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節 潛逃

正月十五上元節剛過完,帝下詔崇文閣組織立學政,複科舉。首期武舉考試於次日舉行,文舉鄉試則放在夏七月。

吳憂在床上整整躺了一個月,仗著郡馬的金字招牌,各種珍貴藥材源源不斷送到吳憂在聖京的宅邸。這些日子以來,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看書,還有就是偶爾和張穎聊聊天。這段時間張穎進進出出忙得不可開交,很少在府中呆著。吳憂驚訝於這個女孩所爆發出來的政治才華,居然自己都插不上手,他的手下們除了狄稷以外,都已經習慣於聽從這位少夫人的差遣。

當然吳憂派給張穎的護衛還是會每天將夫人的行程說話一絲不差地向吳憂匯報。這讓吳憂可以間接了解自己這位夫人在做什麽。其實一般隻要知道夫人去拜訪了誰家夫人或者哪位閨中密友就差不多可以猜到她的目的了。當然能勞動蕊華郡主親自去拜訪的人很少,一般隻要召見幾個頭麵人物,一些事情自然而然就會解決。張穎大多數時候還是往張靜齋府上跑,通過各種手段給吳憂多撈點好處。

吳憂發現這種“夫人攻勢”遠比各種強硬手段來得有效,通過張穎的努力,給吳憂的雲西都護府的食鹽配給增加了兩成;張靜齋還同意提供一批鐵製農具;開放部分關市;允許吳憂招募更多的工匠帶去雲州;提供一支五十人的工兵部隊;允許吳憂從幾百名新選拔出來的武舉人中挑選五人擔任副將;最重要的是,張靜齋終於鬆口,同意讓蘇平以長史的身份協助吳憂整頓雲西都護四城。

“蘇兄別來無恙,風采更勝往昔!在下現在可不如你了。”吳憂已經能下床走動,隻是臉色仍然奇差,看起來總是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

“喲,將軍怎麽落到這般田地?”蘇平顯然沒想到吳憂身體這麽差勁。

“唉,沒辦法,男人有些時候就是不能退讓啊。我本來挺有信心的,結果還是低估了對手,就搞成這個樣子。一時半會兒怕是好不了了。”吳憂無奈地搖頭歎息道。

“要不要給你推薦個大夫?索閣老可是精擅醫術,我的咳痰之症乃是胎裏帶來的,都治得差不多了。據索閣老說,注意調養的話,雖不能斷根,卻也可多苟延殘喘幾年了。”蘇平的喜悅之情發自心底,他的臉色不再是那種病態的紅潤,而是恢複了正常人的健康血色。“我向喀絲麗求婚了,她也答應我了。”蘇平笑吟吟地,沉浸在幸福裏。

“恭喜恭喜,蘇兄與喀絲麗姑娘有情人終成眷屬。何時舉辦婚禮?我讓穎兒打點一份厚禮。”吳憂笑道。

“同喜才是,”蘇平笑道:“將軍娶到如花美眷,不知羨煞京城多少少年子弟呢。”

兩人相視一笑,前嫌冰釋。

“將軍,我有件事必須得告訴你。”蘇平有些為難地道:“是關於阿瑤姑娘的。”

“阿瑤怎麽了?”吳憂語氣變得十分急促。

“阿瑤姑娘被人帶走了。”蘇平道。

“是誰?你怎麽可以這樣!”吳憂著急地有點語無倫次了,他探起身來,做了個動作,似乎要抓住蘇平的領子,然而腳下踉蹌了一下,差點兒跌倒。

“將軍且莫著急,聽我慢慢講。”蘇平被嚇了一跳,忙道:“我還沒說完呢。阿瑤姑娘有病在身你該知道吧?這病我曾經請遍了聖京所有的名醫診治都沒辦法。就是她的師傅,那位山中隱士也束手無策,她好像命中注定活不過三十歲,而且她的生命就像琉璃一樣脆弱易碎。所以隻要我看到有一絲醫治的希望,都恨不得立刻抓住。索閣老不能治這病,但是他說東方玉或許會有辦法……”

“你說東方玉?東方玉把她帶走了?”吳憂眼睛裏光彩瞬間熄滅了。“妖孽,妖孽!”他咬牙切齒道,“阿瑤被他帶走是不會有什麽好下場的。我寧可阿瑤在我身邊活不過三十歲,也不願意將她的命運交托給別人。蘇兄你這件事卻是做錯了。”

蘇平愕然,吳憂對這件事反應這麽激烈是他沒有想到的。

“你認得東方玉?”蘇平問道。

“算不上認識吧,一麵之緣,感覺是天生的對頭。”

“就是這樣而已?”蘇平被他氣樂了。

“唉,一時很難和你說清楚。”吳憂歎口氣道。“他帶她去了哪裏?”

“我不能說,況且我也不知道。不過這個人我覺得是可以信任的。”

吳憂見問不出什麽結果來,隨即換了個話題。“算了,既然都這樣了。分割雲州是你的主意麽?什麽雲西都護,雲東都護,唐公估計沒有這個心機。”

蘇平苦笑道:“這真是自作自受了,我現在和你綁在一起了。早知道給你定下寬鬆點兒的條件,我這個差使也不用這樣辛苦。其實按我的主意是直接將你殺掉,永除後患,不過唐公愛你之才,舍不得而已。張公誌在天下,不一定什麽時候就要用你哩。”

吳憂歎道:“蘇兄定計一向滴水不漏,應該早料到唐公不會殺我罷。也許蘇兄唯一算漏的就是蕊華郡主這個變數吧。”

蘇平也學著吳憂歎氣道:“女人心,海底針,當真難測啊。我確實沒想到這位郡主殿下有這樣大的活動力的。將軍輕身涉險,約鬥董不語這件事也出乎我的意料,不過後來也就釋然,這件事倒是不難想。不過是謀個退路而已。送信的人已經出發了吧?”

吳憂看著蘇平忽然笑了,道:“我知道瞞不過你,信使早就出發了。你是不是給我布下了圈套?”

蘇平無奈地笑道:“我雖然喜歡挑戰,還沒有變態到自己給自己下絆子,我會讓咱們的旅途盡量舒適的。”

吳憂舒了一口氣道:“小子這點伎倆實在上不了台麵的,讓蘇兄見笑了。蘇兄吉期是哪天?”

蘇平笑道:“將軍要離京恐怕籌劃了不止一天了吧。放心吧,不會耽誤你的。我執掌機要這幾年,心腹人還是有幾個的。我會讓喀絲麗先走,其他家眷也都安排好了,既然要走,就不留下什麽牽掛的事情了。倒是將軍需要操點心,郡主離京,動靜太大了。”

吳憂沒有回答,他慢慢低下頭去,打量著自己的手指。

“我想我知道你的決定了。”蘇平道,“把蕊華郡主留下,這是最省事的辦法了吧。不過就是太對不起她了。照你現在應有的身體狀態,你還沒碰過她吧。”

吳憂道:“我哪兒有這個心思。雖然她待我不錯,但是她終究是張公的女兒。張公不可能讓她隨我去的。現在隻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蘇平道:“將軍,本來這是將軍的家事,外人自然管不著。但是請恕在下多一句嘴,張小姐是個單純的女孩,她是一片真心待你,你最好別辜負她。”

吳憂道:“蘇兄費心,這事我心中有數。咱們還是商議一下怎麽離開吧。”

聖武曆二六八年三月,吳憂請求去雲西就任,張靜齋以吳憂傷重需調養不允,同日,賜吳憂五十虎賁郎,替換吳憂帶入京城的護衛。又贈丫鬟、仆婦百人,錦緞百匹,金銀器玩無數。時人稱“富貴相公”。

三月十日,第一次武舉選拔結束。張靜齋以新科狀元劉袞為繡衣使者,持節,以胡沛為軍司馬,特選新科武舉中佼佼者金肅、範竺、皮休等三人為校尉,領兵三千,帶朝廷旨意往沃城,籌建雲西都護府,整頓當地軍隊。銅川、歸寧、雲州三城各自派兵向雲州方向施加壓力。

“唐公主意變得好快!隻是這麽幹未免太絕了吧。”吳憂對困在了自己府中的蘇平說道。

“這個結果不也是意料之中的麽?誰願意白白將權力交給他人支配呢?還是自己人可靠些。你要是早走,張公或許還明白不過來,但是你在聖京耽誤的時間太長了,肯定有人提醒張公,放虎歸山不如囚虎於籠。不過這樣也好,費了那麽多心機,總算用得上了。”蘇平滿不在乎地飲下一杯酒。

“唉,聰明反被聰明誤,我這是自作自受了。不過說實在的,富貴使人忘憂,以前我一直不肯相信呢,現在看來,優渥的生活真是讓人腦筋遲鈍了。哈哈。”吳憂自嘲道,“但願我的勇士們還記得回家的路。咱們再不動彈動彈,可真該埋在這裏發黴了。”

蘇平歎道:“也罷,張公這就動手未免太著急了些,火候未到,授人以柄,可惜可惜。”

吳憂則苦笑道:“蘇兄,現在你是不是換一換角度考慮問題?至少在張公將你要回去之前,先替我謀劃一下吧?”

蘇平難得地不好意思地道:“失禮了。現在是應該需要調動一下將軍外邊的人手了。”

吳憂道:“應該可以。不過我覺得還可以再等等。張公要是覺得這點手段就能接手我在雲州的經營,未免也太小看我吳憂了。”

蘇平道:“將軍不可大意了,遲恐生變。”

吳憂麵色沉靜,輕敲著幾案道:“我曉得。”

丫鬟稟告,夫人回來了。蘇平對吳憂一拱手道:“在下回避了。”

張穎剛從父親那裏回來,興衝衝對吳憂道:“夫君,我剛從父親那裏回來,你猜我帶了什麽給你?”話沒說完,立刻皺起眉頭道:“怎麽又喝酒了,大夫不是告訴不能喝酒麽?一定是蘇平來過了。”

吳憂微笑著拍拍自己身邊的座墊,道:“坐過來點罷,隻是一點點酒,不礙事的。蘇先生聽見你回來已經先走了。”

雖然已經是夫妻,但是兩人之間幾乎沒有過任何親密的動作,拉拉手已經是極限,張穎聽吳憂這麽一說倒先羞紅了臉。不過她還是乖乖跪坐在吳憂身旁,丫鬟收拾了幾案上的殘酒。

“夫君,父親今天心情很好呢,我陪他喝了點酒,求他讓我們早點去雲州,他都答應考慮了。”張穎還是抑製不住的興奮,向吳憂邀功似的道,一打開了話匣子,她就開始不停地說下去,直到吳憂開口。

“穎兒,還記得洞房那晚你跟我說的話麽?”吳憂打斷了張穎的話。

“哪一句?”

“我們的一切都不能指靠別人恩賜,都要用自己的雙手去取得,哪怕是偷是搶呢。你不覺得,現在我們太依賴你父親了麽?”

“可是——他是我父親啊,對我們也很好,我的請求他從沒拒絕過呢。”張穎一時還不能接受站到父親對立的方向上考慮問題。

“如果……我說如果,我和你父親,哦,我的泰山大人,起了什麽衝突的話,你會站在哪一邊?”吳憂盡量將口氣放得和緩。

“你不會是想……?”張穎反應相當敏捷。

“一個假設而已。”吳憂忙道。

“你騙我!到底出了什麽事?”張穎緊盯著吳憂道。

“你別這麽看著我,我會忍不住做其他事情的。”吳憂的眼神忽然變得色色的,聲音也變了調子。

“你……你這人……怎麽……怎麽……”張穎大羞,立刻低下了頭,也忘了自己剛才的問題。

聖武曆二六八年三月底,燕州、雲州流寇再起,遮斷官道,燕雲道路隔斷,官軍首次征討失利。吳憂請命討賊,不允。四月初,清明,祭掃。官軍小勝。驛路稍通,得雲州六百裏加急快報,庫狐大舉入境,雲州諸郡告急,朝野震動。吳憂再次表奏,請回雲西,仍不準。

“仁至義盡了!”吳憂憤恨地揮劍將眼前的幾案一斬兩段,“我受夠了!唐公防我,甚於防賊!”

“夫君……”張穎怯怯地站在一邊,吳憂的憤怒把她嚇住了。

“還是那個問題,你站在哪一邊?”吳憂惡狠狠地盯著張穎,好像把她當成了仇人。

“我……”張穎道:“我可以再去請求一下父親。或許……”

“你還相信他會給我什麽恩賜?那位索老瞧著我可礙眼得很呢。”吳憂冷笑道。

“夫君,請你不要逼迫我。”張穎飲泣道。

“我知道你的心意了。”吳憂冷冷道。“看看外麵那些仆人吧,還有那些侍衛,哪一個不是監視我的耳目?”

張穎委屈道:“我對你並沒有二心。自從嫁給你,我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你的事情。”

“我要自己設法逃走了,”吳憂道:“你可以去稟告你的父親大人,或者隻要向這裏的任何一個下人提一句就行。我就可以永遠留在聖京了。”

“你——你怎麽能這樣想我!”張穎終於忍不住哭出聲來。

吳憂忽然站起身來,還劍入鞘,大步走了出去。狄稷來了。

狄稷沒有說話,隻是用目光微微示意。

一個管家殷勤地跟上來道:“郡馬要出門麽?去哪裏?要不要叫人套車?”

“備馬就行,我去唐公府,叫四個侍衛跟著我吧。”吳憂隨意地道。

“等等!”張穎眼圈紅紅地忽然出現在門口,這讓吳憂有點措手不及。

“套車吧,我和郡馬一起去。”張穎道。

管家答應一聲,吩咐小廝套車去了。

吳憂望著張穎,張穎跟他對視了一下就低下了眼簾,腳尖不安地倒來倒去。

狄稷有些緊張地望著吳憂,吳憂道:“一起走罷。”

吳憂和狄稷騎馬護在豪華的馬車旁邊,張穎和一個丫鬟、一個婆子坐在車中,車後是兩名管家,四名帶刀侍衛。

管家張福隱隱覺得今天事情有點不大對勁,卻又說不上來,郡馬不時伏下身子,隔著轎簾和郡主親密地談什麽,顯得從來沒有過的親密。陽光明媚,天氣晴朗,春天已經到來,這是個出行的好日子。

“喲,是郡馬啊!少見,少見。”蘇平騎著馬離著老遠就打招呼。

“蘇先生,正想找你喝酒。”吳憂笑著道。

“怎麽郡主也……?”蘇平眼珠一轉,隨即道:“在下在城北有片產業,遍植桃樹,如今正是桃花盛開的時候,正要相請郡主郡馬,賞臉去賞一下桃花。”

“妙啊!蘇兄真是風雅人。”吳憂一聽就來了勁頭,伏下身子對著車中的人說了兩句什麽,然後招手叫過張福道:“我們改日再去唐公家,今天天氣這麽好,正好去郊外踏青,鬆活一下筋骨。”

張福道:“可是郡馬,已經先派人通知唐公去了,唐公恐怕會等得焦急。”

吳憂笑道:“那就麻煩你,再通知他我們不去了。”

說著便命令駕車和蘇平一起走。那車夫望望張福,狄稷近前一步,道:“誰是主子你不明白麽?”那車夫激靈靈打個寒戰,趕緊揮鞭趕車。

張福見沒法阻攔,也顧不得京城大街不得縱馬的禁令,打馬狂奔回去報信。

這邊吳憂等人已經到了北門,守門軍官認得蘇平,雖不認得吳憂,卻認得郡主的車駕,湊上來問好道:“蘇先生出城麽?這位一定是郡馬了,怎麽今天好雅興?”

蘇平笑道:“是張頭,今天你輪值啊?”

那軍官見蘇平居然還認得自己,自是喜出望外,喜孜孜道:“您還記得小人?上次多虧您說句話,我那不成器的兄弟才能在城衛軍裏混口飯吃。小人一直沒機會報答您呢。”

蘇平道:“談不上什麽報答不報答,郡主車駕出城,您給方便一下罷。”

那軍官道:“當然沒問題。”就吩咐士兵放行。忽然另一個白臉軍官上前,對蘇平行禮道:“蘇先生請了。”

蘇平瞧這軍官卻麵生得很,隻好朝這人點點頭。

“小人奉了唐公密令,沒有唐公鈞旨,郡馬不準出城。”那軍官客客氣氣地道,語氣卻十分堅決。

那姓張的軍官卻不樂意了,道:“郭明川,你才來了幾天,認得蘇先生和郡馬麽?竟敢這樣對他們說話?我怎麽沒見到什麽密旨?”

那名叫郭明川的軍官取出一紙命令遞給姓張的軍官道:“張兄看過這個就知道我是不是在信口雌黃了。”

張姓軍官一看那張紙,臉色立刻變了,他為難地看看蘇平,道:“蘇先生,真是對不住。這裏已經不是我說了算了。”

郭明川對吳憂行禮道:“請郡馬回府吧,小人就當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吳憂道:“要是我不回去呢?”

郭明川後退兩步,站在士卒中間道:“那麽小人隻好得罪了。這裏有守門士兵六十人,雖然留不下郡馬,隻要能阻擋一時,大隊人馬馬上就會增援過來,所以郡馬最好不要用強。”

吳憂笑道:“是嗎?你瞧瞧後麵罷。”

郭明川一轉臉,就看到一百多名原本吳憂部下的士兵刀劍出鞘,將他和幾十個守門士兵圍住,他居然沒有發現他們是什麽時候潛到附近的。

吳憂道:“狄稷,如果這位郭兄敢鬆手放出他手裏那支旗花火箭的話,你就給我砸扁他。”

“樂意之至。”狄稷獰笑著掂著手中的棒子。

“現在,我們是否可以出城了?”吳憂嘲弄地道。

“休想!”郭明川不管不顧,一把將手中的火箭拉燃,伸手拉出佩劍。一朵絢麗的旗花帶著刺耳的尖嘯聲在空中爆裂。

“混蛋!”狄稷大怒,揮棒就打,吳憂的鞭子及時攔在了他麵前。

“這人也有點膽量,放過他罷。”吳憂淡淡道。“他隻是盡到了自己的職責。咱們出城。”

郭明川呆呆地望著吳憂和他手下的士兵大搖大擺出門而去,似乎忘記了下令攻擊,那姓張的軍官湊到他跟前討好地道:“大人,不阻攔他們麽?”

郭明川道:“罷了,郡馬胸襟果然非常人能比,我等已然盡到職責,就是唐公也不會指責什麽了罷。”他從沒試過離死亡如此之近,他知道,剛才狄稷那一棒要是打下來,他肯定沒命了。

出了城門,吳憂就對剩下的那個管家、車夫和四名侍衛道:“幾位請回吧,我不想殺你們。見了唐公替我問聲好。”六人如逢大赦一般抱頭鼠竄。

蘇平道:“這就開始千裏逃亡了。”

吳憂道:“也沒那麽遠,我們一直向北,隻要能順利出了昌平關,我們就安全了。”

狄稷道:“咱們趕緊換裝吧,城衛很快就應該有反應了。”

吳憂點頭道:“好吧,換裝。分頭走。”

唐公府,張靜齋接到張福的急報並沒顯得特別驚訝,隻是歎了口氣道:“難為這幫奴才了,他們怎麽看得住這頭猛虎呢。這下可是放虎歸山了。”

荀卿急道:“主公,立刻派兵追趕還追得上。”

張靜齋不急不忙道:“穎兒和蘇平都隨他去了。”

荀卿道:“難道他會用郡主的生命做要挾?”

張靜齋不答,反問道:“你真正看透過吳憂這個人麽?”

“主公的意思是?”

“沒什麽,雖然他有時候顯得卑鄙狡詐,但是有的事情他是絕對不會去做的。若是他們出城之後就換裝分散逃亡,恐怕沒那麽好捉吧。不過不追也不象話,還是派人去追追看吧。逃掉了也無妨,再怎麽說也是我的女兒女婿麽。”

“可是主公……”

“如今西北之事,除了吳憂,誰可當之?”張靜齋歎息道。“人才難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