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小把戲
第二天秦王又歇了一天,隻讓人吩咐黃大人到前麵平遠碼頭候著。
秦王的船隊離平遠碼頭一裏多遠泊著,黃大人居首,引著河北諸官依次上了秦王的樓船,諸官垂手恭敬的侍候在船頭甲板上,黃大人跟著護衛進了船艙,林仙草還是一身小廝打扮,緊挨在秦王椅子後麵站著。
這是早上林仙草求來的,秦王滿不在乎的隨口就答應了,他荒唐愛美人的名聲由來已久,從前美人環繞、吹拉彈唱著聽屬官回事都常有,何況這麽件小事。
黃大人一絲不苟的磕頭見了禮,肅身起來,正要往旁邊坐下,眼角餘光正瞄見林仙草雙手抱在胸前,衝他微微抬著下巴,滿臉的得意洋洋,仿佛剛剛受了跪拜大禮的是她,黃大人喉嚨重重滾了滾,強忍著怒氣移開目光,端坐到鼓凳上,擲地有聲的說起了河北這一段的河工安排。
這一說就是大半個時辰沒住嘴,隻聽的林仙草耳朵嗡嗡作響,左腳右腳不停的換著身體重心,秦王依舊端坐著,手裏的折扇還跟半個時辰前一樣的節奏,就那麽有一下沒一下的搖著,仿佛才聽了不到一刻鍾,林仙草佩服非常的看著秦王,難得他也有點長處,至少這坐功不錯,耐性也好,聽了這半天渣話廢話,一絲不耐煩都沒有,看樣子是磨練出來了,照正理推測,他應該是常聽這樣的廢話,聽習慣了才練出這等功夫,照這麽說,這個朝廷也夠爛的,也不知道爛到什麽份上了,要是沒等自己壽終正寢就天下大亂了……
林仙草輕輕搖了搖頭,這都想哪兒去了,不過照穿越定律,天下真要大亂了,自己是不是就要大放光彩了?唉,估計不行,自己穿的好象不對,好象哪兒出了差錯,長的這麽禍害也沒人見人愛,關鍵時候從來沒人搭救,大約屬於穿越中次次品那一級的……
“仙草!”秦王提高聲音又叫了一聲,叫回了神遊萬裏的林仙草吩咐道:“爺的茶涼了。”林仙草忙上前端起秦王的杯子,轉身遞給雲秀,雲秀下去換茶,林仙草轉回身,正迎上黃大人直直的目光,林仙草心裏咯噔了下,眯著眼睛緊盯著黃大人,抬起手,伸出一根手指,在自己脖子上虛劃了下,扯著嘴角無聲冷笑,黃大人眼睛驟然縮起,秦王急轉身看向林仙草,林仙草已經麵容安然的垂下了眼簾。
秦王看看林仙草,又轉身看了看緊繃著臉的黃大人,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似有似無的皺了皺眉頭。
雲秀端了茶出來,林仙草恭敬的將杯子放到秦王麵前,看了眼黃大人麵前的杯子,轉頭看著秦王笑道:“黃大人的茶也該涼了,黃大人說了這半天就沒住過聲,為國為民多辛苦哪,我親自給他沏杯茶,爺看可好?”
秦王點頭笑應了,卻滿眼狐疑的看著林仙草,林仙草也不理他,掂著腳尖,輕快的上前端起黃大人的杯子,背對著秦王,眯著眼睛露出滿臉冷笑看著黃大人,端著杯子退了兩步,這才轉過身,臉上已是一片靜喜。
雲秀莫名其妙的跟著林仙草轉進後麵小隔間,從林仙草手裏接過杯子放到一邊,又取了幹淨杯子沏了茶,放到托盤裏遞給林仙草,林仙草左右轉著頭,一眼看到旁邊的筆硯,忙倒了點涼茶在硯台裏,拿起墨磨了兩下,將墨汁倒進了杯子裏。
雲秀要攔已來不及,要叫又不敢叫,隻氣的翻著白眼,轉身拿了個杯子準備另外沏茶,林仙草卻伸手拉過她,俯過去耳語道:“等會兒黃大人走了,想法子把這茶倒了,不管倒哪裏,總之別讓王爺看見。”雲秀困惑的看著林仙草,林仙草不耐煩的踢了踢她的小腿低低罵道:“笨!”雲秀翻了個白眼,點了下頭。
林仙草姿態優美的托著托盤出來,看著黃大人,笑顏如花的將那杯墨黑的茶放到了黃大人旁邊的幾上,垂下托盤退了兩步讓道:“這是我親手沏的茶,請黃大人潤潤喉。”
黃大人鐵青著一張臉,緊盯著林仙草手裏那杯黑墨墨的‘茶’,眼角飛快的連連**不停,這茶裏有毒!她竟敢......他竟敢就這麽鴆殺自己這樣的封疆大吏!他怎麽敢?他怎麽不敢?他是皇上嫡親的兄弟,殺了自己......報個病亡......黃大人藏在袖子裏的手攥的生疼,自己,決不能這樣坐以待斃,就是死,也要搏一把!黃敬賢調轉目光,淩利非常的盯著林仙草,林仙草笑容依舊,垂手退到秦王身後,將托盤遞給雲秀。
秦王微微皺著眉看著黃大人,林仙草稍稍俯□子低低的嘀咕道:“他罵了我,倒象我罵了他一樣!”秦王衝林仙草抬了抬手指,示意她噤聲,搖著折扇,看著黃大人笑道:“黃大人請。”
黃敬賢目光閃動,看看杯子,又看看秦王,慢慢端起杯子,衝著秦王舉了舉,見秦王笑著抬手相讓,慢慢將杯子舉到嘴邊,目光還是盯在秦王身上,秦王臉色沉了沉,‘啪’的收起了折扇,冷著臉看著黃敬賢,黃敬賢慢慢放下杯子,衝秦王拱了拱手道:“王爺厚愛,下官當之有愧!下官別無他想,唯願這河年年平安,為兩岸百姓造福,這茶,下官就借花獻佛,敬了這河神吧。”
說著,不等秦王說話,端著杯子兩步竄到窗前,抬手將茶潑了出去,秦王氣的臉色發青,冷冷的看著黃敬賢,手裏的折扇一下接一下的搖個不停。
林仙草緊繃著臉,興高采烈的看著熱鬧,這姓黃的心眼真多,還真當是自己下了毒呢,看樣子,他還疑心到王爺身上了,也是,王爺不指使,自己一個貓狗一樣的小妾,怎麽敢給他這樣的一方大員下毒?不想活了?他居然沒當麵跟王爺翻臉叫起來,他真叫了,自己立馬就沒戲唱了,可見這姓黃的絕對不梗直,心眼真多,竟借著敬河神把茶倒了,他反應真快,以前被人下過毒?還是他毒過別人?這一倒,倒的真是好,省了雲秀的力氣了。
秦王折扇扇的風陣陣吹到林仙草身上,林仙草垂眼看著秦王,扇子搖的這麽急,看樣子是生氣了,也是,當朝第三尊貴的王爺,賞人杯茶,人家敬神了,這麵子跌的厲害。
黃敬賢潑了茶,神情安穩下來,轉身放下杯子,掃了眼林仙草,衝秦王拱了拱手道:“古人不飲盜泉之水,在下願敬而法之。”林仙草怔了怔,這姓黃的反應真快,喵的,還不飲盜泉之水,盜泉那水還不願意讓你飲呢!人家盜也是盜亦有道的!
秦王臉色稍稍和緩了些,卻依舊陰沉著臉,伸手端起杯子喝了口茶道:“原來爺這裏都是盜泉之水,說起來這水也算你河東地界的,這河東乞丐成群,水皆盜泉,黃大人治理的好。”
“王爺提到這乞丐,下官有一言要說,下官讓人尋那些乞丐打聽了,那乞丐說,這船上一位小娘子說了,隻要跟著這船,天天大白饅頭大米稀飯管飽,隔三五天還發大錢,這騙誘乞丐隨船而行,不知道王爺知道否?又是何用意?”黃敬賢語氣裏不怎麽有善意。
秦王‘啪’的收了折扇,用扇子點著黃敬賢道:“爺一進河北界,滿眼皆是餓莩乞丐,怎麽啦?爺讓人給這些可憐之人幾頓飽飯,就惹著黃大人了?難不成黃大人是有心要餓死滿河北府的百姓?”
“王爺,下官不是這個意思,下官是說,這中間必有人生風起浪!”黃敬賢拱了拱手,**的解釋道,秦王氣的臉色鐵青,抬了抬手道:“爺沒功夫跟你打嘴仗,爺知道你做過禦史,是出了名的鐵嘴鋼牙,行了,你告退吧,爺這趟隻巡河工,你的事,咱們回頭再說。”
黃敬賢耳朵下的那塊肉重重抽了抽,沉著臉長揖到底,甩著袖子轉身出去了。
林仙草輕輕歎了口氣感歎道:“他哪是鐵嘴鋼牙,他渾身上下全是鋼刺,這是枚鐵荊棘,好嚇人,您可別惹他。唉,當清官真好,隻要一個錢不收,過的精窮、餓得精瘦,就可以胡作非為,誰敢管誰倒黴,我也要做清官!”
秦王氣的抬手重重敲了林仙草一個爆栗子:“他別惹了爺才是!爺能怕他?!哼!”
林仙草痛的捂著頭往後退了兩步,秦王折扇搖的飛快,衝林仙草揮手道:“你先回去。”林仙草一聲不敢多說,和雲秀轉身進了內艙,直往船尾回去。
雲秀莫名其妙的緊跟著林仙草到了船尾,林仙草跌坐在搖椅上舒服的歎了口氣,雲秀左右掃了一遍,見四下無人,湊過去捅了捅林仙草問道:“那茶?那裏頭滴了墨汁,那黃大人怎麽一聲不吭就敬神了?王爺生氣了。”
“嗯,你沒看明白?”林仙草示意雲秀推一把搖椅,舒服的邊搖邊問道,雲秀忙連連點頭,林仙草長長的呼了口氣,閉著眼睛悠然道:“那就對了,要是連你都看明白了,就說明這把戲本草玩砸了,如今看來,本草玩的不錯,唉呀,你家主人真是聰明啊。”
林仙草得意的晃來晃去,雲秀斜斜的瞥著林仙草,憋的說不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