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成了 燃文
船隊在安福碼頭直停了十來天,秦王一如往日,帶著扮成小廝的林仙草,認認真真來回查看河務。黃敬賢依舊天天過來隨從查看,卻再不上船,當然,秦王也不讓他上船。
林仙草乖巧非常,她心裏七上八下不安寧,也隻好乖巧著,船直停了二十來天,這天傍晚,秦王心情愉快的從前艙回到後艙,輕佻的抬了抬林仙草的下巴道:“這地方住膩了吧?咱們這就啟程,讓人備酒,陪爺到後麵棚下喝一杯去,今天處處好水好風,爺高興。”
雲秀帶著人擺了七八樣下酒小菜點,秦王挑了壇葡萄酒,看著林仙草將紅□人的葡萄酒倒入水晶杯中,接過抿了一小口,又喝了一口,爽快非常的呼了口氣道:“好酒!”
林仙草也滿上,端著杯子坐下,歪頭看著秦王,不知道他這高興從何而來,秦王瞄了她一眼,也不理她,舒舒服服的微微晃著搖椅隻管喝酒,連喝了兩杯,滿意的歎了口氣,手指有節奏的敲著椅子扶手,似哼非哼的哼了一會兒,才看著林仙草道:“黃敬賢那個蠢貨,敢打爺的主意,想踩著爺的臉成就他的清名,哼,瞎了他的狗眼!”
“啊?”林仙草嚇了一跳,這是什麽意思?真出事了?
“別怕!爺還能怕他?他算什麽東西!爺踩死他跟踩死隻螞蟻一樣!”秦王錯著牙,又解氣又得意的恨恨道,林仙草臉上的表情卻極複雜,有疑有驚有怕有不安,到底怎麽回事?這大半個月,他一個字沒有,今天突然說起這個,自己做的那些事,萬一捅透了,那今晚上死活都得跳河跑了……
“你看看你,爺就知道你經不起事,行啦,別憂心爺了,如今已經是塵埃落定,爺不是好惹的,不過十天八天,等旨意到了,他黃敬賢就回家好好種地去吧,哼哼,他以精窮搏名,聽說家裏也就二三十畝地,沒事,他擅餓,也夠了,這往後,就好好在家種地吧,爺活一天,他就得給爺老老實實種一天地,這青雲直上的心,就死絕了吧!”秦王又象是安慰林仙草,又是解恨的錯牙發泄道。
林仙草聽的連連眨著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秦王,侍立在旁邊的雲秀半張著嘴,卻是直直的看著林仙草,秦王抬手敲了林仙草一下,指著杯子道:“沒看到爺的杯子空了?”林仙草忙撲過去斟酒,斟的太急,直斟的滿撲出來,林仙草忙放下壺,用手裏的帕子趕緊去拭流了滿桌的通紅美酒。
秦王又氣又笑:“你看看你,一點出息都沒有,不過聽了幾句話,這要是讓你上戰場看殺人,你得嚇成什麽樣?還有你,沒看到酒灑了?還呆站著!真是什麽主子什麽奴婢,一個呆,兩個還是呆!”
雲秀忙撲過來,手忙腳亂的幫著收拾,兩人直收拾了好一會兒,才拭幹淨酒漬,換了幹淨杯子,重又斟滿葡萄酒遞給秦王。
秦王心情極好,又叫人過來吹笛彈琴唱著曲兒,隻喝到夜幕深垂,喝的東倒西歪的回去歇下了。
直到第二天下午,雲秀才晃過神來,瞄著四下無人,滿眼崇拜的看著林仙草道:“姨娘太厲害了,我和姑娘……我是說寧姨娘,花了幾十萬兩銀子,寧姨娘連命都搭進去了,一點用沒有,到姨娘手裏,不費吹灰之力,姨娘簡直是……就是……太厲害了,這事,我做夢都沒敢想過,姨娘竟辦成了,姨娘太厲害了。”
“那是,我多聰明哪!你家姨娘那是……是真厲害。”林仙草剛誇了自己兩句,就有點誇不下去了,這事,她也沒搞明白到底怎麽回事,雲秀是從頭暈到底,自己是從脖子暈到底,其實差不哪兒去,要說厲害,自己這運氣實在太厲害了,難道……轉運了?
“我就知道姨娘聰明,反正往後我就跟著姨娘了,隻要姨娘不嫌棄,雲秀這條命就是姨娘的了。”雲秀看著不知道又怔神不知道在想什麽的林仙草,笑的不見眼睛的表著忠心。
林仙草沒了心事,這一路下去的日子過的越發逍遙,隻玩的樂不思跑,直到進了六月,那龐大的船隊掉了頭,開始緩緩往京城返回去。
回去比來時快了很多,因為秦王該巡的都巡好了,春汛和菜花汛也都平安過去了,連夏汛也算平安過去了,這一路上,已經沒有了公事,就是一路暢通的往京城、往王府回去。
林仙草心裏說不出的悵然,船隊掉頭的次日,思來想去,找了機會叫了雲秀低聲商量道:“你說往後就跟著我了,是怎麽個跟法?”雲秀莫名其妙的看著林仙草道:“還能怎麽個跟法?姨娘說什麽就是什麽,我這條命都給姨娘了,怎麽跟都成。”
“那我要是離開這王府了呢?”林仙草緊盯著雲秀問道,雲秀明了的‘噢’了一聲:“姨娘還沒死心哪?還想從王府逃出去?”
“嗯!”林仙草白了雲秀一眼接著道:“那你還跟不跟?”
“跟,怎麽會不跟,我是跟姨娘,又不是跟王府,姨娘都打算好了?這路上倒也好逃,爺對你又不防備,到了下一個碼頭,姨娘就說上街逛逛,說跑就跑了。”雲秀說的輕巧極了,林仙草無語的看著她道:“那跑出去之後呢?”
“我不知道啊,我反正跟著姨娘。”雲秀答的極幹脆爽利,林仙草氣的呼了口氣:“我這不是跟你商量嗎?跑的容易,說跑就跑了,那跑了之後呢?之後怎麽辦?”
“要是我一個人好辦,隨便找戶人家去做女使就行,姨娘怎麽辦,那我就不知道了,姨娘這樣的,生的太好,做不了女使,要麽就被人拐賣了,要麽……姨娘要是肯,典出去做妾肯定能典出大價錢。”雲秀上下打量著林仙草,誠懇的分析道,林仙草氣個仰倒,跑出去,該做女使的還是做女使,自己從批發變成了零售,那還跑什麽跑?
“你就不想想別的?照你這麽說,我還跑什麽跑?”林仙草咬牙切齒道,雲秀攤了攤手,低低的嘀咕道:“我是覺得姨娘跑什麽跑,這王府哪裏不好了?爺對您那麽好,簡直就是千依百順,跑出去,到哪兒找爺這樣的去?”
“我不想當這個姨娘!一大群女人搶一個男人,圍著一個男人轉,多惡心!你就沒覺得難過?沒覺得惡心?”林仙草盯著雲秀問道,雲秀歪著頭想了好大一會兒,點了下頭道:“難過也許有點,看著爺喜歡別的姨娘,恩恩愛愛的,肯定難過,不過姨娘肯定不會難過,惡心?為什麽惡心?爺長的那樣好,誰見了不喜歡,怎麽會惡心?”
“唉!”林仙草垂著肩膀,長長重重的歎了口氣,隔了不知道多少光年,她跟雲秀無法溝通,她跟這個世間都無法溝通,林仙草傷感的往後倒在搖椅上,頹唐傷感非常的沉默了一會兒,才看著一臉莫名其妙的雲秀道:“我跟你說不清楚,說清楚了你也不會明白,總之,我覺得男人跟女人一樣……算了算了,不說這個,總之,我不想在王府呆著,我想出去,也不嫁人,也不能被人再賣了,也不能把自己再典給誰,總之,我要自己當家作主做日子,這個家,就我,跟你,兩個,沒人當咱們的主人,我是人,你也是人,我們都不是貓狗,我自己要當家作主,想做什麽日子就做什麽日子,想吃什麽就吃什麽,想什麽時候起就什麽時候起,想高興就高興,不高興就拉長臉,誰也管不了,這回你聽明白了?”
雲秀眼睛眨的幾乎啪啪作響,呆了好一會兒,慢慢點了點頭道:“聽明白了,要這樣,還真不容易,象姨娘說的,跑出去容易,過日子難。”
“所以才跟你商量,你說,那蘊秀門,咱們要是尋蘊秀門護著行不行?要是這樣一簽幾十年的合約,她們能便宜多少?”林仙草微微直起上身問道,雲秀搖了搖頭道:“找蘊秀門護著肯定能行,可咱們沒銀子,姨娘別想好事,一來便宜不了,二來,就是再便宜,姨娘也沒銀子,這不是小數目,姨娘那點銀子……”
林仙草頭靠到搖椅上道:“事情都得一步步來,你看看,黃敬賢的事,當初你覺得能成?不也讓咱們辦成了?可見事在人為,先找好方向,找對路子,這中間肯定有無數難題,沒關係,咱們一個個搬掉就是了,這會兒咱們得先商量好,路在哪裏,這最要緊。”
“要是有足夠的銀子,也不用多請,請一個蘊秀門的姑姑就行了,姨娘別到處亂跑惹事,反正咱們有銀子,深宅大院裏住著,嗯,得有個合適的身份,姨娘就說是哪家的未亡人,立誌守到底的,這樣的人家,沒人不敬著的,就是得有銀子,還有,爺那邊,王府還從來沒跑過姨娘呢,姨娘得跑好藏好,要是讓爺把你尋回去,姨娘這條命肯定保不住了。”
雲秀的主意頭頭是道,林仙草凝神想了好一會兒,笑眯眯道:“看看,我就說麽,你我同心,其利斷金,跑好藏好這一條是小事,本草主意有的是,如今擺在咱們麵前的,就一樣難題,就是銀子,很多很多很多的銀子,堆的象山那麽多的銀子,唉!到哪兒弄這麽多的銀子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