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各安天命

“聽明白了。”施得汗更多了,“鄭阿姨找我,會不會審我?”

“審你做什麽?你別自作多情了,我媽平常說話好聽,但她最講究門當戶對了,就算你貌比潘安顏如宋玉才如子建也沒用,她隻看出身,在她眼中,她的女兒是非官宦之家的子弟不嫁的。”夏花不打擊施得,她就不舒服。

施得哈哈一笑,終於找了個機會揶揄夏花了:“我是想問鄭阿姨會不會審查我是不是夠資格和你合作,你太會聯想了。”

“施得,你……算你狠!”夏花一時語塞,她也有馬失前蹄被施得算計的時候。

總算心情暢快了幾分,和夏花通話還有舒暢心情的功效,不錯,不錯。施得收起電話,起身,回到了複旦大學,到宿舍找到了小黃素素。

以大小區別兩個黃素素,施得總覺得有些別扭,就決定以後將小黃素素稱為黃小妹。

“走,出去吃飯。”施得見宿舍中隻有黃小妹一人,就知道她一直在等他。

黃小妹在寫信,正寫了一半,一聽施得說要出去吃飯,就歡呼雀躍了。

下樓,校園內人來人往。每年新生入學的幾天總是學校最熱鬧的時候,也是師兄睜大眼睛掃描小師妹的美好時光。施得看到一張張充滿朝氣的笑臉,就知道他的青春一去不複返了。

還好,青春不再,熱血和激情還在,而且,在他麵前徐徐展開的畫卷,要比大學生活更絢麗多彩。

吃飯的時候,施得叮囑了黃小妹一些注意事項,又給她留了兩千元錢。她說什麽也不要,施得假裝生氣她才收下,還鄭重其事地對施得說:“就當你借我的,以後我會連本帶息還你,你就當放高利貸了。”

施得笑罵:“說的什麽話?以後不許亂說。”

黃小妹一吐舌頭:“我沒亂說,等著瞧好了,時間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

“不是說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

“實踐會犯錯,時間不會。”黃小妹像一個小哲學家一樣,她說話時的表情很嚴肅。

“我明天就回去了,你要學會照顧自己,記得多給家裏寫信。”施得忽然發現自己也很嘮叨,重複了許多廢話,卻還說得津津有味,覺得非說不可。還好,黃小妹沒有表現出一絲不耐煩,相反,還靜靜地聆聽他的每一句話。

飯後,施得送黃小妹回宿舍,算是和黃小妹正式告別了。還好,李夢涵還沒有回來,否則說不定他還要被她纏住問個沒完。

第二天,施得上飛機之前電話了夏花,這一次夏花沒有說個沒完,隻回答了兩個字:“收到。”

中午時分,施得回到了石門。一下飛機就看到一群人圍著一個牌子指指點點,施得還覺得好笑,心想有什麽事情值得大驚小怪,一個牌子有什麽好看的,等他走近一看,氣得哭笑不得。舉牌子的不是別人,正是夏花,關鍵是舉牌子接人也沒什麽,問題是,夏花不喜歡按常規出牌,牌子上寫了幾個大字:“接騙子壞人。”

不少人圍著夏花小聲議論紛紛,偏偏夏花長得好看穿得漂亮,就有人小聲說道:“是不是被哪個男人拋棄了,才想出這法子?”

“長得挺好看的,身材也挺好,條件這麽好,犯得著一棵樹上吊死?要不,跟了我算了。”

“就是,我看要不你去安慰一下她受傷的心靈?”

“我看還是算了,這女人厲害著呢,這次敢舉個大牌子在機場接人,下次說不定就舉著照片來了,誰和她談朋友,真能被她賣了。”

得了,人言可畏,施得就假裝沒看見夏花,繞道而行。不料夏花眼尖,一把拉住了施得的胳膊:“別跑,接的就是你。”

一言既出,語驚眾人,無數人目光箭一樣向施得投來,施得敗了,落荒而逃。

上了自己的奧迪車……當然是施得自己開車……打開手機,手機空空如也,沒有一個短信,或許他和黃素素就這樣永遠天各一方了,也好,相見不如懷念,更高的境界是,不相見也不懷念。

“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魂兒丟在下江了?”夏花不無嘲諷地說道,“施得,收回心思,準備迎接全新的挑戰吧,據可靠消息,付偉強不甘心失敗,卷土重來,今晚到石門,將繼續在石門折騰……”

施得沒理會夏花的嘲弄,收起手機:“來就來吧,一家有女百家求,工程就好像待嫁的女兒,誰都想娶回家……你幫我約一下兩位阿姨,我們搶先一次,讓付偉強白來一趟。”

夏花忽然笑了:“待嫁的女兒?你形容得還真形象!約兩位阿姨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我已經替你約好了,兩個小時後,在水雲間茶館238房間。”

238,莫不是夏花故意暗示他麵對的將是兩個三八?她可真有一套,施得點頭應下,一路開車奔辦事處而去。

不過也別說,夏花辦事從來沒有讓他失望的時候,不但辦事處已經租下,裝修工作也開始了,工人已經入駐,裝修圖紙已經出圖,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之中。

施得在到處是木料和鐵釘的施工現場轉了一轉,也看不出所以然來,他又不懂裝修,不過是外行看看熱鬧罷了,好歹他是濱盛的總經理,是法人代表,視察工作也要做做樣子

手機叮咚一響,有一條短信進來。

“行行重行行,與君生別離。相去萬餘裏,各在天一涯。道路阻且長,會麵安可知?胡馬依北風,越鳥巢南枝……思君令人老,歲月忽已晚!”

是古詩十九首中的第一首《行行重行行》,正是當年他和黃素素最喜歡的一首長詩之一!

黃素素終於來了短信,施得手拿手機,一時悵然若失,半晌呆立不語。好一個與君生別離,又一句思君令人老。胡馬依北風,他在北方,越鳥巢南枝,她在南方。言外之意就是各安天命,天南地北,從此唯有思念而已。

其實,沒有思念也何妨?施得合上手機,見夏花正一臉驚訝地看著他,他淡然一笑:“走,為了最後敲定家屬院工程的歸屬,衝。”

夏花白了施得一眼:“不就是兩個中老年婦女,你激動個什麽勁?莫名其妙!”

施得並不知道的是,在黃素素發來短信的時候,她正在下江的機場遙望北方,淚水彌漫了雙眼。發完短信,她擦幹眼淚,登上了由下江飛往羊城的飛機。

“浮生若夢,為歡幾何?”關了手機,黃素素喃喃自語了一句,恍惚間,她看了跌跌撞撞衝進機場的媽媽和爸爸,她沒有回頭。等飛機騰空飛起之後,看到機場被遠遠地拋到身後,連高樓都成了火柴盒大小時,她又想,別了,爸爸媽媽,一個從小聽話在父母的管教下不敢有一絲反叛精神的乖乖女,終於在聽到母親想取消婚約,還要逼她重回施得的懷抱之時,她出離了憤怒,也第一次對她無比留戀的家產生了絕望。

她要逃離,她忍受不了媽媽近乎變態的勢利和反複。人有臉樹有皮,人窮不要緊,要窮得有誌氣有脊梁,女兒不是商品,在古代,正妻過門都要帶上豐厚的嫁妝,嫁妝越豐厚,在婆家的地位越高。而隻有妾才會隻身進門,而且還會接受男方家的錢財。因為,妾通賣買。多麽可悲的媽媽,誰家有錢就讓女兒嫁誰,和賣女為妾又有什麽區別?什麽叫門當戶對?家境相差太多,女兒過門之後會有地位會受到尊重?不過是附庸和生育工具罷了。真正恩愛的富貴之家,大多都是從貧窮走到富裕的劍業夫妻。

黃素素終於想明白了一切,在接到未婚夫的電話之後,在被對方一句冷冰冰的“取消婚約”並且扔下一句“有其母必有其女,不娶你是正確的決定……”的嘲諷之後,她再也無法在下江多待一刻了,她要逃離讓她窒息的家庭。

就最後給施得發一個短信吧,她知道他和施得之間已經隔了山隔了水隔了一輩子的距離,就這樣說再見,就這樣天各一方,永不相見。

黃素素知道,她隻有離開父母,隻有獨自麵對生活,才能真正地麵對自己。靠在飛機的窗上,她依然淚流不止,施得是她愛過的第一個男人,愛得深沉愛得艱辛,隻是命運的捉弄,她和他終究失之交臂。此去羊城,一入南方深似海,從此施郎走路人,或許,今生真的再也沒有相見的可能了。

如果讓施得知道黃素素的選擇,他肯定心情激蕩,久久難以平靜,隻是他不知道,人生就是如此的各自悲歡……他在夏花的陪伴下,一路有說有笑來到了水雲間茶館。

沒想到時間還沒到,鄭雯婷和滕有麗已經到了,可見她們想見施得的心情是多麽迫切。

“施大師來了。”一進房間,滕有麗笑容滿麵,熱情十分地迎了過來,還親自為施得拉開椅子,又雙手端上水杯,“施大師請用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