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雅和俗
這周夫人一身的不食人間煙火,怎麽偏偏這麽雞零狗碎愛事事計較?這根本就是沒事找岔欺負人嘛,不光欺負人,還得擺一臉‘我就欺負你你能怎麽著’,喵的,要擱從前,幾句話噎死她!如今,算了算了,好狗不咬雞,當沒聽見不理她。
“我問你話呢?你聽到沒有?!”周夫人見林仙草手裏拿著酒杯,隻管歪來歪去的看個不停,仿佛沒聽到她的問話一般,惱怒的提高了聲音質問道,林仙草隻好放下杯子,抬頭看著她恭敬應道:“聽到了。”
周夫人氣的指著林仙草和秦王嬌嗔道:“你看看她,就沒把我放眼裏!”
“好了,你跟她計較什麽?來,讓王妃敬大家一杯,難得今天月色這樣好,等會兒周氏一定要多寫幾首好詩!”秦王打著嗬嗬和稀泥,王妃忙舉起杯子笑道:“你看看,我這杯中酒早就滿上等著了,來,我敬大家,難得今天大家這麽高興,且滿飲了此杯!”眾人舉著杯子飲著酒,隻周夫人抬了抬杯子,嗔怪的瞄著秦王,連往唇邊沾一沾都省下了。
“寧氏回去歇著吧。”秦王放下杯子吩咐道,寧姨娘忙站起來,先謝了秦王,又謝了王妃,再謝了周夫人,又團團曲膝與諸姨娘告了別,才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林仙草長舒了口氣,一顆高高提著的心放回了肚子裏,寧姨娘一走,這一晚上就出不了什麽大事了,至於明槍暗箭,你刺我殺,反正仙草皮厚肚量大,不跟你們計較,就當你們打偏了就是。
酒過三巡,周夫人挪到那橫豎都能睡人的大案邊上,這詩就吟起來,周夫人果然風華絕代,才情出眾,這詩真就跟泉水一樣咕咚咕咚往外冒,大約攢了一年,就留著擠在這會兒好冒充泉水往外咕咚,周夫人那些詩扭來擰去,林仙草幾乎每句都聽不懂,她也沒心思、沒功夫聽了,因為,螃蟹上來了!林仙草激動的心肝撲通撲通跳啊,興奮的簡直不能自抑,她還以為這個世間沒有這一款美味呢,天哪,這螃蟹太肥了,這醋怎麽能這麽醇香呢?到底是王府,連醋都是極品,還有薑汁,倒到碟子裏,拌一拌,點幾滴滴在蟹膏上,啊嗚一口咬進嘴,天哪,太美味了!
林仙草眯著眼睛極慢極慢的咽了滿嘴的蟹膏,端起熱熱的陳年黃酒喝了一口,隻覺得渾身上下,無處不妥帖,無處不順暢,這一幫子有眼無珠不識貨的家夥,什麽詩啊幹的,什麽爺不爺、寵不寵的,哪有這蟹、這酒、這薑汁適意?蠢貨就是蠢貨!
林仙草吃螃蟹是極講究的,連最細的腳爪也不放過,雖說桌子上堆的滿盤子都是,身後還用籠蒸著備著時常換熱的,那也不能浪費,節儉是美德,糟了,忘了帶那個大荷包了,得偷偷捎幾個回去,吃不了就剔出肉熬蟹油,還有這豆腐皮包子,原來這王府的廚子還真是廚子中的高手,就是從來沒用到她那夥食上頭過,這包子也得捎些回去,曬幹了,冬天燉鍋好湯,放幾個包子進去,湯好了再加勺蟹油,無上美味啊!……林仙草悶頭吃螃蟹之餘,就隻剩這點兒心思了。
“爺您看看,滿屋子就她一個人還在吃,也不怕撐著!”遠遠的,周夫人用筆尖點著林仙草,含情脈脈的看著秦王,身子微微斜著,用一幅風情萬種的姿勢說道,秦王順著她的筆尖看了眼專注的剔著蟹腿的林仙草道:“她又不懂這些,隨她去。”
“這就是爺的不是了,這樣的清輝,這樣的景致,怎麽能落下林姨娘一個人不得享受?要不這樣,咱們行酒令玩兒好不好?我有個極有趣的令兒,爺必定喜歡。”周夫人放下筆,仰頭看著秦王,輕輕搖著身子,欣喜嬌俏的輕輕拍手建議道,秦王嗬嗬著答應道:“你的令兒都極雅,你就挑最容易的行一個吧。”
“爺放心就是,又不是咱們兩個行令,這個令是我六七歲的時候,在家和哥哥他們玩的,最容易不過。”周夫人嗔怪的用帕子溫柔的甩了下秦王道,秦王正要說話,王妃端莊的笑道:“可別算我,我這酒上來了,頭暈著呢,我就看著你們行令,秋菊,給我尋個披肩來披著,這肩膀有點涼。”秋菊答應一聲,抖開件大紅到刺目的緙絲披肩,小心的將王妃圍住。
周夫人死盯著披肩笑道:“姐姐也真是,一到行令就頭暈了,爺,咱們玩兒,來,大家都坐好,林姨娘,你也吃累了,歇一會兒再吃吧。”
林仙草剛把第二隻螃蟹掰成兩半,忙點著頭,順口把兩邊的蟹黃咬進嘴裏,又用銀匙盛了點薑汁醋放嘴裏,衝周夫人點著頭,示意她可以說了。周夫人惱怒的死盯了林仙草一眼,可也不願意為了這麽個蠢俗的吃貨壞了氣氛,笑盈盈的掂著腳尖跳到秦王身邊,輕輕拍了拍手,要嚴肅又怕傷了風情,嚴肅中透著嬌俏道:“這個令兒簡單的很,我一說你們就都明白了,不過是用切韻之法來擊鼓射字,一首七言詩,六句四十二個字,就代三十六韻,都用五支到十二支齊韻……如……在第三句第四字,就先三後四擊七下……就尋首最容易的詩‘……楞根彎離驢寒間,懷橫榮鞋庚光顏’,最簡單不過,可聽明白了?”
諸人明不明白林仙草不知道,反正林仙草已經暈的找不著北,隻要硬著頭皮問道:“什麽叫切韻?”周夫人笑的花枝亂顫站不住,靠在秦王身上,挽著秦王的胳膊,一邊搖著一邊嬌笑道:“爺,您瞧她呀,您說怎麽跟她說才好呢?”
“切韻就是切合著音韻。”秦王看著林仙草解釋道,林仙草苦惱的看著他,遲疑了下,隻好又問了一句:“什麽是音韻?”這一回,周夫人倒不笑了,歪著頭看著林仙草為難道:“爺您看,這就難了,也不知道她懂些什麽,林姨娘,要不你說說,咱們玩什麽好?”
林仙草煩惱的看著麵前那兩半越來越涼的螃蟹,抬頭看著周夫人,眯著眼睛笑道:“要不咱們比賽吃螃蟹吧。”王妃一口茶‘噗’的噴出來,手裏的杯子‘叮咣’掉到了地上,秦王怔了怔,開始還悶笑,後來越笑越厲害,竟放聲大笑起來,趙姨娘低著頭,用手掩著臉,笑的肩膀抖動,孫姨娘眼看著王妃和王爺都笑了,更是笑的響亮之極,王姨娘看著林仙草,笑的透不過氣,小趙姨娘笑的前仰後合,‘唉喲唉喲’的叫著點著林仙草。隻有周夫人,臉青的一絲仙氣也沒了。
笑了好大一會兒,王妃才唉喲著捂著胸口道:“可是笑痛快了,仙草這法子好,雅俗共賞,又飽了口福,我覺得行。”秦王還想再笑,一眼看到臉青的嚇人的周夫人,忙忍回笑,用手指劃著眾人道:“倒是雅俗共賞的好,不過仙草這法子好是好,就是不雅相,還是換一個吧,要不咱們聯對子吧,這個難易均可,也不用什麽講究,實在對不出,說句話湊夠字數就行。”
王妃忙拍手讚成,周夫人盯林仙草盯的眼睛冒火,勉強點了點頭,秦王先出了頭一個對子,倒極簡單:“風起。”說完,抬手示意周夫人道:“這個太容易了,你就別對了,讓仙草對吧,也好讓她知道,做詩行文也是極有意思的事。”
“雲湧。”林仙草幹脆的對道,王妃拍手讚歎道:“對的多工整,我就說,仙草是個極聰明的。”
“光這對也沒什麽意思,要不爺出點彩頭吧,大家對的也有興致。”周夫人的心思重又轉回到秦王身上,王妃皺了皺眉頭,秦王哈哈笑道:“好啊好啊,你要什麽彩頭?哪有什麽能讓你動心的彩頭?這彩頭可不好找。”
“這彩頭也容易,爺就委屈些,當這彩頭,若誰贏了這聯對,爺就到她那兒連歇一旬,好不好?”周夫人美目盈盈,無限渴望的看著秦王,秦王連咳了幾聲,環左右而嗬嗬嗬,周夫人站起來,不依不饒的推著秦王:“爺答應過彩頭的,爺一言九鼎,不能說話不算數!爺~~”秦王看來喉嚨癢的不輕,連連咳著瞄向王妃,王妃正和春蘭說話說的投入,象是根本沒留意到這邊的事,周夫人搖的恨不能貼到秦王身上,秦王又咳了一陣子,勉強算是點了下頭。
這一下,周夫人神采飛揚,氣勢全回來了,纏著秦王出對子,連對了兩三幅,一眼瞄見又專心吃起螃蟹的林仙草,那股氣又衝上來,抬手指著林仙草傲然道:“林姨娘也出個吧,這聯對子,總不能不會了吧,隨你出什麽?”
林仙草煩惱非常的放下螃蟹,接過小丫頭遞過的濕帕子擦了擦手,看著周夫人笑道:“我不會對對子,不過今天這包子好吃,就對這個,食包包食飽,好了,夫人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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