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時也就到了陸府上,叫了門房,遞了拜貼,那門房剛好是從前陸十七身邊的小廝,因陸十七去了鄉下,自己歲數也大了,就做了門房得了這清閑又常有打賞的差事。見來拜訪的是曾家五郎,素知他與十七公子交好,直接就領去了陸十七的院子。

才進了小院的門,就見一紅衣公子倚在一棵桔子樹下,笑看著一個七八孩的小男娃跳著夠那枝頭橙黃的桔子,且在一邊嬉笑加油:“二十一你快些兒,摘夠十個,哥明兒就帶你逛瓦子。”

“瓦子?陸十七你找死是不是?”

又得聽屋裏傳來一聲大喝,明明是個女子的聲音,卻中氣十足。

話音才落,就旋風般刮出個藍色的身影,卻是個穿了一身淺藍布衫裙的少女,立在一身紅衣的陸十七麵前,粉麵含怒,瞪著陸十七,捏著拳頭的樣子,似極了隻正要發威的小老虎。

陸十七訕訕的摸了摸鼻子,叫那樹下的孩童:“二十一,你也管管你表姐。去瓦子可是你自己求我的。”

那叫二十一的小男童也就蹭到發威少女的身邊,扯了扯她的袖子:“蒼耳姐姐,你別和十七哥生氣,他逗我玩呢。”

“有這麽逗人玩的?你才多大?這壞家夥就要勾得你去瓦子?回頭叫姑母聽了,不定要多傷心呢。”

正說著,就見屋裏又有一清甜的聲音笑道:“蒼耳姐姐,你別聽我哥的,他說話從來沒有個正形兒。”

屋走出來一位十四五歲的清秀小姐,見到哥哥從前的小廝領著個少年郎,並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娘子,淺笑著點了點頭,才要提醒自家哥哥有客來訪,那邊小門房已開了口,小門房見曾經的主子這麽不靠譜,也有些臉紅,輕聲道:“十七公子,曾五公子求見。”

陸十七這才回頭一看,見到曾五郎,露出大喜之色,三步並著兩步上前,攜了曾五郎的手就笑道:“你怎來了?也不提前說一聲兒,我好去醉客樓裏訂了雅間,我們兄弟也好好喝幾杯。”

又見曾五郎身後還跟著個小丫頭,想著該是曾五郎的哪個妹妹,也奇怪曾五郎來尋他,怎還帶上女眷過來,因他性格一向玩世不恭,並不在意那些小節,就對自家妹妹道:“小妹,你幫著照顧一下曾家小姐,哥與五郎屋裏說話去。”

那少女笑著應了,蓮步上前,攜了八娘的手,柔聲道:“我家哥哥就是這樣的性格,失禮處還請見諒,你是曾家的幾小姐?”又回頭喚二十一:“二十一弟,你先自個兒前頭尋人玩去,”並招呼蒼耳,“蒼耳妹妹,你同我一起進屋,幫我招呼曾家小姐吧。”

那蒼耳雖對著陸十七形神惡煞,轉臉對著這位陸小姐,卻是笑臉相迎,忙“哎”了一聲,就與二人一道進了屋裏。

八娘對著兩位姑娘福了福身,自我介紹起來:“兩位姐姐好,我族裏行十五,家中行八,兩位姐姐叫我八娘就是了。今日隨了五哥冒昧前來,打擾姐姐們了。”

蒼耳隻是不介意的揮了揮手,她也是客人,又不是主人,自輪不到她說話,倒是陸小姐笑道:“哪裏打擾了,曾五哥哥能尋來,這才算是幫我們家忙呢,要不以我哥那性子,一刻也閑不住的人,沒個人約著,不知要生什麽事兒,”又自我介紹,“我行四,八妹妹叫我一聲四娘就行,我們家兄弟眾多,女兒家倒少,前頭幾個族姐都出嫁了,我原一個人就孤寂的很,還好現在有蒼耳表妹陪著,能見到八妹妹,也高興的很。”

相互見了禮,陸四娘叫了丫鬟們上茶水點心,等丫鬟們上了待客的茶點,陸四娘也奇怪曾家五哥為何找自家哥哥還帶了妹妹來,就笑道:“我和哥哥因爹娘去世的早,前頭伯父在外為官,也沒太管著哥哥,就養成了他那閑散的性子,這回伯父回來,因見他大了,難扳過那性格來,便叫他在鄉下置了田產,這般也就不怕他日後敗了家,哥哥大約是被伯父拘的狠了,心裏又不服氣,反倒激出些傲性來,自去了田莊上,說是讀書不成,難不成種地也不難?很要做些成績出來叫伯父看呢。因此這一向並沒在城中,不想因著過節才回城,原就念叨著要去四處拜訪他朋友的,不想曾五哥就來看他了。”

八娘聽她說了這一大籮筐的話,真沒看出來這位陸小姐人看著秀氣內斂,口才倒是極好,便也笑道:“因我家五哥有點事情,想找了十七公子,前頭出來尋過的,隻是十七公子不在家,昨兒在街上遇著友人,聽說十七公子回府了,這才過來,因我在家中一向也無事,姐妹們也去了鄉下,就餘我一人在家,五哥哥見我閑著無事,且知道陸四姐姐應在家中的,就索性帶了我來,也見見陸四姐姐。”

陸四娘原想引著八娘說說曾五郎來尋她哥的原因,誰知這丫頭說了一大串兒,竟是啥也沒說,便也丟了開去,索性隻說些女孩子之間的事兒,左右不過是穿著打扮,看了什麽書,做了什麽繡活,平日有哪些消遣的事兒。

蒼耳聽著就有些無聊,坐了片刻,就對兩人道:“表姐你陪曾小姐說話吧,我去看看二十一去。”

說完,也不等陸四娘答話,利索的起身閃了出去。

陸四娘帶些歉意道:“八妹妹不要在意,蒼耳表妹就這性子,又是個習武的丫頭,風風火火的,不過心地頂好。她是我六嬸嬸娘家的侄女,因父母都去了,就被六嬸嬸接到了我們家,因我們府裏並沒有別的女孩子,所以一向都與我交好。每日裏也在我們院裏玩的。”

八娘表示並不在意,聽陸四娘說蒼耳是武的,反倒生出些興趣來:“果真是習武的?這倒是少見。哪日要是能見見她的功夫就好了。”

陸四娘見她是真感興趣,一雙原就靈動的眼裏,竟還帶了些夢幻之色,也覺得好笑,且聽這話,就知道這小丫頭也是個不偽裝的,就道:“這也不難,回頭她來時,請她打幾路拳或是演幾套劍法給你看看就是了,她爹從前是武師,有家承的。這不我二十一弟就天天纏著她呢。”

“那可太好了。”想到武俠世界,八娘兩眼放出光來,很期待蒼耳回屋裏來。

誰知等了半響,這姑娘也不見轉回,陸四娘就叫了丫鬟進來:“去看看表小姐在做什麽?若是沒什麽事,就把她請過來。”

那丫鬟得命去了,過了一會兒,就見蒼耳滿頭大汗的入了屋:“表姐,你尋我有事?”

一邊說,一邊端了案上她先前未喝完的茶水,一口氣倒進了嘴裏,且還覺得不過癮,又倒了一杯灌了下去,這才意猶未盡的坐了下來。

那樣子,看的八娘都覺得茶水甜起來,忍不住也跟著端了水杯喝了一口。

陸四娘取了帕子,伸手幫蒼耳擦了一頭一臉的汗:“你這又是做什麽去了?瞧你臉上這汗?要不要先去換身幹爽的衣衫去?”

蒼耳不奈煩的搖了搖頭:“麻煩的很,這身穿著就好,表姐到底尋我做什麽?我忙著呢。”

“你先說說你在忙什麽?”陸四娘嗔道。

“六嬸嬸不是叫人把她院中那幾侏海棠樹砍了麽?那幾個下人在那裏砍了半天,才撂倒了一棵,我看著費勁兒,就去尋了斧子,這才一會兒,都砍差不多了,還有兩株呢。”

“這,”陸四娘真正哭笑不得,“又不急在一時,那些重活,你個姑娘家的湊什麽?六嬸嬸就沒管著你?”

“我姑母不在,前頭尋四嬸說話去了。表姐要是沒什麽事,我先去砍了那兩棵海棠樹再回來。”蒼耳答道。

“行了,你也別回去了,不過兩棵樹,又不是沒人料理,”陸四娘拉住他,“曾八妹妹想認識認識你。你先坐著說會兒話。”

“才剛不是剛見了禮麽?”蒼耳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