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菡正忙著給韶華布菜,一道紅燒獅子頭,一道翡翠鴛鴦豆腐湯,一道山菌燴肉絲,還有一道蝦茸蒸白菜心。三菜一湯看上去讓人食指大動,韶華坐在桌子邊,卻顯得興致闌珊。幼菡還不自覺,一個勁地跟韶華嘮叨:“夫人,您太英明神武了!天啊,我還是頭一回看到京兆尹被訓得這麽落花流水。”
門外走進來一個人,韶華一個驚喜,結果發現是初荷,頓時感到十分失望。
初荷瞥了幼菡一眼,一針見血戳破她的大話,“說得你好像經常看到京兆尹一樣。”
幼菡不甘示弱地反駁:“我就算沒看到,可也知道京兆尹是個多大的官兒,走在路上可是連皇親國戚都要給三分麵子的。”
這時,碧蝶端了一盅太極蛋羹走了過來,緊張地看著她們倆:“那夫人這麽數落府尹大人沒事嗎,會不會被報複啊?”
幼菡雙手叉腰,擺出一副惡婦的模樣,立著眼睛,憤憤說道:“他敢報複?夫人再罵把他個狗血淋頭,看他以後怎麽做人!”幼菡的裝模作樣把碧蝶逗得噗嗤一笑,似乎能想象出韶華叉腰罵人的樣子,看到碧蝶偷笑,初荷她們也不約而同笑了起來。
韶華一個勁地搖頭,心道連碧蝶都被她們給帶得膽大包天了,看來該時候把她們嫁出去,省得留在身邊編排自己。
她衝她們丟了個白眼,沒好氣地說:“你們當我潑婦罵街啊?還罵個狗血淋頭,你們等會兒給我好好想想,侯爺回來的時候怎麽向他解釋。”今天鬧得這麽大的事,還沒給京兆尹找台階,也不知道嚴愷之會怎麽想。
幼菡立刻站出來維護韶華,“侯爺要是知情了,一定不會怪夫人的,夫人為了侯爺,為了整個侯府啊。”
碧蝶也趕忙附和:“就是就是,侯爺一定會原諒夫人的。”
看著她們三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解釋,韶華隻覺得腦子裏亂哄哄的一團亂:“我不是說這個,欸,算了,去看看侯爺回來沒有,怎麽這麽久了,還不見人。”
還是初荷更細心:“夫人放心,已經交代過了,侯爺一回來,旺福就會回來報。”
韶華想了想,搖頭歎了口氣,站起身,走到窗邊,張望著院子裏的漆黑。回過身看著三人臉上掛著疑惑看著她,韶華一手捂胸,眉頭輕蹙:“我也不知道怎麽了,從剛剛開始,我的心一直砰砰跳個不停,好像被什麽壓著,好難受。”本想解釋為怕京兆尹報複,可她要是怕報複剛剛就不會放那話了,況且她也不是個膽小怕事的人。她怕的隻是這個不安是因為嚴愷之,從天微亮,嚴愷之起身出門後就沒再回來,派人去打聽也得不到任何消息。
按他的性子,若是知道有人上門欺負她,無論什麽事都會立刻趕回來,可今天一整天卻看不到嚴愷之的人影。
聽韶華這麽一說,三人也都跟著緊張起來,忽然聽到韶華問道:“粉團呢?”
初荷回答:“夫人,小少爺現在跟太夫人在一起,要把他抱回來嗎。”
韶華恍然大悟,為了讓嚴夫人不再胡思亂想,她不由分說就把兒子丟過去。有個那麽可愛的孫子在身邊,她就不信嚴夫人還能硬起心腸。“哦,我忘了這事,那算了,讓他們祖孫好好處著吧,省得她又胡思亂想。你們千萬不可以去驚動,所有消息都要瞞下來,知道沒有。”
三人點頭答應,讓韶華也放心了一些。
“夫人!夫人!”
隨著門外一聲疾呼,韶華立刻就迎了出去,來的並不是旺福,而是徐安。
她沒顧上其他,開口就問:“是不是侯爺回來了?”
徐安被問住了,茫然地搖了搖頭,“呃,不是,是定西侯府的紫英來送信,說辛少爺回家了,一切平安。”
得知攸寧已經到家,想必是把賀五周給安頓好了,以她對攸寧的認識,韶華有足夠的信心把事情交給他去處理。既然他已經回家,而且派了紫英來送信,至少證明賀五周的事與她無關。隻不過賀五周被何人打傷,又為何被讓在她家後門口,這背後想要陷害他們的人到底是誰,韶華無從得知。
敵在暗我在明,韶華隻能叮囑府裏的人出門行事切記要小心謹慎,別惹是生非。
“那侯爺呢。”韶華仍舊不死心地重複。
徐安很委屈地垂下眼角,小聲道:“還沒有侯爺的消息,不過英九倒是回來了。”
韶華聽到嚴愷之尚未歸家,心裏十分抑鬱,正要轉身,忽然一個激靈,立刻說道:“那好,把英九叫過來,我有事要問他。”
英九和英羅都是嚴愷之當年回京城時,在半路救的人,一個是妻兒被山賊殺死,一個是父母病死,家裏頓遭變故,被叔伯趕出家門。因為嚴愷之的收留,讓他們得以有一處安身,所以對嚴愷之忠貞不二。
舀了一碗翡翠鴛鴦豆腐湯墊底後,英九正好就來到院子,韶華放下筷子,讓英九進來說話。
一身鴉青色長衫的英九出現在韶華麵前,他雙手抱拳,恭敬地給韶華行了禮:“夫人,您找我有什麽事?”
因為英九和英羅都沒有賣身契在侯府,所以在侯府的地位要比其他人略高,但是他們從不張揚,特別是英羅,始終一副粗衣布褲的模樣,不知道還以為是哪個腳夫。常年跟著嚴愷之,多少也練就了一些武藝,行事作風要比府裏的家丁利落許多。
韶華略掃了他一眼,便開門見山:“我問你,一般侯爺這麽晚都還不回來是有什麽事。”
英九身形一頓,搖了搖頭,“這個不好說,興許是萬歲爺有事耽擱了。”
她沉下心情,口氣也顯得嚴肅起來,“可如果是宮裏有事,他一定會讓人帶話回來的,從來沒這麽一聲不吭。”
英九小心地回答:“這個,我也不知道。”
韶華眼神一凝,仔細打量著英九,沒放過他臉上的任何一絲表情,“今天侯爺跟誰一起出去的。”
被韶華盯得有些不自在,英九強忍著把頭轉開的衝動,隻好硬著頭皮道:“這個我也不知道。”
“混賬!”忽然一拍桌子,筷子被震得掉了下來,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屏住呼吸看著韶華發威。“你跟我說不知道?你跟英羅不是侯爺隨身侍衛嗎,你竟然說不知道!你們就是這麽保護侯爺的,要是侯爺出了什麽事,你負擔得起嗎?”
英九早就見識過韶華的本事,所以不敢二話,立刻單腿跪地,戰戰兢兢地回答:“請夫人恕罪,屬下確實不知道,我一早就被侯爺派去處理別的事了。侯爺沒讓我知道他的行蹤,屬下也不能過問啊。”
其實英九說得也沒錯,韶華這才收斂了脾氣:“處理什麽事?”
初荷在一旁看得清楚,小心地走過去,把地上的筷子撿起來,遞給碧蝶收下去。
英九知道韶華要是較真,他是糊弄不了的,隻好道:“侯爺讓我查賀五郎背後有什麽人支使。”
韶華又問:“那英羅呢?”
這下子英九可就真的把頭搖成撥浪鼓了,他苦哈哈地抬頭看著韶華,“我中午還看到他,他好像也是被侯爺叫去做事,我們之間互不幹涉,所以我不知道他去哪了。”
看著英九一臉無奈和肯定的表情,似乎已經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說了出來,韶華抿唇不語,眼神飄向其他地方。英九悄悄地吐了一口氣,心裏慶幸逃過一難,卻聽韶華問起:“英九,我知道你和英羅都是有恩於侯爺,所以忠心替侯爺賣命。我是侯爺的妻子,侯爺讓我管這個家,所以你們也包括在內。”
忽然間,英九覺得頭皮發麻,從牙縫裏擠出個聲音回答:“是的,夫人。”
韶華冷笑了一下,看著他閃爍不定的眼神,改口厲聲:“可你們顯然是不把我這個侯夫人放在眼裏,每次我跟你們問話,你們總是推三阻四,不肯直言。你是對我這個侯夫人有意見,還是對我李韶華有意見?”
英九隻覺得身後汗流浹背,他急忙回答:“夫人,屬下不敢!屬下誓死效忠侯爺,絕對不敢對夫人有意見。”
韶華故意繞著話問道:“你效忠侯爺,但不效忠我,所以侯爺讓你不要跟我說,你就絕對不會告訴我對不對?”
“我……”等英九把這句話的邏輯理清的時候,正好看到韶華狡黠的眼神,心裏暗道又被坑了。
韶華沉下表情,顯得擔憂的表情:“老實跟我說清楚,到底發生什麽事,是不是侯爺被人打傷了,還是萬歲爺把他關起來了?是不是因為賀五郎的事,還是因為謠言的事,所以侯爺深陷危險?”
英九又急又驚,被韶華忽喜忽怒,精彩絕倫的表情跟繞得眼花繚亂,一時不察,脫口而出:“沒有,侯爺沒事,夫人放心。”
韶華立刻收住了話頭,看著他,反問道:“這麽說,你是知道侯爺在哪了?”
英九差點就咬掉自己的舌頭,默默地轉開臉,沒有開口。
韶華一怒,這個時候居然還跟她玩太極,她急聲道:“你再不老實交代,我這就進宮要人去。”
英九幾乎要哭出來,隻好哀求:“夫人,您還是在家裏等著,侯爺馬上就回來了。”
韶華眯起眼睛威脅,“那你跟我說實話,我絕對不會跟侯爺說的,我可以發誓。”
英九支吾道:“夫人,不是我相瞞您,實在是……”
卻聽一聲高喊:“幼菡,備車!”
“夫人,我說!”英九立刻舉手投降,一臉無奈地看著韶華,有氣無力地說:“是靳參將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