後台走出去,一邊高聲念著腦海中的台詞:“難道籃球對你來說隻是作為無聊生活中的一種消遣,而不是值得努力的夢想嗎?”
背景音樂也適時轉換成了沉重的鋼琴曲。
觀眾齊刷刷地朝著薛萌望去,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起來。
好可愛的演員!
可是台上的薛萌此刻渾身顫抖。
腳步聲是那樣沉重,每一聲都在她的心中回響。
薛萌告訴自己,無視台下觀眾的目光和攝像機的鏡頭就好了,那些天的訓練怎麽可能一點兒效果都沒有?
那是顧麥克的心血,她不能辜負。
可是——
“那在教練看來,夢想又是什麽呢?”另一位演員慷慨激昂地發揮著。
一滴汗水從額頭上滑落,薛萌故作鎮靜的聲音開始顫抖:“夢想是……”
無數目光好像尖銳的針,狠狠地紮在她身上。
不對!
沒有顧麥克,他在哪裏?
薛萌的思緒徹底變得混亂起來,她好像忘記了自己還站在舞台上,不顧一切地朝著台下望去。
他不是……他也不是!那些拿著相機的人都不是顧麥克!
薛萌大口地喘息著,踉蹌著向前走了幾步,痛苦地睜大雙眼,在人群中尋找那張熟悉的麵孔。
隻要能看到那雙深邃的眼睛……
台上的幾位演員大驚失色,沈如期更是抑製著憤怒,竭力保持著完美的微笑。
台下的觀眾也一頭霧水地看著已經走到舞台邊緣的薛萌。
這也是舞台劇的一部分嗎?
所有的喧囂都被薛萌忽略,她還在拚命地尋找著,每一個影子都不放棄……
顧麥克,你在哪裏?
忽然,不遠處的角落裏,一個挺拔的身影闖進她的視線。他定定地凝視著薛萌,臉似乎有些消瘦,那雙眸子還是那樣熟悉,閃爍著光芒。
他的雙唇一張一合,無聲地說出兩個字——
“加油。”
那一刻,薛萌心中所有的灰暗仿佛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撕扯得粉碎。
濃重的色彩將她整個人包裹,似乎有數不清的彩虹在她的身邊一道又一道地綻開。
——有我在,無論你出了怎樣的錯,我都會解決。
薛萌睜大雙眼,淚水如決堤一般簌簌而下。
“夢想……夢想是靈魂支柱……”她的聲音一點點變大,最後清晰地傳遍了整個場館,“是靈魂的組成,也是生命中最美麗的色彩!最重要的是……”她顫抖地握緊雙拳,嘴角微微勾起,“如果你不去堅持,那麽夢想就沒有任何意義。”
她充滿了感情的喊聲久久地在場館中回**。
丁圖不由得露出了欣賞的神色。
雖然這不是他劇本中的台詞,但是比劇本還精彩得多。
“啪啪!”
先是微弱的掌聲從角落處傳來。
其他的觀眾仿佛在夢中突然被驚醒,也興奮地高舉雙手,用力地鼓掌。
很快,震耳欲聾的掌聲和歡呼聲將他們淹沒。
薛萌垂下頭,淚水掉在紅色地毯上,瞬間消失得不見蹤影。
在熱烈的呼喊聲中,她的身影被其他幾名演員掩去,緩慢而自然地退回了後台。
無視後台社員們讚許的目光,無視台下觀眾一聲高過一聲的呼喊,薛萌氣喘籲籲地扯掉頭上的假發,又隨便拿了一件寬大的外套罩在身上,然後飛快地奔跑起來。
風從耳邊吹過,揚起她的發絲。
她隻是世界上最渺小、最不起眼的一粒塵埃,就算是再透明的存在,隻要有了夢想,有了堅持的意義,有他在她的身邊,永遠給她力量,那麽一切就都值得。
薛萌穿越台下擁擠的人群,不知道撞在了誰的身上,可她已經完全感覺不到疼痛了。
隻要有了力量,有了顧麥克……
眼前,顧麥克的身影越來越近。
他安靜地站在角落裏,整個身影被黑暗籠罩。
薛萌卻清楚地看到了他如寶石般明亮的雙眼,照亮了她心底陰暗的角落。
她再也不害怕去獨自麵對了,隻要有他,隻要有他!
薛萌腳下一歪,直直地朝著前麵倒去。
顧麥克邁開長腿,飛快地伸出手,將她緊緊地攬在懷中。
薛萌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她死死地揪住顧麥克的衣服,眼淚再次決堤而下。
“顧麥克……顧麥克……”她不斷呼喚著他的名字,心中的喜悅難以抑製。
她不是在做夢,對嗎?他一定看到了那條短信!
他微涼的手指溫柔地撫摸著她被汗水打濕的鬢發,發出一聲極輕的歎息,不厭其煩地回應著她的呼喚。
“我在。”他低沉的聲音帶著一絲愉悅,“你做得很好。”
她拚命點頭,久久地抱著他不肯放手,直到眼淚將他的衣服浸透了一大片,她才害羞地抬起頭來,用力地揉著眼睛。
顧麥克靜靜地凝視她,露出一個柔和的笑容,從口袋裏拿出紙巾按在她紅彤彤的臉上。
“我就知道你會來!”薛萌握住他的手,說道,“你家裏那邊呢?事情都解決了嗎?”
顧麥克的動作一僵,卻又很快恢複自然。他輕咳幾聲,偏過頭去,不想讓薛萌看到他眼中的疲憊與無奈。
“不要擔心我,還有一些小問題。”他繼續擦拭著薛萌臉上的淚水,“我還有很多問題要解決,所以不能在這裏停留太久。”
“別……朗越很想見你,還有丁圖和沈如期……”不好的預感頓時漫上心頭,薛萌連忙抱住他的胳膊,幾近懇求地說道,“不要走……”
她剛剛見到他,不想這麽快就分開。
顧麥克的嘴唇變得有些蒼白,他神色黯然地朝著台上瞥了一眼,然後下定了決心似的,伸出手再次將薛萌攬在懷中。
“相信我,繼續相信我。”他在她耳邊輕聲說道,“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等著我。”
薛萌一陣心慌,下意識地想要扯住他的衣角,卻被他輕輕地推開,兩個人的距離也瞬間拉開了很遠。
顧麥克微微一笑,朝她擺了擺手,眸中閃過一絲不忍,離開了她的視線。
薛萌呆呆地抬起手,撫摸著滾燙的臉頰,上麵好像還殘留著他指尖的溫度。
她站在原地,很久都沒有回過神來。
顧麥克,你不是我的一場夢,對吧?
3.
在眾人持續不斷的歡呼聲和尖叫聲中,這場凝聚了社團成員無數心血的舞台劇終於落下了帷幕。朗越整個人仿佛失控了,身上披著舞台劇的橫幅,尖叫著在場館內四處奔跑。
“太圓滿了,我愛你們!”他抓住了隊伍最後來不及逃跑的丁圖,竟然抱著他在他的臉上落下了一個吻。
丁圖臉色一變,嘴角保持著難看的笑容,發出了一串尷尬的笑聲:“社長社長,冷靜冷靜!”
“來看看舞台劇的回放吧。”蘇一晨顯然也非常滿意,“全程我都一幕不落地拍下來了哦!”
大家不約而同地點頭答應,瞪大眼睛守在電腦前,誰也不肯離開。
隻有薛萌小心謹慎地走在最末尾的位置。
如果非要說的話,她還是出錯了,就連丁圖辛苦寫出的台詞都被她隨意改掉了。不過她隻有幾分鍾的表演,應該不算太糟糕。
這樣想著,她眯著眼睛朝電腦的方向瞟去,很快看見屏幕上表情僵硬的自己走上了台。
不行!
薛萌立刻閉上眼睛,不忍再看下去,可熟悉的台詞仍然清晰地傳進了耳中。
“薛萌這次的表現很好,台詞也非常自然。”沈如期淡淡的聲音響起。
“對啊,我也很意外!”朗越高聲附和。
咦?
薛萌疑惑地睜開眼睛,鼓起勇氣重新朝著電腦屏幕看去——
屏幕上的她戴著假發,化著濃濃的舞台妝,看起來和普通的coser(玩角色扮演的人)沒有什麽不一樣,隻是她的臉上流淌著晶瑩的淚水,嘴角卻是如花朵般幸福的笑容。
而她的目光……
那不是顧麥克所在的方向嗎?
是因為他的存在,才讓自己的表情和行動都不再像曾經那樣僵硬了嗎?
台下擁抱的一幕適時地浮現在眼前,薛萌的心髒怦怦地跳得飛快,連周圍社員們的議論聲都被掩蓋,此刻她滿心滿眼都是顧麥克的臉。
顧麥克看上去好像很疲憊的模樣,是不是家中還有什麽事情沒有解決?
這些天他甚至沒有主動聯係自己,是很艱難嗎?
“一起去參加慶功宴吧,丁圖已經定好地方了!”朗越的吵鬧聲也變得時遠時近。
薛萌好像被驚醒了一樣猛地抬起頭來,低聲說:“慶功宴我就不去了。”
唰——
她再次成了目光的聚集點。
沈如期和蘇一晨的眼神好像格外銳利。
“那個……我還有點兒事情,所以你們先玩。”她幹笑兩聲,小心地朝著出口的方向退去,“不好意思。”
“可是大家都……”朗越怔怔地開口。
“真對不起了!”她氣運丹田,充滿歉意地說道,然後頭也不回地朝著出口的方向跑去。
她真的無法扔下顧麥克一個人麵對那麽多的艱難險阻!
外麵的天色已經黑了,冰冷的夜風毫不留情地灌進了衣裙的縫隙中,薛萌咬著牙一路飛奔到了顧家大門前,沒有一絲猶豫,她伸出手來,按下上麵的門鈴。
他現在會不會已經睡了呢?
如果顧家父母還沒有離開,又該怎麽辦?
短暫的等待中,無數個匪夷所思的想法在腦海中交織,當薛萌膽戰心驚地想到“顧麥克會不會已經被父母完全囚禁”的時候,眼前的大門“吱”的一聲打開了。
薛萌眼睛一亮,剛想大聲喊出他的名字,卻發現站在門後的人並不是顧麥克。
“薛萌,你怎麽這個時候來了?”顧允睡眼蒙矓地打量著她,聲音中帶著濃濃的倦意。
薛萌有些失落地踮起腳尖向房間裏麵張望,小聲問道:“對不起,你已經休息了嗎?顧麥克也睡了?”
顧允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直接將薛萌扯了進來:“不用怕,我爸媽今晚不在,如果你要找我哥的話——”她有意拉長了聲音,“他也不在。”
“哎?”薛萌的腳步定在那裏,聲音有些慌亂,“他難道被叔叔阿姨帶走了?”
所以今天在場館的見麵是最後一次悲傷的訣別?
“喂,你安心啦。”看著薛萌眼淚都要掉下來了,顧允連忙上前按住她的肩膀,“他還沒那麽慘,不過他徹底和家裏鬧翻了。”
“鬧翻是什麽意思?”薛萌顫聲問道。
顧允沉默了一瞬間,對她揚了揚下巴,示意她一起來到了顧麥克的房間。
原本幹淨整潔的臥室此刻變得淩亂不堪,書櫃上那些難懂的書籍也少了一大半,放電腦的桌子上空****的,隨意散落著一些白紙。而角落裏的那個小木門……
薛萌邁著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走到了它的麵前。
為什麽它是敞開的?裏麵的那些手辦都消失了?
那些不是顧麥克極其珍惜的東西嗎?
“我哥搬走了。”顧允靠在門上,臉上浮現出一絲苦澀,“他說不想再忍受爸媽的束縛了。薛萌,你都不知道爸媽看到那些手辦的時候表情有多麽豐富……”
“那你呢?”她慌忙追問。
“我?我又算什麽?”顧允嘲諷地挑起眉毛,“他們對我哥的期望最高,而我不過是一個叛逆期的壞孩子罷了。不過你放心,我不會就這樣妥協,明天我就回社團。”
顧家已經變成這個樣子了嗎?
如果他們的父母可以換個角度去理解他們、感受他們……
薛萌不禁歎了口氣。
那麽顧麥克和顧允的生活一定會快樂許多吧。
“我知道你很惦念我哥,他也一樣,不過怕你擔心,才隱瞞了自己現在的地址。”顧允微笑著拿出手機,在上麵飛快地打下幾行字,“不過在我看來,也隻有你能給他最有用的安慰了,喏——”她指了指手機屏幕,“已經發給你了,快去吧!”
“顧允……”薛萌頓時感動得熱淚盈眶。
“肉麻的話可別說!”她連忙擺出一副受不了的樣子,大力將薛萌推出門外,“我等你的好消息!”
得到地址的薛萌一秒鍾都不敢耽誤,她和顧允揮手道別,隨後朝著手機上的地址全速前進。
突然……
薛萌來了個緊急刹車。
這是什麽味道這麽誘人?
她尋找著香氣的來源,很快看到了路邊甜點店的玻璃上掛著“限時搶購”的牌子。
是她最喜歡的芝士蛋糕!
顧麥克會不會還沒有吃晚飯呢?
想到這裏,薛萌喜滋滋地走進甜點店,挑了兩塊看上去最大、最飽滿的限量芝士蛋糕,再次加強馬力,迫不及待地繼續朝著顧麥克的地址奔去。
可當她七拐八拐,最終停在一條漆黑的巷子口時,她開始懷疑顧允是不是給錯地址了。
漆黑的巷子口,斑駁的牆漆,還有曬在路上的衣服床單……這裏的環境對顧麥克來說真的可以嗎?
可是巷子口的門牌和顧允告訴自己的一模一樣。
薛萌艱難地挪動著腳步,將芝士蛋糕擋在身前作為防身的武器,借著手機微弱的光芒,終於摸索到了301號前。
為什麽這扇鏽跡斑斑的鐵門連門鈴都沒有?
“顧麥克,你在這裏嗎?”她小心翼翼地叩著門,同時警惕地留心四周的動靜。
會不會突然跳出一個奇怪的大叔來?
昏暗的樓梯間被暗淡的路燈照著,照不到的地方仿佛掉進了黑窟窿裏。
正思索著,那扇看上去很有年代感的鐵門發出了刺耳的聲音,艱難地打開了一條縫隙,然後摩擦著坑坑窪窪的地麵,敞開了一道足夠讓成年人經過的口子。
顧麥克頂著黑眼圈錯愕地站在門後,他柔軟的黑發散在額頭上,臉色蒼白得仿佛是一張白紙。
薛萌借著房間裏微弱的燈光仔細打量著他,酸澀的淚水再次漫過眼眶。
因為場館太過昏暗,所以她此刻才清楚地看到,顧麥克竟然比上次看見的還要憔悴。
原本就很寬鬆的T恤穿在身上顯得空****的,露出來的鎖骨更加突兀。
薛萌吸了吸鼻子,二話不說,從那條縫隙裏擠了進去,故作輕鬆地說:“我怎麽不能來?你搬家了也不告訴我,我……”
話還沒有說完,她的心突然狠狠地抽痛起來。
她看到了什麽?
狹窄又潮濕的房間裏,就連像模像樣的家具都找不到一件,顧麥克心愛的電腦被隨意地擺放在角落裏,桌子上還散落著密密麻麻的圖紙……
這裏和幹淨整潔的顧家相比,簡直就是一個地獄,一個天堂!
他竟然住在這個地方?
顧麥克沉默地關上房門,步伐輕快地走到薛萌的身邊,伸手攬住她的肩膀,勾起唇角,淡淡一笑:“怎麽?這裏是不是又髒又亂?”
薛萌鼻子一酸,眼淚再也忍不住,手中的蛋糕“啪”的一聲摔在了地上。
這就是顧麥克所說的總有一天會好起來嗎?
淚水緩緩從臉頰滑落,她在心中抱怨自己太沒出息,可無論怎麽用力揉弄雙眼,都無法克製心中那股強烈的悲傷。
顧麥克垂下頭去,他皺眉凝視著薛萌流淚的麵孔,溫柔地伸出手來,輕輕擦拭掉她的淚水。
“別哭。”他低沉的聲音在寂靜的房間裏顯得格外清晰,宛如顫抖的琴弦,“你來到這裏,就是哭給我看的嗎?”
薛萌狼狽地點頭,又慌忙搖頭,她渾身顫抖地握住顧麥克冰涼的手腕,用力擠出一個別扭的笑容:“你餓不餓?我買了好吃的芝士蛋糕,還有……這房間真的好亂啊!我幫你收拾!”
顧麥克的眸中閃過一絲溫暖的光芒,他笑著揉了揉她的頭發:“不用了,我先送你回去吧,原本想要早點兒告訴你新家的地址,可你也看到了……”他無奈地環視著淩亂的房間,“因為銀行卡都被父母收走,所以最近找了很多做程序的外單,總要先維持生活吧?”
勉強維持生活……
薛萌的心抽痛得更加厲害。
都是因為她吧?如果不是她闖入了顧麥克的生活,如果她最後沒有和他在一起,那麽現在他還是學校裏那個受萬人敬仰、光彩奪目的天才,坐在整潔幹淨的屋子裏喝著咖啡,偷偷擺弄角落裏那些小小的手辦。
可現在呢?
就算他可以忍受這種落差,她也無法承受這種愧疚。
薛萌抽泣著,一把推開顧麥克,不由分說地開始收拾房間:“這就是我想做的事情!如果你還要阻止我,我就會生氣——”她咬緊了最後幾個字,“非常生氣!”
顧麥克啼笑皆非地看著她,隻好俯身撿起地上的芝士蛋糕,試探著問道:“好,那我就……”
“吃飯,睡覺!”薛萌回頭命令道,“這就是你要做的事情!”
顧麥克難得聽話,果真乖乖地吃掉了一半的蛋糕,然後悄無聲息地走進狹小的臥房。
她的眼淚砸落在地板上,卻又害怕吵到休息中的顧麥克,於是用手臂死死地堵住嘴巴。幾分鍾過後,她白皙的皮膚上出現了幾排觸目驚心的牙印。
真是太沒用了!
薛萌瞪大眼睛,仰起頭把剩餘的淚水全部逼回眼眶。
現在還不是流淚的時候。
和顧麥克一起堅強地麵對,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如果這副模樣再次被他看到,他一定會很傷心吧。
薛萌打起精神,開始真正地投入到清潔打掃的工作中。
她完全沒有注意到,身後微敞的房門後,顧麥克正臉色蒼白地凝視著她顫抖的身子。他的雙眼是那樣明亮,仿佛暗夜中兩顆璀璨的星辰,閃爍著清冷的光芒。
半晌,他默默地轉身,疲憊地躺在硬邦邦的**,淩亂的黑發遮住了他的眼睛。
他突然伸出手來,修長的手指輕輕按在眼睛上,好像看到了什麽無法忍受的畫麵一樣。
等收拾幹淨,薛萌躡手躡腳地鑽進顧麥克的房間,發現他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陷入了沉睡,可以聽到他起伏的呼吸聲,那麽微弱,仿佛隨時都會消失。
他的麵孔完全隱藏在黑暗中,卻能感受到他渾身上下散發的疲倦。
薛萌的鼻子又是一酸,她連忙屏住呼吸走出臥房,又將剩下的一塊芝士蛋糕放進冰箱裏,才稍稍安心地離開。
明天還是買些新鮮的蔬菜水果來吧,顧麥克看上去好像不止瘦了一點兒。
臉上的淚痕還沒有完全幹透,晚風吹過,更是涼到了骨子裏。薛萌抱緊身子,加快了腳下的步伐,口袋裏的手機卻提示有一條新的短信。
滑開屏幕,顧允的名字出現在上麵。
“薛萌,緊急狀況!我母親說要和你見麵!明天九點半,約在學校門前的咖啡廳。你先不要緊張,九點的時候我在咖啡廳門前等你,會有解決的辦法的!”
看著這條充滿了危險氣息的短信,薛萌先是一驚,卻又很快平靜下來。
和顧母的談判嗎?
她意味深長地望著前方在夜色中搖曳的綠柳,一個堅定的想法在心中漸漸浮現。
如果這次談話可以給顧麥克帶來幫助,解決他此刻的窘境,那麽她又有什麽理由不去接受呢?
黎明之前的黑暗,竟然這樣難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