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六、疑是故伎張

“你們兩個不爭氣的東西,若不是跟著國振,隻怕現在被人賣了都不知道!”

俞宜勤披頭蓋腦地將俞國寧和俞國安罵了一通,這兩兄弟自知確實表現得太過差勁,縮著脖子老老實實聽罵,等俞宜勤罵得差不多了,俞國安賠笑著道:“爹爹,我們已經知道錯了,今後必定吸取教訓,再也不犯。”

“是啊是啊。”俞國寧也是一副誠懇的模樣。

“你們真知錯了?”俞宜勤倒有些意外,以前這兩兄弟可是從來不服管的。

“真的知錯了。”

這態度讓俞宜勤老懷頗慰,他點了點頭,正要再說什麽,外頭一個仆人卻進來道:“二老爺,振哥兒派了二柱來,說是有事情要和您說。”

俞宜勤知道高家父子是俞國振的親信,而且他剛回到襄安,與俞國振分開還沒有半個時辰,俞國振就派高二柱來,那隻證明一件事情。

出了大事!

這讓他沒有心情再喝罵兩個兒子,交待一聲後,他匆匆趕往前院。看著他的背影,俞國安吐了吐舌頭:“國振說得不錯,隻要我們認錯改作,爹爹必然不會生氣!”

“說的是,當初原本是請國振不要將蘇州的事情說出來的,哈哈,他卻給我們出了這個主意,讓我們自己認錯,還真多虧了他這個主意。”

“唉,不過國寧,你說國振怎麽就那麽聰明?”俞國安撓著頭:“以往也不顯啊,可現在看來,我們和他比真差得老遠……”

他們話還沒有說完,俞宜勤一臉古怪地又回來,他看著俞國安與俞國寧,原本是板著臉似乎又要訓斥的,但想了想,他又歎了口氣。

“爹爹,出什麽事了?”俞國安問道。

“這兩天你們都呆在家裏,不許出去。”俞宜勤看到兩兒子臉上都露出不服氣的神情,於是更加嚴厲地道:“這是國振讓二柱來說的,鎮子上……似乎有不懷好意的人窺視,他們是外地口音!”

蘇州打行的人根本不知道,俞國振將襄安鎮當成自己的第一處基業來經營,雖然他自己住在別院之中,可從來沒有放鬆過對鎮上種種情形的掌控。他們的人一進鎮子,因為麵生就被有心人注意到了,而他們打聽俞家的情形,又流露出外地口音,這些消息很快就傳到了俞國振那兒。

夜已經深了,臨時與小蓮擠在一起的柳如是尚未睡著,偶爾她會睜開眼,看一看外邊的燈光,和燈光下映出的俞國振的身影。

大約到了子時,外邊傳來了高二柱的聲音:“官人,看到那些家夥下船了。”

“是麽?召集人手,準備動身。”

柳如是覺得自己身上的毫毛似乎突然間豎了起來,從俞國振的話語裏,她又聽到了果決——上次聽到這種果決,是俞國振下令處死那個蘇州府的騙子之時!

接著她看到俞國振站了起來,似乎放下書,從牆上取了刀。隨著腳步聲,俞國振的影子出去了,柳如是忍不住坐起,然後她看到黑暗中一雙閃閃發亮的眼睛。

愣了一下,柳如是想起,那是小蓮。

“小官人他……”

“放心,前次水賊來的時候也是這樣,不過是些蠢賊,小官人帶著高大叔和大柱二柱,還有九河、武崖,很快就能收拾幹淨。”

小蓮對俞國振有著極為強烈的信心,柳如是也被這信心所感染,有些不安的心穩定了下來。

“都小聲些,咱們是來殺人放火的,不是來逛廟會尋開心!”

賀山有些惱怒地喝斥了一聲,嘻嘻哈哈的諸人聲音略微小了點,但很快就又恢複原樣了。

賀山對此也很無奈,他們這夥人,說好聽點是義氣相投的江湖兄弟,說不好聽些就是一群烏合之眾,大的方麵他這個頭目可以約束住他們,可是在細微之處,他就管不著了。

五六十號人下了船,向著鎮子方向過去,為了防止驚動鎮民,他們未點火把,隻是借著星光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免不了會踩到爛泥溝裏,每每這時,便是哄笑和咒罵聲響聲一團。

原本隻是兩三裏的路程,卻走了半個時辰!

“賀二哥,咱們這樣……會不會驚動了他們?”賀山聽得有人在身後低聲問。

問話的姓費,在這夥人中算是個有些心計的,賀山知道他在擔心,輕笑了一聲寬解道:“費兄弟,不必擔心,就算驚動了又如何,咱們是些什麽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姓費的想了想,賀山說的不錯,他們時而是蘇州府的打行青皮,時而是太湖裏的湖匪水賊,可都是些廝殺漢,欺負一下鄉野村夫,有什麽好擔心的!

“莫說就是一群泥腿子,上回我們在蘇州衛打翻衛所官軍的事情,你忘了麽?”

“賀二哥說的是,我倒是忘了……咱們當中,可是有太湖十雄啊。”

姓費的並不是真正忘了,太湖十雄是他們自己吹捧出來的名頭,但這十人倒都是手底有幾條人命的亡命之徒,象賀二哥,他能將打行的人收攏來,靠的就是手底下夠狠。但姓費的心中隱約還是覺得有些不妥,他白天到襄安鎮裏打探過,俞家……曾經殺滅過巢湖的一夥水賊啊。

不過太湖水匪確實不將巢湖水賊放在心上,在他們眼中,巢湖那哪算得上水匪,不過是些打劫單身過往商旅的蠢賊罷了。

“做了這一票,我在蘇州城裏擺酒,請弟兄們喝上三天,再叫上百八十個粉頭,讓弟兄們開心。”賀山又壓著嗓子說道。

這話將眾人的勁頭又調了起來,水匪們一個個瞪大了眼睛,半點瞌睡也沒有了。

襄安鎮並沒有圍牆,他們擁進鎮子時,周圍一片寂靜,連狗叫聲都沒有。這麽順利讓賀山大為歡喜,也讓那姓費的懸著的心放落下來,他們向著俞家巷湧了過去。

“奇了,這鎮子怎麽一條狗都沒有養?”

有一個賊人走著走著突然開口問道,一開始沒有狗吠那可以說是幸運,可是到現在仍然沒有狗吠,那就有些古怪了。

賀山原本因為順利而極興奮的,這個時候也警覺起來:“停,停!”

“首領,怎麽了?”

這些水賊倒是知道隔牆有耳,因此進了鎮子之後,相互稱呼都是綽號,叫賀山也是直呼首領或頭目。賀山微微猶豫了一下,他還有些懷疑,如果這個鎮子真的沒有狗的話,他現在因為疑神疑鬼而退卻,豈不是讓人嘲笑?

“不過是一些泥腿村夫,首領擔心什麽!”有人道。

“智多星,你說說看,這裏什麽聲音都沒有……是不是有埋伏?”賀山向那姓費的問道。

姓費的撚著胡子沉吟了會兒,突然心生一計:“首領,我們可以詐稱緹騎,緹騎拿人,周圍哪有敢出來阻止的!”

“詐稱緹騎?”賀山愣了一下。

“對,憲宗時不是有人詐稱提督西廠欽差大臣汪直麽?嘉靖年間,還有人冒稱錦衣衛,將一個縣令都抓走!”姓費的有幾分見識,說到這時興奮異常:“首領,咱們說是緹騎,誰敢阻攔咱們行事?”

“好,不愧是智多星!”賀山聽了大喜,這確實是個好主意,蘇州城中的市井中,他們也曾經聽說過假冒錦衣衛詐騙的事情,就是他們打行之中,也有人假冒錦衣衛勒索過外來的商旅!

有了這底氣,他就無所謂懼了,量這鄉下的土包子們也不知道錦衣衛的衣著打扮。他下令道:“都聽到沒有,咱們現在是緹騎老爺了,都打起精神,要有緹騎老爺模樣!”

“緹騎老爺的模樣?那是什麽樣子?”

“比你平日城再凶惡上十倍,就是那樣子!”

“哈哈,這樣我喜歡……首領……”

“別稱我首領,稱為百戶,如今我就是錦衣衛百戶,你們是我手下的小旗、番子,快,快,給本大人開道!”

這夥水賊原本就膽大包天,現在有了底氣,更是無所顧忌,他們經過俞宜軒的宅院,直接到了族長俞宜勤的宅邸,公開踹門吼道:“開門開門!”

“吱——”

一踹之下,門竟然開了,俞宜勤的院門竟然沒有栓好!

“進,進!”賀山大呼道,心中覺得極痛快,他以前當匪,破門而入都要小心翼翼偷偷摸摸,現在假冒官員,為何便膽氣壯了?

他們衝進去了幾人,突然間周圍火把通明,一根根白臘杆槍在火把照射下閃著寒光,將衝進去的人逼住,數十個健仆滿臉怪笑看著他們:“果然有賊,老爺說得沒錯,殺賊!”

這一幕讓賀山錯愕,也讓原本極為放鬆的水匪們呆住了,就在他們發愣之時,那白臘杆子已經刺了過來,衝在最前的五人慘叫著倒了下去。

俞宜勤宅院的大門並不寬敞,因此第一排進入的水賊,也就是這五人,第二排的正推搡著他們也想進去好大肆劫掠,因此最前五人連後退躲閃的機會都沒有!

慘叫與血腥驚醒了賀山,他知道情形不妙,對方不僅有準備有埋伏,而且下起手來如此狠辣,於今之計,就隻有借助錦衣衛那赫赫凶名!

“錦衣衛百戶賀某在此辦案,你們這些狗奴,竟然敢殺官造反!”他聲嘶力竭地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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