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 拔城

烽火城。

阮香手裏是最近幾日來的情況匯總。

派去懷州的使者送信回來說,劉向根本就不見他們,阮香寫給姐姐的信也沒人肯轉交,樂城的領兵將領也避而不見,懷州還在繼續往樂城增兵。派去和淄州接觸的使者也受到冷遇,蔣俊很不客氣地表示絕不放手已經占領的地方,甚至要求阮香軍讓出烽火等城。蘇中軍近日沒有什麽動靜,似乎失了東萊、西萊兩城對他們毫無影響一般。局勢慢慢變得複雜起來。

雖然現在占據了三座城池,阮香可是一點兒也高興不起來。揣測對手下一步的動向,讓她傷透了腦筋。

阮香再次讓呂曉玉召集眾將議事。

呼延豹道:“現在我軍士氣正盛,可一鼓作氣,拿下西柳,滅了蘇中。”

周景道:“我軍規模急速擴大,士兵能力參差不齊,戰鬥力不如初建軍之時,要成為精銳之師,還需要時間整頓。若是強攻西柳,恐怕傷亡會很大。”

張超道:“現在四萬人已經是我們能夠裝備的士兵的極限,後勤壓力極大,現在已經入不敷出,以前攢下的一點兒老底最多支持三個月的戰爭。”

楊影道:“可是我聽說西柳城囤積了大量物資,若是拿下西柳,我們就可以得到補給不是嗎?納蘭將軍是從那邊過來的,不知西柳城情況如何?”

納蘭慶道:“蘇中確實從淄州軍那裏奪得了大量物資,就囤積在西柳城內,不過,蘇中經營西柳非止一日,西柳城防可以和靈州城相比,守城器械齊備,糧草充足,是個易守難攻的地方。”

阮香道:“大家也不要眼睛隻盯著西柳一城,現在淄州、懷州都對靈州虎視眈眈,須將他們也考慮進去。”

眾將又是一番議論,意見不一。

呂曉玉道:“各位聽我一言,我們可以把自己放在蘇中的地位上想一想,或能猜到蘇中下一步的行動。”

吳憂笑道:“還是曉玉想得遠些,我們也替蘇中考慮一下。若我是蘇中,就趁東萊西萊剛剛歸附我軍之時,迅速圍二城,北方西柳以疑兵迷惑淄州軍,則可一舉陷我軍於被動。東萊西萊二城不足以守,新降我軍,我又勢必不可不救,蘇中就可以憑此扳回一局。不過現在看來他並沒有這麽做,而是十分不智地選擇死守西柳,他可能這樣坐以待斃嗎?就我們跟他幾次交手的經驗,答案是不難猜到的,他一定是有什麽詭計。”

眾將都開始思索,蘇中究竟想幹什麽。

良久,水凝怯怯地說道:“蘇中不會是想跑吧?”她從來沒在這麽多人麵前說過話,這回一說話,臉就漲的通紅。

吳憂讚賞地看了水凝一眼,鼓勵道:“水凝說得有理,這種可能性的確有。”

這時候衛兵進來,呈上一封信。

阮香看了眉頭一皺。信上寫道:

“大將軍麾下走卒蘇平拜上征東將軍阮香足下:

聖京一別匆匆已過半載,平在雲州嚐聞將軍奮展神威,攻城略地,無往不利,宵小束手。平每聞之,不勝欣喜,將軍果名不虛傳,不負平一番厚望也。

平雖在北,牽掛靈州之事非止一日矣,恨不能親赴靈州,與將軍會獵於靈州,一償平生之願,雖死無憾矣。然雲州之事未了,大將軍盛情款款,平不忍驟離,隻能望洋興歎,悵惘不已。

蘇中,跳梁小醜而已,何勞將軍玷汙玉手?靈州真正大敵乃淄州、懷州,將軍舍本而逐末,與蘇中糾纏不休,而獨不見淄、懷並吞之意,長此以往,取禍之道也,平竊為將軍不值。平不揣冒昧,願為將軍除蘇中小醜,以去將軍心頭之痛。也使將軍早日抽身,明察靈州真正大敵。

淄、懷二軍皆是勁敵,圖謀已久,不可輕視,還望將軍早做提備。靈州久戰,兵疲民乏,戰事拖延,必生禍亂,對將軍不利,還望將軍明察之。

平一番良苦用心,皆為將軍計,切勿辜負。諒以將軍大才,又得吳憂等俊傑之士為羽翼,早晚定有捷報,必不致讓平失望,平在雲州靜候佳音。”

阮香苦笑一聲,讓呂曉玉將信念給眾人聽了。

吳憂笑道:“這個蘇平手伸得還真長啊,在雲州還能管著靈州的事情。”

阮香道:“這蘇平智計過人,既然說得這麽篤定,肯定有對付蘇中的法子了。隻是不知他用什麽手段對付蘇中。”

吳憂道:“這個容易,” 吩咐衛兵,“叫雲州信使進來。”

不一刻,進來一人。身著黑袍,正是在聖京時見過一麵的蘇平身邊的那個青年法師,蘇平稱之為“小青”的。小青進來,躬身行禮。

吳憂看著小青道:“你來之前蘇平有沒有什麽話交代你?”

小青恭敬地道:“蘇先生吩咐,但凡阮將軍問話,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吳憂轉向阮香笑道:“蘇平這樣光明磊落,咱們也不用客氣啦。”

阮香問道:“不知蘇平用什麽計策對付蘇中?”

小青道:“先生的意思是設法將蘇中從西柳調走,將軍的靖難軍就可以趁虛而入,攻占西柳,從此以後,靈州再沒有蘇中這號人物。”

阮香道:“不知蘇先生打算怎麽調動蘇中呢?”

小青微微一笑道:“關鍵就在蓬城港口。”

阮香一驚道:“蘇中果然要跑麽?”

小青道:“我家蘇先生已經打點好一切,蘇中現在估計已經上了船了。”

阮香恨道:“可惡!又讓他搶先一步。”

吳憂忽然問小青道:“現在雲州戰事是不是不太順利?”

小青眼中驚詫目光一閃而過,答道:“小人來時大將軍與瀘、徽聯軍相持於興城,雙方互有勝負。”

吳憂笑道:“你是不是在奇怪我怎麽會猜到?”

小青低眉順眼道:“小人一向沒有好奇心。”

吳憂道:“好吧,看來蘇平的確有一個好手下。你回去告訴蘇平,想讓我們替他拖住淄、懷兩州人馬,單單這樣還不夠,我還要——一百萬兩白銀!”

眾人都張大了嘴巴,好像看一個瘋子一樣看著吳憂。阮香更是臉上發燒,心想這個臉可是丟大了,沒見過這麽無恥當麵就要錢的。

卻見小青低頭不語,眾人都想不管多麽好的涵養的人都要發火了吧。小青抬起頭來,十分為難道:“蘇先生準許小人在此動用的最高數目隻有五十萬兩,恐怕不能如吳將軍所願了。”

眾人又一次驚訝起來,蘇平連這也有準備?就像跟吳憂商量好了一樣。

吳憂搖頭道:“五十萬兩怎麽夠!咱們還是免談了吧。反正我們也不欠蘇平什麽東西。”

小青又考慮一會兒,下決心道:“銀子隻有五十萬兩,不會再多了。我軍現在燕州邊境有一部分物資,可能是你們急需的,我想可以先借給你們……”

吳憂笑道:“首先聲明,我可不會打借條的。如果東西不好,咱們可不保證會按蘇平的意思去辦。”

小青狠狠心道:“都送給靖難軍好了。”那表情比殺了他還難受。

吳憂又道:“在下還有一個不情之請……”

小青涵養再好也有點兒急了,道:“吳將軍不要太過分了,並不是我們要來求你們,咱們不過是合作而已。”

吳憂笑嘻嘻道:“這個自然,我隻是要求今後一個月之內,燕州大路對我軍開放。”

小青道:“此事還要商議,小人做不了主。”

吳憂走過來拍拍小青肩膀,道:“咱們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你做不了主誰做得了主?你要是請示上級,沒有十天半個月根本辦不到,到時候貽誤了戰機,蘇先生可就要拿你是問了。”

小青心中暗罵,卻不敢表示出來,道:“還是吳將軍厲害,這件事我就冒昧答應了。不過靈州軍在燕州境內行動時要受到我軍監視。”

吳憂道:“這個自然。咱們就這麽說定了。哈哈哈哈。”

烽火城外。

小青出了烽火城,抹了一把冷汗,暗忖:怪不得蘇先生臨行前一再交代要小心吳憂這個人,剛才他提的條件幾乎已經是自己權限之內的極限了。回想一下似乎讓步太大了,暗自後悔卻又無可奈何,和這個吳憂作對手真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

烽火城內。

眾人還沒從剛才激烈的討價還價中回過神來。都有一種暴發戶的感覺。

良久,阮君問道:“老公……大哥,你怎麽知道蘇平有求於咱們?怎麽能要一百萬兩銀子這麽多?就不怕他不同意嗎?”

吳憂見眾人都是一副懵懂表情,隻有阮香麵露笑容,呂曉玉微笑不語,楊影、納蘭慶若有所悟。笑道:“這個說出來其實也沒什麽了不起。這蘇平生平隻有占別人便宜的份兒,哪有這麽好心來替我們趕跑蘇中?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這樣一想就明白了,蘇平定是有什麽事需要用到咱們。

“若是我推測不錯的話,應該是趙熙他們又說動了淄州、懷州共同對付張靜齋。兩州的意圖應該是趁張靜齋無暇東顧之際,先瓜分靈州,擴張了地盤之後再圖謀張靜齋。蘇平加強我們的實力,其實是為張靜齋爭取時間,畢竟張靜齋再厲害,也抵不住四州聯手之力,若是靈州被淄、懷瓜分,張靜齋要麵臨五州的軍事壓力,難保到時候其他家諸侯不會趁機落井下石。所以靈州決不可以落入淄州、懷州之手。這樣咱們就成為張靜齋牽製兩州的一步棋,隻要我們不敗,兩州就不會有餘力夾攻張靜齋。

“所以我提出的要求也不算過分,蘇平想必也是心裏有數,大家都不是傻子,沒好處的事情誰也不會幹。咱們現在雖然實力還小,卻也不必看著蘇平臉色行事。我要一百萬兩白銀也有試探之意,若是那小青拂袖而去,則表示張靜齋他們還不是那麽糟,現在看來情況確如我所料,這個小青畢竟還太年輕,嗬嗬,幾句話就漏了底了。”

錢才道:“這麽說我們要與淄州、懷州為敵了?這兩州也不是什麽好惹的主兒啊。”

阮香道:“不是我們要打,我們也曾經想以別的辦法解決。但是我們派去兩州的使者都受到無禮對待,蘇平看得沒錯,二州吞並靈州之心昭然若揭,我們必須做好準備了。我想蘇平不會坐視兩州對靈州用兵的,必然還有後手。咱們也照著咱們的思路收複靈州。”

呼延豹恨恨道:“總是便宜了張靜齋那奸賊。怎麽感覺我們總也擺脫不了蘇平這個煩人的家夥呢?”

吳憂笑道:“這是互相利用罷了,誰笑到最後還不一定呢。”

阮香道:“現在可以確定西柳城必然空虛,我軍應迅速占領西柳,誰願意為先鋒?”

呼延豹奮然道:“某願往!”納蘭慶也道:“願往!”阮香道:“很好,你二人同去,凡事商量而行,我率領大軍隨後接應。”

二人領命出征。

西柳城。

樊能自從蘇中走後就不大管事,城防什麽的都交給副將負責,自己終日飲酒作樂。蘇華怒衝衝找他幾次,他都避而不見。實在躲不過了,就道:“小姐你何必這麽認真呢?這西柳城遲早都是別人的,加不加強城防又有什麽意義?誰要就給誰好了,反正咱們馬上就要走了,再也回不來了,靈州都是別人的啦。”說到後來竟然流下淚來,完全沒有平時的果斷。蘇華見他這個主將一點兒也不上心,恨不得立刻殺了他。不過留下來的士兵多數是樊能親信,蘇華自知在軍中聲望不及他,也不敢造次,隻能盡自己所能,時時巡查,卻怎奈那些士兵也了無戰心,或者騷擾百姓,或者唉聲歎氣,每天都要斬首幾個開小差的,真正守城的沒有幾個。蘇華真想一走了之,卻又想起大哥臨走時的叮囑,耐著性子在西柳城等待。

忽然斥候回報,蘇中已經攻下蓬城海港,奪得船隻極多,讓這邊準備過去。一時之間城內亂作一團,因為要離城了,不少士兵趁亂洗劫城內百姓,蘇華殺了數人也控製不住亂勢,城內多處民宅起火,秩序蕩然無存。

呼延豹和納蘭慶率五千軍趕到西柳城時就看到這麽一幅景象,城內濃煙處處,城上連像樣的守兵都沒有。

呼延豹納悶道:“這城裏是怎麽了?搞什麽把戲?會不會是有埋伏?”

納蘭慶細細觀察一回道:“城內起了內亂了,誘敵不會如此倉促草率。咱們殺進去!”

呼延豹一聽正對胃口,納蘭慶又道:“將軍率一軍從東門殺入,隻在城內衝突,我讓人在南北兩門虛設旌旗金鼓以為疑兵,卻埋伏在西門,則敵可擒也。”

呼延豹同意。率領一支部隊奮勇攀上城牆。城牆上的守兵多數進城搶劫去了,剩下的幾個守兵見了黑壓壓的大軍早就跑了,幾乎沒有什麽傷亡呼延豹就率隊攻上了城頭。自裏邊打開城門,大軍鼓噪而入。

蘇華猛聽得東城門處喊殺震天,轉眼間靖難軍已經進了城。此時城中兵亂成一片,根本沒有有組織的抵抗。蘇華大驚,聚集了五六百名士兵,拚死衝向呼延豹的先頭部隊。樊能正在府中飲酒,沒想到敵人來得這樣快,來不及穿戴甲胄,急忙上馬逃生。聽得東、南、北三個方向都有喊殺聲,獨獨空了西門,慌不擇路,就隨著潰兵直奔向西門。

呼延豹迎麵正碰上蘇華領兵不要命地衝過來,他大喝一聲和蘇華交上了手。呼延豹使一杆鋼槍,蘇華慌亂間沒有趁手武器,卻是用的一支普通的騎兵長矛。呼延豹欺她年小力弱,又是女子,鋼槍直上直下打將過來,蘇華臨危不亂,槍法攻守有度,有兩次長矛擦著呼延豹臉頰過去,帶起一陣風聲,掃得呼延豹臉上火辣辣地一陣痛。呼延豹這才知道厲害,收了輕敵之心,穩紮穩打,鋼槍連續擊在長矛上,這支普通的長矛立刻出現了裂紋。呼延豹又補一槍,蘇華急忙攔擋,那支長矛終於抵受不住,居中斷裂,鋼槍攜著餘勢,掃在蘇華肩上,蘇華吐血墜馬。

這時候呼延豹部下已經殺散了蘇華匆忙間集合起來的幾百名士兵,一起上前,拿下蘇華。蘇華欲待拔劍自盡,已被眾軍士按住,口中隻是大罵不已。呼延豹命堵住她嘴,也防她咬舌自盡。

不久,西門納蘭慶也告捷,生擒了樊能,降者無數。呼延豹和納蘭慶會合,命令將蘇華、樊能收監,吩咐手下士兵救火,清剿亂兵,清查府庫錢糧戶籍,一麵派人飛報阮香,接應大軍前來。

阮香得信大喜,沒想到如此堅城居然這麽輕鬆就拿下了。急忙命令大軍加快速度趕到西柳城。

阮香大軍進城,救滅餘火,安撫了城內百姓。檢視府庫,西柳城是蘇中軍最重要的據點,錢糧軍械多集中在此城,所獲頗豐。占領了西柳也意味著徹底將蘇中趕出了靈州。三軍歡聲雷動,士氣激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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