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興水縣堡,往北方前進了十幾裏後。
之前散出去的夜不收開始陸陸續續遇到了一些後金哨探。
這些後金哨探大多做紅色盔甲黃色外邊,也有紅色盔甲外鑲白邊的,都是後金正紅旗和鑲紅旗的哨探。
碰到青牙軍的夜不收,這些哨探們最開始驕橫不已,對青牙軍夜不收非常不屑。
一個個主動出擊。
然而,過來之後,就被精銳的青牙軍夜不收不是殺死,就是打成重傷從馬上栽下。
那些後麵過來的後金哨探,眼見這股遇到的明軍夜不收竟然如此精銳彪悍,與以往遇到的明軍夜不收完全不同。
震驚之餘,留下同伴的屍體之後,又急忙逃竄。
之後便不敢靠近,隻敢在遠方窺探,也有發現溫越大部的哨探,急忙回去通報。
溫越沒有理會這些後金哨探。
大部隊的行軍隊列不變,依舊保持著迅速的速度北上。
青牙軍對野戰已經並不畏懼,尤其是接連幾日的勝利,對後金兵的戰鬥更是空前有信心。
當然。
戰略上藐視敵人,戰術上看重眾人。
溫越知道,那些後金哨探已經有人回去稟告了,或許自己還沒有到達大沙堡,就會被敵人截住。
接下來,就會是一場艱苦大戰。
繼續前進。
前方仍是開闊的平原,隻出現了一條冰凍的小溪流,周邊還有著兩個小村落。
想來這兩個村落都是依靠這條河流生存的,不過現在這兩個村落都已經被燒毀,隻剩一些殘垣斷壁,不見一點人的蹤影。
溫越得到前方夜不收傳來的信號。
信號表示,至少四五千的後金大軍,正往這邊過來。
“停下吧!”
溫越讓大軍原地停下,極目望去。
從東北方向,隱隱有一片雪花飛濺起來的動靜,速度並不算慢。
“大戰還是來了啊!”
溫越心中有些感慨。
然而,溫越也不怕,看了看周邊的軍官和將士們,同樣臉上不見一點恐懼,有的隻是興奮,隻是期待。
“就地紮寨迎敵!”
望到了敵人的動靜後,溫越立即下令。
立即。
“咚咚咚……”
連串又急促的鼓聲響起,前軍停下望順時針轉向,後軍繼續前進,往逆時針轉向,兩邊很快就相互連接。
隨即,又有輜重兵將專門用來指揮登高觀望的元戎車推來。
這元戎車並不太小,整體高度越有四五米,需要四匹馬拖拉。
在四周還有專門用來防護的遮蔽牌,上麵還有插有稻草的頂篷,是用來保護將官在裏麵不受敵人的箭矢傷害。
又留出多餘的空間,可以觀察軍陣,指揮戰鬥。
除了元戎車外。
在旁邊還有一輛望杆車,這是專門用來觀察敵情的。
望杆車的主體結構,就是一根帶著刁鬥的杆子。
在豎立前,一個眼力好負責偵探敵情的旗手,身披重甲跳入刁鬥內。
隨即,幾個身體粗壯,孔武有力的軍士,利用杠杆原理,將望杆豎立架起。
這樣旗手就可以身處於二十多米的高處,眺望遠處,朝下用旗幟傳遞敵情。
在元戎車和望杆車豎起來後。
整個青牙軍軍陣也是快速發生著變化。
跟在大軍的輜重車輛,迅速地往軍陣兩邊推去,等推到了指定的位置後,就把騾馬卸下來,收入軍陣當中。
而這些車輛就會被當做戰車使用,安放在四周,以“井”字分布,青牙軍就是在“井”字的中間。
每個戰車互相連接,就可以把裏麵的青牙軍們包裹的嚴實。
當然,做成這樣還是不行。
輜重兵們又會在每輛戰車的車側,插上用來防禦後金弓箭的防護牌,這些防護牌都是用硬木板所製作成。
期間木板和木板的空隙當中,還留下了許多小缺口。
這樣青牙軍就可以通過這些小缺口,從容不迫朝外射擊,不用當心自己受傷,最大發揮火銃威力的同時,也能最大程度的保護自己。
還有,在中軍中也有多餘的車輛圍了起來,他們和護衛們一起組成中軍防線,保護著溫越的安全。
還留在大部的夜不收騎兵隊伍,各自下馬,將自己的馬匹聚在一起,用布條堵住馬匹的耳朵,防止等會大戰開始後,會受到驚嚇。
軍紀官在軍陣中走動,巡視著軍士們的布陣列陣,若是發現有亂軍心,害怕畏縮者,立即嚴懲。
負責炮隊的王鉤,見終於有發揮的作用了,興奮至極,急忙指揮著炮手們,將火炮在軍陣的四周擺放。
而為了炮兵們的安全,以防後金對火炮集中打擊,火炮並不是全部架在一起的,而是分開架設。
每幾輛戰車中,才會有一門炮車。
並且,為了防止後金軍專門對炮車衝擊,在炮車的前方,王鉤還指揮著炮兵們專門要來一些鐵蒺藜撒在前方。
不到一刻鍾。
整個軍陣就展開完畢。
除護衛、旗手鼓手、軍紀官、醫士、工匠等不需要進入作戰狀態外。
餘者青牙軍戰兵、輔兵、輜重兵,全部進入了戰鬥狀態。
每個人握緊著手上的火銃,或是長槍,或是盾牌長刀,嚴陣以待,靜靜等著遠方敵人的到來。
很快。
在青牙軍陣外,一隊隊派出去的夜不收快速地收回,傳遞著回收的情報。
在望杆車上高高的刁鬥上,那名負責眺望敵人軍情的旗手,快速揮舞著各式旗幟,傳達著敵軍情況。
溫越全副武裝,一身精良厚重的鐵甲穿在身上,麵色沉穩,處理著各方傳來的情報。
雪花濺起更多了。
遠方的聲勢逐漸浩大,像是有上萬多匹駿馬重重踏在地麵上,整片大地都在震顫。
在陽光照射下。
遠處的紅色鑲白邊的旗幟越來越多,鋪天蓋地地席卷過來。
最中間,是一杆最顯眼的有三丈之粗,十幾丈長的織金龍纛。
地上的雪花在馬蹄的踏濺射下,幾乎震起了約有半丈之高,在海洋一片的呼嘯的紅白旗幟下,是滾滾而來的後金騎兵。
人數一望無邊,初莫估計到來的後金人馬有上萬人之多。
這些後金騎兵放肆踐踏著被他們侵略奪下的土地,絲毫不客氣。
眾人的耳朵都像是失聰了般,天地間的一切聲音都消失了,留下來的隻有轟隆轟隆的作響的馬蹄踏在地聲。
“呸!”
張大春突然罵了一聲:“他姥姥的,這群建虜出場聲勢還蠻大的哈,但老子可也不是被嚇大的!”
“就是,聲勢大有卵用?”
“一群土雞瓦狗,能嚇住老子?”
……
其他將官也在罵道。
溫越神情沉穩,看向軍陣中的軍士們。
並不像上次對陣,這次有戰車守在四周,青牙軍列陣之後,火銃兵在前,長槍兵排在後方。
每個軍士們都穿著鐵甲,戴著頭盔。
身體粗壯,氣勢昂揚。
即便遠遠過來的後金騎兵聲勢浩大,但每個軍士神情專注,冷靜不帶一點害怕。
後金的哨探應當是探查到了溫越軍陣的情況。
見軍陣外麵擺放了數量不少的戰車,不適合衝陣,所以在兩裏外,後金軍的速度就逐漸緩慢了下來。
“嗬,這些建虜無非也是欺軟怕硬的主。”
溫越冷笑一聲,大聲道:“這些建虜看到我們軍陣嚴密,就不敢繼續衝陣了,真是虛有其表!”
溫越的聲音很大,軍陣中的軍士們也保持著安靜。
故此,溫越聲音被眾人聽著是清清楚楚。
“哈哈哈哈……”
頓時,軍陣中傳來一陣大笑,有些緊張的氣氛立即消失不見。
而眼見兩裏外的後金兵,將馬速減緩,最後緩緩停下來後,溫越就知道他們不會馬上進攻了。
“傳令下去。”
溫越高聲道:“所有軍士就地休息,喝水吃食,積攥氣力,等會好好將這股後金兵殺個屁滾尿流!”
命令傳下。
立即有各級的千總、把總、甲總、伍長指揮著各自所管轄的隊伍,就地坐下。
有夥頭兵立即將幹淨的雪水,倒入鍋內煮開,給每名軍士倒上。
隨後,所有軍士就著熱水,吃著幹糧餅子就食起來。
青牙軍這邊不慌不忙吃飯喝水,後金兵那邊卻長久沒有反應。
隻因為他們得到消息,急忙趕過來,不僅馬匹消耗力氣許多,就連後方沒有馬匹的跟役輔兵也拋棄了。
現在他們不得不原地恢複馬力,等待後麵的輔兵、跟役趕上。
這倒也讓青牙軍有了充足的休息時間。
趁此機會。
又有輜重兵快速地修建防禦工事,炮手們在整理檢查火炮和彈藥,火銃兵們再一次清潔手上的火銃,將子彈整理一下,放在好上膛的位置。
也隻有那些長槍兵和刀盾兵有些百無聊賴,沒有事幹。
溫越喝了兩杯熱水,啃了一塊餅,吃了兩個蛋,將肚子填飽後。
便繼續站在元戎車上,朝後金軍那邊觀望。
陽光普照,光線充足。
溫越看到仔細,發現對麵軍陣中,不是一杆,而是兩杆巨大的織金龍纛。
在兩杆織金大纛下,立著的都是紅色盔甲,外鑲白邊的巴甲喇牙騎兵。
“看來來的是後金的鑲紅旗大部,不是正紅旗啊。”
溫越想道:“這也是,正紅旗和鑲紅旗都是代善和他的兩個兒子管轄,兩者並不分家,上次是正紅旗,這次是鑲紅旗,也不是一件讓人驚訝的事情。”
又見對麵的後金兵也在休息,沒有馬上進攻的樣子。
溫越微微皺眉後,又鬆開眉頭,心中微微歎了一口氣。
這場戰鬥還是防禦戰。
後金兵中有大量的馬匹,有數量不少精銳騎兵。
隨時可以決定進攻的時機,同樣可以隨意決定進攻的角度和位置。
這是對麵的優勢。
想來這個時候,對麵的主將正在思考什麽時候開始進攻,從哪裏進攻吧?
果然。
如溫越所猜的一樣。
在兩杆巨大的織金龍纛下,鑲紅旗主嶽托和碩托均同樣對青牙軍陣觀望。
看著這股明軍軍陣靜待無聲,陣中許多軍士都在原地坐著,不慌不忙休息。
嶽托和碩托均互相看了一眼,都從對麵的眼睛中看出了驚訝的眼神。
這是哪股明軍的部隊?
怎麽看上去如此不凡?
就在這時。
有哨探回來報告,對麵明軍軍陣中,豎著最高,飄的最多是“溫”字旗號。
溫字旗號?
嶽托兩人俱是心中一動,急忙招來數個之前在石橋戰敗逃亡的兒郎勇士。
嶽托喝問道:“爾等看清楚了,對麵的明軍,是不是就是前些日子將你們打敗的明軍?”
這幾個後金兵,被喝的滿頭大汗,個個墊著腳,著急往對麵極目眺望。
“啟稟貝勒爺,好像……好像就是他們?”
“到底是還是不是?”
其中有一個後金兵眼尖,看得仔細,大約看到了青牙軍陣中,火銃兵的手上用的火銃樣式。
“是的,就是他們,他們的火器厲害,貝勒爺小心啊。”
這後金兵連忙一個勁的點頭,說完還急忙提醒了一句。
換來的卻是碩托均的一腳。
碩托均重重一腳踹在這後金兵的身上,罵道:“需要你們這幾個奴才等提醒我們?沒用的廢物,還不快滾!”
碩托均根本沒有把青牙軍火器犀利的事情放在心上。
在探清了上次戰敗的前因後果。
碩托均和嶽托私下討論過,覺得溫越所部的火器犀利是犀利,但其實也沒有說的那麽玄乎。
那場戰鬥,其實乃是路達那個廢物著急進攻,準備不充分,還因為地形原因所以慘遭失敗。
可是現在,這溫越居然異想天開,不好好呆在興水縣堡,等著他們去攻擊。
反而領著區區四千人,跑了出來,這要是不殺他個屁滾尿流,不解他們心頭之恨!
在得到哨探消息的時候。
他和嶽托立即帶著作為後備軍的鑲紅旗匆忙趕來,路上的時候,兩人還有些想不通,是哪股明軍敢往他們後方過去。
現在看見是溫越所部,一下子就想通了,肯定是寧遠城吃緊,逼著溫越不能繼續守著屯堡,要來己方後麵搞事情了。
這樣也好!
守在屯堡城池中的明軍難啃,但在野外的明軍,就是沒了尖刺的刺蝟,隻能乖乖受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