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萬福。”
看著淩氏微微發福的身影,韶華依稀可以想象淩氏年輕時定然是個十足的大美人,而且這種美是充滿陽光活力,熱情洋溢的。
在這一點上,和羌氏有些相似,隻不過羌氏是出自能歌善舞的羅布族,在男女感情方麵十分支持熱情主動,也就是說任何一方都可以主動向喜歡的人求愛。所以對於羅布族的女子來說,隻有她們瞧不上的,沒有她們不敢追求的。甚至有人說,當初辛茂山就是被羌氏那妖嬈美豔的舞姿給迷住的。
淩氏輕輕挑起眼皮,看著一臉笑意的女兒,忍不住想起已經出門的綰華,酸了一句:“你還記得我這個阿娘,我還以為你認了大房的親。”果然還是親手養大的女兒比較親,至少綰華從小到大,除了生病外,雷打不動地每日請安是絕不會少的。
可是綰華出門後,淩氏總覺得日子少了點什麽,後來經一提醒,才發覺,少了一個會陪她身邊的人。
因為有綰華在,淩氏對韶華還算寬容,隻要不過分,幾乎都算是由著她,也算是補償這麽多年沒把她養在跟前。所以如果不是綰華過來喚她,韶華常常忘記要去給淩氏請安。沒有對比就沒有落差,淩氏現在才覺得綰華真心件貼身小棉襖,韶華頂多是件披風。
韶華心裏暗暗歎氣,然後蹭過去抱著淩氏的手撒嬌:“阿娘,隻有您不要我的時候,我哪敢不記得您啊,這不是過來給您請安了嘛。”
“真是多謝你特意了。”看她偷偷做鬼臉,淩氏一個沒忍住,笑了出來。淩氏也沒料到,韶華時而機靈,時而無賴的性子,竟然是丈夫心底最疼的。興許多年前的那一幕都在夫妻倆心底烙成了傷痕,淩氏隻好笑著摟住她,問道:“我問你,你是不是對大媳婦家的郎君有意思。”
韶華心道:果然又是這一句。
“阿娘,你們怎麽個個都這麽說,我沒有啊,我隻是過去看看大嫂。我聽說她懷著身子挺辛苦的,所以就去陪她說話聊天,跟攸寧也是碰巧遇上的。”
“是哥哥!”淩氏義正言辭地糾正。
“啊?”韶華有些反應不過來。
淩氏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腦袋,嘴裏輕聲說:“真是沒大沒小,人家攸寧今年都十七了,你怎麽可以直呼他名字,讓將軍夫人聽見了,非得說你沒教養。”她實在想不明白,韶華這性子到底是肖了誰,她記得家中兄嫂並沒有和韶華這樣的。
韶華心裏一個咯噔,莫名地感覺心怦怦起來,“什麽意思?”
“說你傻,你倒是有眼色,三天兩頭往這裏跑。說你精,你卻連句話都聽不懂。”淩氏再次感歎,心有靈犀這個詞並不適合每一對母女。看著韶華無辜地眨了眨已經,她隻好說道:“大媳婦今兒早過來請安,說要回娘家一趟。還說起將軍夫人對你身為好感,問我能不能帶你一塊回去。我是想她這回回娘家,一家團聚,你一個外人去湊什麽熱鬧。不過,如果真是將軍夫人讓你去的,你便跟去吧。”
這下子,韶華真的是驚呆了。
“讓、讓我、去將軍府?”也就意味著她可以見到辛茂山和羌氏?
盡管早知道他們回京,可是他們沒上門來,韶華又出不去,心裏惦記著,卻苦於找不到辦法見一麵。所以好不容易見到攸寧,隻好假借攸寧的手,把她的心意傳達給辛茂山他們。為了每次都能去煦園聽攸寧講著這些年川北的變化,講著辛茂山夫婦的事,韶華故意提到李勳卓打算在涼城落腳,果然引起攸寧的興趣。
可是現在卻得知,自己終於可以光明正大地見他們一麵,一種遊子歸鄉闊別多年的心酸湧上心頭。
“你不想去啊,那我就讓……”淩氏見韶華沉默不語,以為她心有抵觸。
沒想韶華立刻搶了淩氏的話題,半身撐著淩氏身前的桌子,激動地說:“不、不!我想去,隻是有些意外,太意外了。”淩氏被嚇了一跳,好在韶華再次借口淩老爺子的故事,才得以蒙混過關。
等到韶華離去,淩氏讓崔媽媽準備好禮物,讓韶華一並帶去將軍府時,崔媽媽忍不住問道:“夫人,真的打算把五娘子許給定西將軍府?”
淩氏輕輕蓋上茶蓋,悠悠地說了一句:“且看再說。”緩了一會,又道:“總好過興勇伯府,我聽說萬歲爺都赦免了二皇子的禁令,可是對興勇伯府卻一句不提,隻怕被當替死鬼了。”她有些意外,李勳卓和綰華竟然先後對她提起嚴愷之的事,想到韶華受傷時,蘭芝經常過府,淩氏才恍然大悟。
崔媽媽道:“可再怎麽說,興勇伯府和皇貴妃也有一段親。”
淩氏揚起嘴角,輕笑了一下,“誰不知道興勇伯夫人和皇貴妃隻是姨表姐妹,這親能親到哪裏去。”嚴格說來,就是帶了一點裙帶關係的臣子家屬罷了。
崔媽媽好意提醒淩氏,韶華在李勳卓心中的地位。“可是老爺說了,要五娘子喜歡才好。”
淩氏不以為然地擺擺手,“老爺的性子你難道還能比我不清楚,他寵一個人的時候,為討她高興,說星星都不敢摘月亮,哪會想到其他的。伯府這名頭是用興勇伯的冤情換來的,嚴愷之自己都說不願意襲爵,光是個什麽四君子的名頭能有什麽用。五娘不懂,我這當阿娘的還不清楚嗎?”
自從蘇氏走後,李勳卓和淩氏的感情有些僵持,但也因為沒人從中挑撥,倒也不會像從前一樣。對溫香雖有寵愛,但總不如從前對蘇氏那般,所以李勳卓更多心思房子啊生意上,經淩氏提醒,也開始用心給韶華攢嫁妝。在李勳卓心裏,既然以前已經欠了韶華許多,那麽在嫁妝上就絕不能再讓她受到委屈。
崔媽媽喃喃自語:“當初那道人說過,五娘子是個福厚的貴人,看來還真是。”
……
“大姐,你說你那二嬸子會不會讓韶華和你一起回去。”攸寧咬著桌子上的酒釀紅棗,總覺得和之前的不是一般味道,一邊搖頭抱怨,一邊把那盤紅棗給吃光,末了還要說一句:“果然口感差了那麽一點。”
“口感差你不也全部吃光了。”辛子萱沒好氣地說。
“做人總是要有追求的嘛。”雖然他的追求是低了點。“今天韶華怎麽沒過來,我還以為會有其他好吃的。”
辛子萱搖搖頭,徹底敗給這個吃貨弟弟了。“你做什麽這麽著急。依我看,她八成把你當女婿看了,估計會同意。”
“當女婿?”攸寧嚇了一跳,立刻搖頭擺手,果斷拒絕。“不會吧,我可不敢招惹,那丫頭,逗著玩就好,娶回家我還不得找罪受。”
攸寧發現,韶華不但準確地抓住他的胃口,就連他脖子往下三寸的軟肋都被發現了。因為小時候玩鬧摔傷了脊椎,養好傷以後意外發現那一處骨頭,一用力按下去,全身就酥軟無力,簡直就是他的逆鱗。所以後來他都不與人近身打鬧,就是比武,擅長的也是騎馬射箭,刀劍還能接受,赤手空拳他堅決不打。
辛子萱對弟弟的自戀也是很清楚,於是潑了他一頭冷水。“隻怕你想也白想,她心裏早就有人了。”
攸寧顯然大吃一驚,“是誰這麽倒黴?”
雖然他對韶華無視自己的容貌有些驚訝,也有些不滿,攸寧心裏存著一個韶華不過是個孩子,所以不懂的念頭。可是想到麵對連男子看到他都覺得臉紅耳赤的自己,韶華竟然是因為心有所屬,才能淡定無視。忽然間,攸寧覺得有些賭氣,忍不住好奇:莫不是這個人長得一張比他還要美豔的臉,才會勾了韶華的心魂。
辛子萱沒去搭理攸寧的心神糾結,隻是感歎了一聲,“她跟墨兒實在太像了。除了這副皮囊外,性子也像,習慣也像,連喜好也一個樣,若不是二叔叔親生女兒,我都以為她就是墨兒了。”辛子萱總覺得看到韶華時,總是心神不定。
“真有這麽誇張嗎?”攸寧被辛子萱的語氣給勾住了,他皺起眉頭,忽然眉峰一振,一臉不可思議而猶豫不定的表情,然後神秘兮兮地壓低了聲音:“大姐,還記不記得白山上有個傳說,一隻狐狸要是修煉了九百年,就會變成狐妖,若是過了千年大劫,便成了狐仙。狐仙是可以直達天庭,位列仙班,但是狐妖隻能在人間遊蕩。據說狐妖這最後一百年都喜歡化身為人,潛伏在世間修行。她能讀懂任何人的心事,說不定,她就是知道大姐你心裏想念二姐,所以才故意裝出來的。”
攸寧的嗓音十分有磁性,若是旁的女子聽到他這樣說話,早就心神淩亂,不能自拔。
可惜,在他麵前的不是別人,是自家長姐。
一聽開頭兩句,辛子萱就知道他要說什麽,看他故作神秘的模樣,忍不住嘲諷一句。“夠了,你這個故事在京裏欺騙了多少小娘子了?”
攸寧見辛子萱並不上當,索性裝傻。“咦?大姐你怎麽知道的。”
辛子萱得意洋洋地笑道:“因為這個故事是我編的。”
攸寧一口氣險些噎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