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顆火球,一顆火球偏離了方向。

另一顆則徑直向劉中用不遠處的一輛戰車襲來。

戰車旁的民夫驚慌失措,試圖逃離這突如其來的危險。

他們扔下戰車,轉身欲逃。

但身後卻是火銃兵,沒地方可逃。

“轟!”

一顆燃燒著的火球猛然撞擊在明軍的戰車上,巨大的衝擊力使戰車傾斜。

雖然滾石撞到後並無動彈,但飛濺的火油卻如同惡魔之吻,迅速將戰車吞噬在一片熊熊烈焰中。

更不幸的是,一些火油濺落在一個民夫身上。

這種火油異常粘稠,一旦沾身,便如同附骨之蛆,瞬間點燃了民夫全身。

民夫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

他的同伴試圖救助,但徒勞無功。

隻能眼睜睜看著他被無情的火焰吞噬,最終在痛苦中倒下,一動不動。

劉中用目睹這一幕,心中五味雜陳,既感到一陣惡心。

又暗自慶幸那顆火球並未瞄準自己的戰車。

寨牆後的清軍不時發射火球,它們或擊中戰車,或落在壕車與轒轀車上。

攻山器械被點燃,民夫與士兵們在火海中掙紮。

有的在地上打滾,有的四處奔跑,淒厲的叫聲與混**織在一起,引起不少慌亂。

好在這些火球的攻擊並不精準,數量也有限。

對於龐大的明軍而言,這些攻擊造成的傷害不過是滄海一粟。

在激昂的鼓點中,祖大壽麾下的新軍加快了行進的速度。

迅速接近到離寨牆僅六七十步之遙。

到達這一位置,戰車紛紛停下,準備展開掩護射擊,緩緩推進。

青牙軍的火銃,雖能在百步之外穿透重甲,但其準確度卻取決於各軍的精銳程度。

在這樣的距離上,能否精準命中目標,便成了關鍵。

盡管遠程彈丸即使精準度下降,其破壞力依然不容小覷。

誤傷敵人也能造成嚴重傷害。

與箭矢不同,箭矢在射程極限時因動能不足而威力大減。

故有“強弩之末,勢不能穿魯縞”之說。

然而,即便火銃的破壞力再強,若無法命中目標,一切努力都將付諸東流。

火銃的精度高於弓箭,但在百步之外射擊,對於祖大壽新軍的火銃手們來說,仍是一項艱巨的挑戰。

即便偶爾命中,也純屬運氣使然,戰爭絕不能依賴這些低概率事件。

因此,祖大壽在援遼之前,便確立了在七十步內開火的原則。

當明軍準備開火時,寨牆後的清兵陷入了混亂。

在軍官們的怒吼聲中,他們搶先發起了攻擊。

如同爆豆般密集的火銃聲響徹。

寨牆後的漢軍火銃手,以及朝鮮軍銃手,紛紛向明軍開火。

“嘭嘭嘭嘭……”

寨牆各處接連升起濃厚的白煙,火銃發射的火光時隱時現。

在銃聲中,劉中用感覺到麵前的戰車被彈丸擊中,發出嘩嘩啪啪的響聲。

一些彈丸打在車前的挨牌棉被上,激起一片棉絮。

幸運的是,清軍的火銃威力並不出眾。

在如此之遠的距離下,很難穿透戰車所配備的挨牌擋板。

更何況這些戰車前還額外覆蓋了厚重的棉被,以增強防禦。

朝鮮軍的火銃,無論是射程還是威力,相較於八旗漢軍的裝備,更是相形見絀。

不過,總有那麽幾個清軍工匠技藝超群,他們製作的某些火銃威力驚人。

一發彈丸幾乎穿透了劉中用戰車上的棉被與挨牌,僅差毫厘。

在這一片混亂中,劉中用身旁的一名火銃手不幸中彈。

他翻滾在地,胸口右側鮮血如箭般噴湧而出。

另一輛戰車上的火銃手同樣遭遇不幸,一發彈丸雖未穿透他的棉甲。

但在這個距離上,彈丸的衝擊力猶如重錘猛擊。

令他痛楚難忍,隻能發出痛苦的悶哼,顯然已受內傷。

清軍的火銃,盡管威力參差不齊,但在七十步之內,其威脅不可小覷。

“嘭嘭嘭嘭……”

寨牆前硝煙四起,清軍的火銃連綿不絕。

每一次射擊,牆頭便如白龍騰空,硝煙彌漫。

緊接著,是火箭發射的轟鳴聲。

大量的火箭在空中呼嘯亂飛。

這是清軍從寨牆後,使用不知從何而來的火箭,向明軍發起的攻擊。

“還擊!”

在銃聲與火箭的交織中,明軍的咆哮聲大作。

大批明軍火銃手迅速上前,將推車的民夫們撥開,將自己的火銃穩穩架在戰車上。

緊接著,比清軍更為猛烈的火銃爆響聲震徹雲霄。

明軍戰車前爆發出陣陣濃密的白煙。

寨牆後傳來陣陣慘叫,不少清軍中彈倒地。

青牙軍的精良火銃,加之威力強勁的彈藥。

這讓祖大壽新軍的火銃手們發射的彈丸異常致命。

隻要被擊中,不是當場喪命便是重傷難愈。

清軍士兵遭受了猛烈的火力洗禮。

鉛彈如雨般傾瀉而下,無情地撕裂他們身上厚重的棉甲,無論是純棉還是嵌甲,都在這致命的彈雨麵前顯得脆弱不堪。

鉛彈在他們體內翻滾,肆意破壞,將內髒攪成一團模糊,鮮血隨之噴湧。

倒下的清兵發出淒厲的哀嚎,回**在山嶺間。

劉中用也加入了這場殘酷的射擊。

他射出的子彈擊中了一名朝鮮兵的頭盔,但由於距離過遠,具體戰果難以確認。

在這樣的山地戰鬥中,地形的複雜使得火銃的戰術運用受到限製。

前排的士兵射擊完畢後,不能有效將空火銃遞給後方。

射擊完畢後,必須迅速後撤,將位置讓給後續的戰友。

所以,對自己的戰果,劉中用不能再次射擊確認。

雙方隔著寨牆和戰車,展開了激烈的對射。

火銃聲此起彼伏,硝煙彌漫在雙方陣地前。

飛舞的彈片、棉絮、泥土和石屑在空中交織。

火箭不時劃破天空,向明軍陣地飛來。

雖然火箭的精準度不高,但如果倒黴被命中了,其破壞力依然不容小覷。

同時,從寨牆後方,一些八旗正兵的弓箭手也加入了戰鬥。

好在在這個距離上,弓箭的威力大打折扣。

清軍的戰術通常是待敵人接近至五十步之內再射箭。

那個時候箭矢威力已經不弱了。

若采用仰射,箭矢的威力便能如同火箭大小。

在那震天的戰鼓聲和灼熱的陽光下。

雙方的士兵在戰場上拚盡全力搏殺,每一寸土地都浸透了鮮血與勇氣。

清軍憑借有利的地形,而明軍則依靠火銃的威力。

整體而言,攻山的明軍略占優勢。

在火銃的掩護下。

戰車之間,各式壕車、轒轀車在民夫的奮力推動下,緩緩向上推進,如同移動的要塞。

新軍營的戰士們吼叫著,驅使著躲在後方的友鎮車營的火炮向前。

那些裝填了霰彈的百子銃與佛郎機炮,終於在催促下緩緩前進。

這些炮手們,原本承諾英勇作戰。

但在麵對清軍的火銃弓箭時,卻顯得猶豫不決,害怕成為敵人的靶子。

劉中用對此頗感鄙夷。

實際上,火炮周圍都有護板保護,炮手們並沒有多少危險可言。

此時,在他身邊,兩門較小的百子銃被推了上來。

這兩門火炮架設在輕型戰車上。

炮身長度數尺,底部設有一杆,可以靈活調整方向。

前膛裝填了數十枚彈丸。

其中包含一枚重數兩的大彈丸和數十枚小鉛子,射程可達百步。

這兩門百子銃的炮身裝備有準星和照門,可以進行精確瞄準。

在戰車的掩護下,他們穩穩地推進,將炮口對準了寨牆上的清軍。

此刻的明軍戰車上硝煙如海,不斷翻滾,遮蔽了視線。

使得清軍難以辨明清形,隻能盲目地射擊。

相對之下,明軍因嶺上風勢較強,硝煙較易被吹散,得以窺見清軍動向。

突然間,炮聲如雷,明軍的百子銃與佛郎機炮齊發。

火焰與白煙交織,無數彈丸如雨點般傾瀉而下,直撲清軍寨牆。

寨牆上的清軍,藏身於殘破的垛口後,偶爾探出身形以開火。

卻猝不及防地遭受了明軍的霰彈炮轟擊。

一時間,慘叫聲此起彼伏。

寨牆後方,清軍士兵的上半身被彈丸撕裂,鮮血四濺。

特別前方右側寨牆旁的幾個清兵,瞬間被霰彈撕成了碎片,頭顱如同破碎的西瓜般散落!

趁著清軍混亂之際,明軍的火器攻勢更加猛烈。

霰彈與火銃的連環打擊,令寨牆後的清軍陷入更大的混亂。

在震天的呐喊聲中,劉中用所在的戰車再次啟動。

步步逼近,直至寨牆壕溝近在咫尺。

這個時候,戰鬥徹底進入白熱化階段!

眾多民夫,在戰車火器的掩護下,從攻城器械後衝出,奮力移除寨牆壕溝前的障礙。

推開拒馬,扯掉木樁。

壕車上的壕板隨即放下,橫跨在深邃的壕溝之上,為後續部隊開辟道路。

在壕溝與寨牆之間,民夫們麵對著生命威脅。

他們不僅挖掘著矮牆,還利用轒轀車作為掩護,將沙袋和土袋源源不斷地拋入壕溝。

而寨牆內,清軍的檑石與火罐如雨點般落下。

火油沾染的滾石更是致命的武器。

它們不僅對民夫和明軍造成了巨大的威脅,還引發了攻山器械的燃燒。

民夫和新軍戰士,麵對敵人無情的檑石攻擊。

有的皮開肉綻,有的重傷身亡。

被火罐擊中的更是陷入火海,痛苦地奔跑尖叫。

攻山器械在熊熊烈火中,在燃燒不止。

雙方的交火在近距離內達到了頂峰。

火銃、弓箭、火箭,每一件武器都拚命被雙方發揮出了最大的殺傷力。

這數十步的距離,成為了生與死的界限,每一寸土地都浸透了鮮血。

在明軍中,那些載有“萬人敵”的戰車也拉了上來。

青牙軍的“萬人敵”體積較小,使得一些身強力壯的士兵能夠將它們拋投到對麵寨牆。

於是,一些力氣大的士兵們拿起“萬人敵”。

一端握緊,另一端的長引繩由旁人點燃。

隨後,他們拚盡全力,將這致命的武器向寨牆後拋去。

轟!轟!轟!

轟鳴聲連綿不絕,每一次爆炸都如同死神的低語。

大明朝特製的“萬人敵”,內部填充著鐵蒺藜、碎石、碎鐵等致命碎片。

當這些“萬人敵”落在寨牆前,尚能靠著殘破寨牆勉強抵擋。

然而,一旦它們落入寨牆之中或後方。

瞬間便將清兵撕成血肉模糊,哀嚎遍地。

這些“萬人敵”中的填充物,經過特殊糞便浸泡,毒素深重。

這般炎熱的天氣下。

即便在戰場上幸存,傷口也極可能感染。

九死一生不可避免,生前還要承受難以言喻的痛苦。

隨著壕板一道道架起,壕溝一道道填平。

明軍的戰車步步逼近寨牆。

投擲的“萬人敵”也變得愈發增多。

那些圓滾、黑乎的“萬人敵”不斷在寨牆內爆炸。

清軍們麵對這樣的恐怖,可是沒有撿起再扔回去的勇氣,隻會慌亂逃避。

終於,劉中用所在的前線,數道壕溝都被壕板鋪平。

寨牆早已倒塌,破開缺口足以讓數人並肩而過。

在震天的呐喊聲中,戰車後的刀盾兵如潮水般湧出,從缺口處一躍而上,往內攻入。

……

鬆山嶺的另一側。

牛苛側耳傾聽戰事,而後轉頭對湯通說:“湯將軍,看來看去就我們這裏寧靜宜人啊。”

湯通身著華麗的盔甲,披著鮮紅的披風,騎在一匹威武的馬上,也在專注地傾聽著遠處的戰鬥。

停了會後,他點點頭,笑道:“戰況確實緊張啊。”

湯通的臉上顯露出了憂慮。

但話語間卻透露出一絲幸災樂禍。

見他如此。

牛苛心中輕哼,深知湯通的表裏不一。

然而,牛苛也表麵笑嗬嗬地道:“湯將軍,這戰況緊張,我等其實也不用太過擔憂,溫大將軍自有其策略,我們隻需遵令行事。”

湯通笑道:“牛帥所言極是,身為將領,上官怎麽命令,我們怎麽做就是。

“而牛帥又久經沙場,相比於我,老練穩重許多,跟著牛帥,我心中有底!”

牛苛故作不悅道:“湯將軍,你我交情深厚,這話就顯得生分了。

“此次眾將商議讓我們兩人守在鬆西,都是我們兩人兵力精壯,才有此任!”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牛帥之軍,在眾將中也是不弱的。”

湯通又是一陣奉承。

二人談笑歡暢,親熱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