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落難千金

陳夢生轉身回頭,隻見一個年紀不到二十歲的女鬼跪於地上。螓首低垂,頭頂黑氣之中透著絲絲的青氣披頭散發的。

陳夢生也難看清女鬼,鬼氣內含青氣為冤氣,含白氣為怨氣。再看這姑娘身上穿著一身藕色錦緞羅裙,羅裙前後開胯,繡有百花團簇爭豔刺繡。因為她跪著裙擺難遮那三寸金蓮。

陳夢生很奇怪,南宋的女子纏足大都是官宦人家的千金。可是她所穿的羅裙又是青樓女子的打扮。“姑娘,你有何冤屈,抬起頭來說話。”

姑娘是哭的越發的傷心,整個身子隨著抽泣而抖動,緩緩的抬起了頭。兩行淡紅的血淚更襯出了一張蒼白的臉。風吹起長發露出額頭上裂開的一道深入骨的口子。

“判官大人,請為小女子做主啊。”言畢叩頭如搗蒜一般。

“姑娘快快起身回話,若是有何冤屈本判自當還你一個公道。”

“小女子,名叫應小憐是揚州人氏。小女子的冤屈唯有大人能做主。”應小憐將奇屈娓娓道來…

此事要從紹興十一年嶽飛被召回授樞密副使,同年十月下獄大理寺,十二月被賜死說起。揚州經略安撫使應天雄曾是嶽飛大破朱仙鎮時的一名參將,大戰告捷之後。這個四十六歲的老將二個兒子都死在了朱仙鎮上了。宋高宗念其為國盡忠,被出任揚州經略安撫使。應天雄帶著年僅周歲應小憐攜家人去了揚州上任了。

可是沒快多久嶽飛就被賜死,應天雄就以嶽飛留下的“天日詔詔”起了奏本,想要為嶽飛翻案。可是奏本卻是泥牛入海一點回應都沒有。次年高宗一道聖旨將應天雄為揚州刺史。

刺史在南宋隻是一個五品的虛銜。從此那應天雄每天隻能是在家陪老婆女兒了。宋高宗的本意是想要殺了應天雄的,隻是上奏為嶽飛翻案的人太多了,要是全殺了南宋也完了。高宗雖說昏庸,但是他並不笨,殺嶽飛高宗有五條理由。其一,嶽飛能征善戰的是嶽家軍而不是趙家軍,要是有朝一日嶽飛起兵造反無人能治。其二,宋高宗趙構沒有子嗣,而嶽飛不止一次的要趙構立太子,這是對高宗來說一種很危險的造反。其三,嶽飛曾是兩鎮節度使手握重兵,卻不知道韜光養晦遭高宗所疑。其四:嶽飛帶兵出征的軍費開銷占到了整個南宋近七成的庫銀。其五:嶽飛他太會打仗了,金國要是滅了,宋徽宗,宋欽宗二個老皇帝還活著呢,要是被嶽飛迎回兩帝自己又算是什麽呢?

所以在高宗的眼中嶽飛是一定要死的,才授命秦檜與金簽訂“紹興和議”,賜死嶽飛。對於象應天雄這樣的官員高宗皇帝是隱忍不發,隻等秋後再算帳。

再說那應天雄閑置家中倒也認識了一個叫王子其的秀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就沒有他不知道的事了。應天雄很喜歡這個比自己小了二十來歲的秀才,常常是帶回家中。一起坐在涼亭裏看著瘦西湖的美景把酒言歡。慢慢的兩個人成了無話不說的忘年交,這日王子其又被應天雄帶回家裏喝酒聊天,說著說著王子其莫名的悲傷了起來。應天雄大惑不解,再三追問之下。王子其才說出了心裏的苦惱。

“眼看著今年的鄉試即將臨近,可是我卻連家裏買柴的錢的沒有,唉!”

“哈哈,我當是什麽事呢?兄弟,明日帶上弟媳和寶兒一起來我這裏住吧。我一會讓人把西廂房給你們一家子整理下,從明兒個起你就什麽都別管了,安心讀你的書。”

王子其再三推辭,應天雄是行伍出身三句話不對拍桌而起:“來人啊,給我套上馬車去把王秀才的老婆兒子接來,再給叫二十個家丁把王秀才的房子扒了…”

就這樣王子其攜程氏和兒子王寶兒一起住進了刺史府。應天雄也不去打擾秀才讀書,倒是常把王寶兒帶回東廂房與應小憐一起玩,應天雄的夫人劉氏見三歲的王寶兒粉琢玉砌一般,又和女兒應小憐的乳名一樣都叫寶兒更是喜歡。

劉氏說道:“老爺,要是我們那兩個可憐的兒子沒死,我們孫子也要這麽大了。”說著說著竟輕聲哭了起來,三歲的王寶兒竟然會拿出其母程氏藏在他口袋擦鼻涕的繡帕幫劉氏去擦眼淚,劉氏一把緊緊抱住王寶兒:“老爺,我們把他招贅了吧?”

應天雄也沒什麽意見,後來此事告訴了王子其,王子其表麵上很樂意,可是心裏卻恨起應天雄搶走了自己的兒子……

秋後的鄉試上王子其一枝梨花壓海棠考了第一名,成了舉人中的解元。王子其他要改變這一切,他覺得現在是寄人籬下,兒子都被應天雄給搶走了,所以要改變這一切……,而應天雄他們一家卻是絲毫不知道,仍舊象以前過日子。王子其發奮讀書。

三年後王子其去臨安參加會試,考上了貢生。那可是了不得的事,考上了貢生那就要去金鑾殿上麵對皇帝出題參加殿試了。殿試上的考完後可分成三等,第一等的叫甲賜進土及第,一共有三人分別是狀元,榜眼和探花。第二等的叫甲賜進士出身,第三等的叫甲賜同進士出身。

輪到王子其上殿晉見高宗皇宗時候,高宗皇帝以“其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為題。王子其那是聰明人啊,一聽題就明白高宗皇帝的意思了,他那是要培植一批自己的心腹,拿那些還在為嶽飛翻案的人開刀了。王子其以天之道,君之道,臣之道破題,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議者而為逆……。高宗一聽龍顏大悅:“好,說的好,甲賜進士出身就是你了。”

王子其被宋高宗欽點為宜州府知縣,雖說七品的芝麻小官但是三甲金科出身的到地方上為官那隻不過是個過場,少則三年多則五年回京述職再安排官職。王子其在臨安城中呆了三天拜訪了一些官員,給在揚州的程氏寫了一封家信就趕往宜州上任了,這讓高宗皇帝更為欣賞。

且說應天雄從程氏口中知道王子其金榜題名出任宜州府知縣十分的高興,為王子其大擺盛宴邀請王子其的親朋好友……

王子其在宜州府為官三載,宜州府不象北方戰火頻繁,隻有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王子其每天五更起來批閱公案,審理案件倒也是個勤政愛民的好官。宜州府知府上奏高宗為其表功,高宗一旨下來任命王子其為國子監少卿回京述職。王子其回到臨安見過高宗皇帝後,請假回揚州接家眷來京。

王子其接過程氏和王寶兒,應天雄全家出來相送,兩個寶兒是哭的難分難舍。應天雄對王子其道:“當年老夫喜你家寶兒,兄弟你那時生活拮據所以才想要入贅應家。但是現在兄弟也是官拜五品與老夫一樣,所以當年的戲言就此作罷,待我家寶兒到了婚嫁之時,嫁到你王家。”

王子其點頭答應,一行人緩緩而行到了運河邊,官船之上船工水手都已等在那裏了。臨別之時應天雄摘下了頭上的烏木簪子,膜間寶劍“蒼啷啷”出鞘。烏木簪向上一拋寶劍劃過,用手接住。手中的烏木簪已剖開一分為二,一半交到王子其手中。

“今此一別也不知何年再聚首了,兩家若是有什麽難處日後就以這烏木簪為證。兄弟做了官需象嶽帥一船精忠報國啊。”

王子其口中喏喏稱是,可是心裏卻在想:到現在你還是冥頑不靈一心想著嶽帥啊,你就等倒黴吧……

果不出其然,秦檜死後應天雄上表奏折要為嶽飛翻案,高宗看完奏折是火冒三丈大罵道:“應天雄你個老匹夫,朕已經放過你一次了。讓你安享了著十幾年,你不思皇恩還要與朕作對。傳國子監少卿。”

王子其被高宗叫進了養心殿中,看見滿臉慍色的宋高宗王子其跪在地上大氣都不敢喘。

過了半晌高宗趙構慢慢的問道:“王愛卿,令郎今年年歲幾何?”

王子其被問的莫名其妙小心的回答道:“犬子,今年一十八歲了。”

“聽聞王愛卿與揚州刺史應天雄訂有娃娃親吧。”

“當年臣為布衣,食不飽腹得應天雄的照顧,確有娃娃親這麽一回事。”

“那你覺得應天雄為人如何?”

王子其心裏明白了,定是應天雄惹惱了高宗皇帝,朗聲答道:“臣隻知道忠心為國,隻知道為了趙氏江山鞠躬盡瘁,並無他耳。”高宗一聽樂了。

古往今來大部分的皇帝不在乎手下的官員是否貪財好色,隻在乎你是不是會聽話。“那王愛卿,你覺得有人要為嶽飛翻案,該如何處理呢?”

“回稟陛下,人心若不為其主忠,那留下又有何用?”

“好,好,好,王愛卿果然是精忠報國的楷模。”

當晚,宋高宗一封加急文書直奔揚州知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