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八八、新朝自有新氣象(四)

俞國振對於舊朝官員不曾大肆追究,為的是減少張獻忠、劉宗敏治下官員的抵抗之心,他如今已經做好了準備,統一華夏,開展全麵建設,可以說是刻不容緩的事情了。

這五年來,他積累技術、資金與人才,準備已經相當充分。

他沒有給予這些舊朝官員太多的時間去議論,緊接著是女真人的安置。女真人按照各自部族被分開,全部安置在蟾洲各地——也就是歐洲人所稱的澳洲。

以法顯城為基地,在四年之前,華夏的勢力開始抵達蟾洲,在與鱷魚、劇毒水母等蟾洲的凶猛動物進行一番較量之後,他們完成了環蟾洲的據點考察工作。蟾洲的土人甚為原始,對他們幾乎構成不了威脅,但是遇到來自英國的殖民者則是意外之喜,經過一番短暫的衝突之後,這群由流氓與流放犯人為主的殖民者便成為了華夏開拓蟾洲的第一批苦工。

蟾洲不是非常適合農業,但發展畜牧業則是相當不錯,特別是東南的幾座島嶼,更是畜牧業的天堂。將女真人流放到這些地方,通過分割讓他們每一部都隻有少許人,控製他們的規模,同時又可以讓他們為開拓的先驅。

這算是女真人為華夏之奮起贖罪了。

這兩項處置措施,讚同的比率是百分之九十一,這一次俞國振倒沒有預先安排投票結果。

完成這一項之後,緊接著是第五項內容。有關統一策略的。如今在華夏境內,漢人的政權除了華夏之外尚還有三,即張獻忠的大西、劉宗敏的大順和李岩的闖軍。這三個政權都派人參與了俞國振的國家統一會議,而且表明願意接受五年統一計劃,但實際上,除了李岩確實是在為五年統一計劃做準備外,張獻忠和劉宗敏所作所為。依舊是試圖割據。

不過在俞國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消滅了牛金星勢力之後,張獻忠與劉宗敏便都失去了僥幸之心,他們開始考慮後路。而得了俞國振暗示。李岩也積極與他們聯絡,李岩透露出自己同俞國振達成的協議,即他率軍攻入玉門關以西的原哈密衛治下。以收複華夏故土之功換取俞國振不究既往,這讓劉宗敏與張獻忠也動了心思。劉宗敏選取的目標,乃是吐蕃,他取道青海入藏,而張獻忠所選則是西南諸國,走茶馬古道,為華夏尋找陸上通往印度洋的出海口。

這三年來,李岩的成果極大,他甚至已經控製住吐魯番盆地,正在向蔥嶺探索。在此與浩罕等國還有正興起的準噶爾人發生過衝突。而劉宗敏與張獻忠也有收獲,隻不過他們的進度讓俞國振很不滿意。

“故此,統一華夏第一優選仍是武力,李岩、劉宗敏與張獻忠必須將其據有之地逐步交出,由中樞派遣兵員、官吏進行接管。作為交換,中樞可以給他們提供充足的後勤補給,數額基準以他們的實際人數來確定,此後以他們交還中樞的土地、人口來增減。也就是說,他們歸還中樞越多的土地與人口,那麽就能得到中樞更多的支持。此為最終之通牒。不允許就這個原則進行談判,因此,我決意組建西北軍團,以田伯光為西北軍團總督軍,組建青藏軍團,以齊牛為青藏軍團總督軍,組建西南軍團,以葉武崖為西南軍團總督軍,向三方持續施加壓力,迫使他們接受我方條件。”

雖然俞國振說出這段話時,語言仍然平穩,可是滿座之人幾乎不約而同都坐直了身軀,因為從俞國振的話語裏,眾人都聽出了殺伐之意。

如果劉宗敏與張獻忠還不識趣,很顯然,等待他們的將是大兵臨境的絕境!

華夏軍如今全部正規兵力約有三十萬,加上還有五十萬左右的武裝民兵、兩百萬普通民兵,組建三大軍團甚至不需要進行怎麽樣的動員。而且,以華夏的武器研究能力,至少從方才的閱兵式上,眾人就不難判斷出,華夏軍的裝備又有了新的進步。

“另外,組建北方軍團,以王浩然為北方軍團總督軍,準備與羅刹人的戰爭。三大軍團作戰環境都極為惡劣,西北的沙漠、青藏的高原、西南的密林群山,還有北方的苔原,四位總督軍必須做好充足準備,盡可能減少因為環境原因造成的非戰鬥減員。”

俞國振必不諱言,對於四大軍團來說,真正的敵人不是他們的對手,而是惡劣的自然環境。同時,這四麵出擊的做法,對於新建立的華夏國力也是一大考驗,在座的前明官員中,便有人在小聲嘟囔“窮兵黜武”、“隋煬之禍前鑒不遠”,馬士英回頭看了一下,卻沒有找到是誰在這樣說。

他也唯有苦笑,原本以為這幾年他已經盡力配合俞國振,俞國振該會給他一個合適的位置,至少在內閣次輔中能安排一下,沒有想到,他等來的結局卻是如此。

此時他心中暗暗有些後悔,當初要是堅決抵抗,或許還可以博一個青史留名,可現在再想回頭,為時已晚,俞國振已經控製住了一切,甚至連最後有可能給他惹來麻煩的江南士紳,也在馬士英等人的配合下被將勢頭遏住。

關於這些士紳如何處置的問題,一直到現在,馬士英都沒有得到答案。

俞國振的第五項國策很快就在投票中通過了,這場公決,對於所有人都是極新鮮的,因此雖然第五項國策唱票也已經結束,可是眾人還是不願意散去。俞國振見他們如此,便笑著道:“看來大夥覺得意猶未盡,我也同樣如此……乘此時機,我也願與諸位說說我對華夏今後之看法。”

眾人聽得眼前一亮,特別是前朝舊臣。今日大失所望,正想著如何挽回,聽俞國振這樣說,便覺得有了一個極好地揣摩上意的機會,一個個豎直了耳朵。

“坦率而言,我今日登基,喜並不多。憂卻不少。”俞國振道:“前朝天子宗室,我雖不曾如何善待,卻也不敢迫害。因為我總在想,兩三百年之後,我俞國振後世子孫。是否也會成為亡國宗室。今日我種善因,隻求彼時亦結善果。”

此語一出,眾人便是一陣**,這大喜的日子卻提滅國滅族之事,俞國振當真是毫無忌諱!

“不可能,華夏朝必是千秋萬載!”

“正是,陛下無須擔憂,華夏軍永遠忠於陛下,忠於陛下子孫!”

底下有人出聲表忠誠,俞國振笑著做手勢壓下聲音:“此等諛辭。就不必說了,自古以來便沒有千秋萬載的皇朝,秦一統華夏之後,我們看曆朝曆代,秦二世旋滅且不去說。漢前後相加,也不過是四百年,晉不足百年,隋亦是二世,唐不足三百年,宋北南相加亦就是三百年稍多。大明二百餘年……坦率地說,我開創之華夏朝,能傳至三百年,便已經是了不起了。”

聽他一一舉出曆代皇朝,眾人安靜下來,有些人不得不開始真正思索俞國振之意。

“前朝之所以跳不出治**替的循環,我竊以為,一方麵有朝廷的原因,另一方麵也有百姓的原因。朝廷中或某人大權獨攬權傾朝野,或群黨並起黨同伐異,或昏君,或藩鎮,自天子、群臣到地方大員、胥吏,一個個將心思盡數放在爭權奪利上,為此不惜犧牲大局,不顧百姓死活。百姓畏事戀鄉,因為畏事,故此劣紳胥吏之流能勾結欺壓之,而不懼其上訴陳情,因為戀鄉,故此非水旱饑饉不足以使其遷移流動——而到忍無可忍之時,多年積怨便會一發不可收拾,於是毀滅一切破壞一切,無論良莠,玉石盡碎。”

俞國振的這個分析還很淺,但這已經是他目接能讓這些人接受的極限了。他說到此處,稍頓了一下,然後又道:“故此,我有意用上三四十年,試試能否改變這兩種弊端。我將這三四十年分為四個階段,其一為察弊之時,其二為校錯之時,其三為訓政之時,其四為憲政之時。察弊校錯,諸位想必都知曉,至於訓政,非是我要為太上皇,而是我欲實現君權、臣權、民權此三者權力能夠平衡。而憲政,則是將這平衡以國家大憲形式固定下來,傳之於後世,輕易不得修改。”

俞國振這番坦露心聲,對於舊朝諸官來說,仿佛是一聲驚雷,特別是對崇禎來說,更是覺得錯愕:皇帝若不能大權在握,還算什麽皇帝?

特別是群臣都各懷私心的情形下,全天下唯一能夠替天下考慮的,恐怕隻有皇帝本人,將權力交給群臣,豈不又要犯大錯?

崇禎幾乎都要忍不住,當著幾百人的麵讓俞國振釋疑,何論別人!馬士英、錢謙益等人知道俞國振向來無虛言,而且考慮問題極為長遠,俞國振這番話,讓他們在開始的失望之後,又看到了一線希望——二三十年前,華夏進入訓政、憲政之時,或許他們的學生便可以再掌握權力!

或許隻有極少數人才注意到,俞國振強調的是君權、臣權與民權的平衡,而不隻是君權與臣權。君權與臣權根本不可能平衡,君主一方麵需要給予群臣治理國家的權力,另一方麵又恐懼群臣將所有權力都奪去,為了壓製群臣,往往要借助外戚宦官之力對其製約,這樣就會形成同樣屬於群臣中的另一支力量崛起,或者會造成群臣中黨爭不斷。但若是引入民權來監督群臣,形成三者間的三權鼎力,那麽華夏朝將會穩固得多。

自然,這還隻是他的設想,從來沒有完美無缺的政治體製,他能做的,也隻是盡可能讓這套設想變得合乎華夏國情與需要。

俞國振意猶未盡,正想再繼續說下去,突然間聽得外頭響起了喧嘩,他麵色不改,可是談興卻淡了,不一會兒,便有人遞上一張紙條,俞國振看了一眼紙條上的內容,臉上露出了譏嘲之色。

“終究是忍不住了……”他喃喃說了聲,然後揚起了紙條:“前朝太學生如今齊聚於外,抬著孔子聖像,要向我請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