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五、利益聯盟

產自景德鎮的瓷盤,此時正是盛行於世,徽商中就有人販賣這種瓷器至海外致富者。

俞國振又做了個手勢,齊牛與羅九河端著一個木盆走了過來。那木盆之中盛著半盆水,除此之外,便是幾十個蚌了。

大商賈的目光頓時從兩個少女身上轉移到了那木盆子裏,難道說,就是這些河中常見的蚌貝中會生出珍珠來?

就在這時,他們聽到俞國振微微笑道:“諸位請看,這是我們俞家去年的收獲。”

他一邊說,一邊拿出了兩個布袋,來到了柳如是與小蓮身前,打開了袋子。

珍珠入盤的聲音,聽得是如此悅耳,那些商賈,幾欲癡醉。這可都是白花花的銀子,那一袋珍珠,運作得好,少說也能值千兩!

俞國振倒完兩袋珍子,柳如是與小蓮將之放在了桌上,俞國振道:“諸位今日來,應該有珍珠業的行家,不妨上來鑒定一下這珠子的成色真偽。”

頓時有五六人走了過來,另外還有幾人想要站起,但看到人多,便又坐了回去。

上來的都是徽商、晉商請來的珍寶鑒定大師,他們一一看過那些珍珠的品相,甚至還對著室外的光線端詳許久,然後小聲議論了一番。

“這些都是河珠,雖然不是最上品的,但也品質不凡。”過了會兒,其中最年長的一位受眾人之托道:“難得,難得!”

俞國振淡淡笑了起來:“最上品的也有,但需要挑撿,這兩袋之中,總有十餘顆最上品的吧。”

那位鑒定的當鋪朝奉老臉微紅,他受諸商所托,免不了要有些貶低,好將價錢壓下來。不過俞國振一句話揭穿了他的用意,讓他有些赧然,訥訥地道:“那是,那是。”

“諸位請看。”

俞國振說完之後,又指了指那個盆,羅九河從中拿出一個蚌,然後熟練地用刀剖開,從蚌內取出五顆珍珠,其中有兩顆品相極差,被他擺到了一邊,另三顆則放在了瓷盤之中。

幾位珠寶大師又上去鑒賞,在他們鑒賞過程中,羅九河不停地剖蚌,轉眼之間,盆裏十餘枚蚌全部被剖開,每枚體內都取出了一到三顆品相可以的珍珠!

這一幕,看在眾人眼中,都是呆了。

此前聽說俞家有種珠之術,眾人雖然相信,卻也料想不到,拿出來的蚌裏,竟然每個都養成了珍珠!

“這是……這是金山啊!”有人夢囈般地道。

“現在諸位可是相信,我們俞家確實有這門奇術了,其實這門奇術,乃是我看古人之書偶有心得,摸索了三年,然後才有成。諸位如果願意自己摸索個三年五載,倒用不著在我這兒買了,可以省一大筆銀子。”

俞國振說這話的時候,臉上帶著很真誠的笑,可是下麵的商賈卻一個個暗罵他狡猾,如果真象他說的那麽容易,眾人還用得著跑來麽?

隻有徽商中比較年輕的那一個突然開口:“俞少兄,你說的古人之書,不知是何書啊?”

“宋人龐元英《文昌雜錄》中有載:據禮部侍郎謝公曰,有一養珠法,以今所作假珠,擇光熒圓潤者,取稍大蚌蛤,以清水浸之,飼其開口,急以珠投之,瀕換清水,夜置月中蚌蛤來玩月華,此經兩秋即成珠矣。”

俞國振說完這個,晉商有些莫明其妙,徽商中不少人卻已經眼睛直轉。比較年輕的那人卻是燦然一笑:“想來俞少兄要賣的技藝,不是這麽簡單,若是這麽簡單,為何宋以後至今,再未曾聽聞這種珠之術?”

這人說話很是湊趣,俞國振看了他一眼,抱拳拱手:“兄台說的不錯,請教兄台尊姓大名?”

“不敢,在下姓徐,賤名林,字仲淵。”

“徐兄說的不錯,宋人雖有記載,可惜失之過簡,我們俞家用了三年時間,才將這古之技藝複現於世。”

俞國振之所以強調人工養育珍珠之術古已有之,就是因為聞香教放出的所謂“鱉寶”的故事,他知道當今天子可是個心胸不太寬闊的,以傳言殺人的事情,他可沒有少做過,若是得知自己與什麽鱉精有牽連,沒準就派人來收拾了。

“諸位都是聰明人,我俞家守著這座金山,原本是世代吃穿不盡,可如今不得不拿出來。”俞國振略微點了一下自己為何要賣種珠之術的原因:“我們隻是為了自保,不是為了害人,所以這種珠之術,我們俞家準備賣出十二份,加上準備送給他人的兩份,我們俞家自己一份,總共是十五份。也就是說,今後天下會種珠之術的,便是十五家。”

他這話一出,無論是晉商還是徽商,頓時轟然有聲!

原本以為種珠之術隻會有一份,價高者得之,所以無論徽商還是晉商,其內部都有默契,就是一家得之眾家分潤,絕對不將價格抬起來。可俞國振這個安排就輕易將他們的計劃破解了,這樣看上去出賣的份數多了,價格必然會下降,實際上卻讓諸商家的聯盟破裂:一個俞家好對付,可是其餘買了種珠之術的商家聯起手來,就絕不好對付!

嘩然之後,就是警惕的目光和隱藏著的敵意!

原本的盟友,瞬間就變成了對手,雖然所有人都知道,這是俞國振的手段造成的,可他們還不得不吃下這手段!

如果隻有一家得到了種珠之術,沒得到的眾家聯手,可以逼得他將種珠之術吐出來,而有十二家得到種珠之術,也就意味著他們到場的諸家中,會有三分之一左右形成利益聯盟。他們必須要避免自己被排除在這個利益聯盟之外,唯一的方法,就是盡可能出高價。

一時之間,鴉雀無聲。

過了一會兒,俞國振又笑吟吟地轉向他的右手,坐在這的都是晉商。他目光在晉商中掃了一下,然後淡然道:“我們俞家並未請晉商來此……”

此話一出,又是一陣**,徽商都是麵有喜色,心說這俞小官人不愧是皖人,果然還是偏向他們一些,而晉商則臉色有些難看了。

俞國振稍緩又說道:“不過,遠來是客,既然來了,自然諸位也有權投標。”

於是晉商喜笑顏開,而徽商則咬牙切齒。俞國振慢悠悠地又道:“但是,我聽聞晉地商賈中,有私通東虜後金者,其中以範永鬥、王登庫為首,不知諸位當中,是否有這兩家的人?”

俞國振的話,完全掌控了主動,讓人覺得一波三折,等他這最後一句出來後,滿座皆驚。

“你……你信口雌黃!”晉商中一人跳了起來,他指著俞國振破口大罵:“你這小賊,竟然血口噴人,我們介休範氏向來以忠義為本,為商累代,講究信義,敬的是關聖,守的是國法,哪裏和後金私通了!”

“對,對,我們王家也是,自故高相以來,我們晉商便與蒙古通商,若這也算是私通後金……”

“好了,不要這麽激動地表演了。”俞國振冷然擺手:“晉商之中,多是胼手胝足,曆經難險以致富之人,對於這等晉商,我是極為敬服的,但是範家、王家,現在就給我滾吧。”

“你……好大的膽子!”範家的那商人戟指俞國振:“誣良為盜……”

他如此急著爭吵,原因很簡單,範家與後金確實有勾結,這可是抄家滅門的大罪,他不知道俞國振是哪裏得到的消息,但無論如何,他都是要將此事撇清的。

俞國振笑了一下,立刻有兩個少年家衛衝了過來,將那範家商人挾住,範家商人也是有隨行護衛的,可是護衛被攔在了酒樓之外,因此雖然掙紮破口大罵,還是被拖了出去。

眼看拖到門口的時候,俞國振忽然又開口道:“且慢,我們是襄安巡檢司,這事我倒險些忘了,我懷疑此人逃稅,二柱,帶他去好生拷問。”

高二柱咧著嘴應了聲是,然後便來到那範姓商人身邊,範姓商人驚怒交加,沒有想到俞國振做事,竟然如此肆無忌憚!

那王姓晉商見這模樣,臉色如土,他站了起來:“既然不歡迎我們晉商,我們走就是,何必要以通虜構陷?諸位,還留在這裏做什麽,莫非真要等到人家趕我們麽?”

在座的晉商麵麵相覷,他們來是求財的,不是求禍的,他們背後,也有些官府勢力,回去以後,自然可以通過這些官府勢力向俞國振施加壓力,但現在,似乎就隻有這樣離開了。

於是晉商一個個站了起來,有些人原本還隻是做個姿態,隻要俞國振給個台階讓他們下,他們就順勢留下,可俞國振嘴角噙著冷笑,卻是沒有任何表示。

於是晉商們就隻能轉身離開,向著酒樓下行去,走的時候,不少人還回頭望了那兩個瓷盤一眼,目光中有不舍之色。

他們都是精明人,就算是十五戶人家共有種珠之術,可是對於大民以萬萬計的人口來說,珍珠仍然是供不應求,更何況還有口外的草原、海外的番夷。因此眼見這樣一座金山從手邊滑過,心中不知有多惋惜。

徽商們卻是慶幸,這些晉商走了,豈不意味著他們得手的機率更高了?

可是俞國振會讓他們遂意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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