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龍骸疑雲第一二九章不死傳說(4)

“華教授不是說過,守林人每天要巡視三次林場嗎?”

楊開看了看手表,自言自語:“似乎我們趕的很不巧,正踩在了時間點上。這會兒,怕是他還在附近巡山吧!”

“嗯。”陳天頂指著柵欄裏,肯定道:“菜園裏的蔬菜還很新鮮,鐵絲上也晾了幾件衣服,從這兩點來看,裏麵的小屋並沒有被遺棄的跡象。所以呀,大夥兒就平心靜氣的等等吧。”

說到這,他碰了碰楊開的胳膊,擠眉弄眼道:“我說楊開,指不準等守林人回來,看到咱這多號人,拿刀的拿刀,背槍的背槍。還以為是山匪打劫,腿一軟,就暈過去了……”

“嗬嗬,小事一樁。陳老板,沒看見咱隊裏有劉醫生嗎?即便是暈的再厲害,也有法子讓他醒。不信你問問老趙,他最清楚。”楊開指的老趙,自然是趙勇德。而話裏指的,則是在喇叭口趙勇德被蛇頭嚇暈的那件事,自那時候起,楊開的心裏雖有些芥蒂,但還是對劉雨薇這個小丫頭刮目相看了。

“指戰員,你淨翻些陳年舊賬。”一旁的趙勇德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腦袋。

“行,這回算我錯了。從雪狼湖走到現在,我想大家也累了,一並休息會吧!”楊開揮了揮手,提醒道:“精力旺盛的聊天,吹牛,我不幹涉。但記住,千萬不要脫離小組範圍,九筒胳膊折了,我倒不擔心,趙勇德你們幾個,屬於重點關照對象。話說在前頭,要是誰左右瞎竄,給捕獸夾咬到了屁股,這裏可沒人幫他卸。”言畢,楊開將後背倚靠在了木樁上,閉著眼小憩了起來。林子裏雖說沒有陽光,但好在不甚寒冷,零下一度的天氣對於穿著防寒服的楊開來說,已經沒有多大的刺激了,相反還有一似暖意蘊含其中。時不時有陣柔柔的清風拂過麵頰,令人心曠神怡。

大約過了幾分鍾,楊開就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他是被身邊人叫醒的,朦朧的睜開困倦的眼睛,還沒來得及拿手揉一揉,就聽見了趙勇德一陣嚷嚷。

“守林人來了!”趙勇德那天生的大嗓門,讓楊開不禁皺眉。

“呃……來了就來了,不用大驚小怪。”楊開打了個哈欠,還沒埋怨幾句,便眼睛一亮,整個人站了起來:“你說什麽,守林人來了?”

雖說一個小小的林業管理員,芝麻粒大的職務,沒甚稀奇的。但在大興安嶺趕了幾天幾夜的路,此刻能見到一個同類,楊開還是倍感親切。

遠遠看去,在密林深處,的確有一個老人提著柄鋼叉,慢悠悠的朝著這邊走來。瞧年紀約摸六十歲出頭,濃眉大眼,兩隻眼睛炯炯有神,頗有些勇健之氣。他的鼻子就像鷹勾一般往裏麵彎下,嘴唇幹癟,膚色紅裏泛白,看五官就帶了一些少數民族的血緣關係在裏麵。若不是一張臉上爬滿了縱橫交錯的皺紋,菊花般綻放,說他實際年齡隻有四十歲,楊開也是相信的。唯一遺憾的是,老人似乎脊椎出了毛病,成了駝背,整個背部如一座拱橋似的隆起,讓他的形象大打折扣。

看老人的表情,顯然已經發現徘徊在自己屋子外的這群奇怪路人了。不過他並沒有像先前陳天頂猜測的那樣大驚失色。隻是停下腳步,將鋼叉攥在手裏,警惕的問道:“你們是什麽人,怎麽會出現在林場?”

他的話不算標準,夾雜著一些生疏的地方用詞。當瞧見楊開等幾個老兵後背上的槍時,老人的臉陡然一沉,又多問了一句。

“還有,你們怎麽會有槍?山下的獵戶,來伐木的民兵我基本都認識,從沒見過有你們幾個。而且你們的槍……還不是土槍,是軍隊的真家夥!”說到這,老人倒吸了一口涼氣。

“難道你們是日本鬼子?”此刻,他的鋼叉已經亮了出來。

“咳咳……”聽了守林人的話,前麵的華伯濤和陳天頂本能的咳嗽了一聲,最終,還是由熟悉風土人情的陳天頂出麵,作為小組的代表和守林人進行了溝通。

“老人家,別激動。這隻是一場誤會。”

“誤會?”守林人將信將疑。

“當然是誤會,如果我們是日本鬼子,能說出這麽流利的漢話嗎?”陳天頂做幕僚那會兒的社交能力派上了用場,開頭兩句話,不問這,不問那,首先就將劍拔弩張的氣氛給安撫了下來,給彼此都留了一個緩衝的餘地。

“也對!”守林人點點頭:“日本鬼子的話,都是鳥語,唧唧喳喳的。咦,莫非你們是漢奸?”

守林人這話一出口,就連陳天頂這老油子的臉,都有點掛不住了。要知道,漢奸兩字在中國那可不是一個好詞兒,提到漢奸,人們往往將他們與賣國求榮,日本人的走狗相掛鉤。甚至可以說,在民間,老百姓們對漢奸的怨恨更強於日本人,畢竟,日本再怎麽鬧,都是異族。你一自家人,攙和啥勁兒呀?要是哪一家出了漢奸,輕則族譜蒙羞,重則直接抄家。就算是罵人,漢奸這兩字也是不隨意出口的,比之直娘賊,狗娘養的,在抗日戰爭時期,漢奸算是最惡毒的汙言穢語了。當下,幾個老兵頓時搶上一步,怒火中燒。而趙勇德更是瞪大了眼,差點要去拔刀了,唯有楊開搖了搖頭,露出了一絲苦笑。

因為一路上,和華伯濤的相處,讓他懂得了什麽叫換位思考。如果此刻的楊開站在守林人的角度去思考問題,他也會這麽想的。東北九省被日本人占據,這是不爭的事實,小鬼子管製森嚴,東北範圍內能夠佩戴正規軍武器的,隻有三種人,日本人自己,偽軍,還有漢奸。

在這種特殊的情況下,突然有一隊士兵出現在自己的莊園外,荷槍實彈,就不容守林人不生疑了。

這並非侮辱,隻是一種思維慣式。

想到這,楊開微笑的走上前去,說道:“老人家,我們不是日本人,也不是漢奸,而是中**隊。因為執行某件機密任務,被飛機空降在這裏的。所幸福大命大,在大興安嶺走了幾天,有驚無險。這不,經過林場時看到了您的屋子,就想來拜訪一下,順便想今晚借宿一下。不過您當時不在,我們就在柵欄外候著,千等萬等,可總算是把您給等回來了。”

“你們是中**隊,國民黨軍?”守林人楞了半晌,皺緊的眉頭鬆了一鬆。

“對,**。”楊開怕守林人不信,指了指自己的鋼盔:“老人家,您看看,這帽簷上,是不是青天白日徽?”

“我瞅瞅。”說完,守林人將鋼叉豎了起來,走到了楊開的身邊,將目光對向了他的帽簷。

“是,這是青天白日徽,我認識。”守林人說道。

“還有,我給您看我的軍官證。”楊開說到這,就要把手探進懷裏,不過剛伸手,就被守林人牢牢的攥住。

“不用了,大兄弟。”守林人滿臉的疑雲不知何時已經消散殆盡,取而代之的是東北人特有的爽朗笑容。

“還是給您看看吧,讓老人家放心。”楊開誠懇的說道。

“我說不用就不用。”守林人大度的搖了搖手:“就衝這態度,我巴圖魯就信你,要真是小鬼子,狗漢奸,誰會跟我一駝背老人如此客氣?怕是這會兒早就殺人放火了。能夠這麽做的,隻有一種人,那就是咱中國人自家的子弟兵!”

“嗬嗬,謝謝體諒,老人家就是老人家,通情達理。”楊開和陳天頂對視一眼,不覺笑出聲來。

“既然知道兄弟們是**,我也就釋懷了。來,其他的先別急著說,外麵風雪交加,咱先進屋,屋子裏有熱炕,還有火爐,等我給大家泡一杯熱茶,大家身體都暖和了,再慢慢嘮嗑不遲。”說罷,守林人解下了自己後背上的鐵鉤,上麵掛著幾隻捆在一起的飛龍(一種野雞),還有短毛兔:“正巧我今天運氣不錯,遍地開花的捕獸夾有了點收獲,再配上園子裏的幾樣蔬菜,一並招待諸位遠道而來的客人,進進地主之誼。”

守林人從棉褲兜裏摸出鑰匙,打開了柵欄的門,當先領路,一邊走,一邊左右指點。此刻,一擁而上的眾人這才算對守林人的‘世外桃源’有了個透徹的了解。

“怎麽樣,看到這些蔬菜,大家傻了眼了吧?”當說到自己的菜園時,守林人的臉上不無得意。

“雖不算林林種種,但也是五花八門。能在零下的環境裏把食物種植成這樣,已經算是難能可貴了。”華伯濤應道。

“老先生識貨。”守林人翹起了大拇指:“為了要到種子,前幾年我可和伐木的工隊磨了好一番嘴皮子,軟磨硬泡,這才把想要的東西弄到手。有白菜,大蒜,蘿卜,韭菜,土豆。第一年我試種了一次,基本全失敗了。往後摸到了竅門,這才有了口素食吃,不過這土豆,最終還是發不了芽。”說到這,守林人似乎為此感到遺憾。

“這裏種植土豆,基本是不可能的。”華伯濤解釋道:“土豆的種子確實耐凍,方便儲藏。但這種食物在成長中,卻需要充足的光照和適宜的溫度,一旦溫度低於兩度,土豆的根莖就會停止生長。戈達拉林的平均氣溫已經零下了,能發芽,才是奇跡。”

“原來是這樣。”守林人恍然大悟,隨即問道:“老先生是搞農產品的吧?這方麵的知識,沒的說。”

“他是大學教授。”楊開幫華伯濤做出了回答。

“哦,大學教授,那就沒得說了,文化人。”守林人似乎對於華伯濤的身份很是崇敬,連連表現出驚訝的語氣來。

“哪裏,書呆子一個。”華伯濤謙虛的說道。

“對了,還沒請教各位的名字呢!”守林人說道:“我叫巴圖魯,你們以後隻管叫我名字就行,不要老人家,老人家的,都叫的老了,哈哈。”

“巴圖魯?”楊開感覺這個名字很是奇怪,充滿了異域風情。但華伯濤則是眼神一動,想到了什麽。

“對啊,巴圖魯。”守林人點頭。

“老人家是滿族人吧?”華伯濤沉吟片刻,問道。在他的印象裏,巴圖魯是滿族話中‘勇猛’的意思,開始常見於滿族人名,後期也成為了一種清王朝特有的封號,用來表現某些將領的功勳卓著。比如康熙皇帝的輔政大臣,號稱滿洲第一勇士的鼇拜,就因戰功被封為巴圖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