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太窄,馬車不好通過,武三娘同八娘下了馬車,就見喬俊手身著件腚青的長布儒衫,擔著藥包穩步走來。

“八小姐?”喬俊生未料到她去而複反,且身後還跟著個美麗之極的小娘子,一時有些怔然。

八娘笑道:“喬哥兒這是給老伯抓藥去了?我前頭不是說有人興許能訂了你家中藏著的那些漆盒麽?這不,我把買主給你領來了。”

又拉了武三娘的手,介紹道:“這位是泰瑞祥的主家,武三娘。”介紹完了武三姐,回頭對武三娘笑道:“武姐姐,這位就是我說的喬老伯的孫兒,喬哥兒。”

前頭有小陳哥和曾五郎在還好,這會兒獨自麵對一個美麗的叫人忍不住移目的小娘子,很是不自在,隻得微紅了臉喬俊生上前行了禮,道:“小生在家行二,兩位小姐叫我一聲喬二郎就是。”

一邊說,一邊把人讓進了屋裏。

家中並無熱水可待客,晨間八娘與曾五郎來時,還有小陳哥在邊上幫稱,這會兒他一個人,很是手足無措,放下手下拎著的藥包,請了兩人坐下,就忙著去燒水。

八娘忙攔了:“這都喝了一早上的茶水了,並不渴,喬哥兒也別忙活了,不如與武姐姐談談正事吧。”

喬俊生這才靦腆的點了頭。

武三娘見他羞澀,也覺得好笑,便道:“因八娘拿了你們家的漆盒給我看,正好我店裏也需要,又覺得你家的漆盒很是精美,且八娘力薦的,我是信她,所以有心想買些,不知喬二郎意下如何?”

喬俊生就看了一眼八娘,因祖父不在,雖麵對兩個陌生的小娘子,有些別扭,可也知道這會兒談正事,不是他別扭的時候,因此清了清桑子,佯著鎮定道:“因是家裏的存貨,武小姐想買,我也是巴不得的,若是武小姐不在意,不如一起去庫房裏先看看貨,待滿意了,再談如何?”

武三娘自是同意。

喬俊生便起了身,領著二人去隔間存貨的庫中。

才一進去,八娘已是驚歎,四麵牆,都依牆放放著博古架一般的貨架,上麵琳琅滿目的整齊排列著各色漆盒,有黑漆底的,有大紅描金的,有鑲嵌了玫瑰硨磲的。

窗外透進的秋日陽光落在這些漆奩上,更是平添了幾許亮色,顯得流光溢彩。

也不用說,隻看武三娘的表情,就知道是極滿意的。

這事也算是徹底成了。

看了一會兒,武三娘是愛不釋手,八娘就笑道:“武姐姐,隻要你願意,這些可都是你的,我們還是回屋裏談談價格吧,還有你以後若是需要,也和喬哥兒談談這契書的事情。”

武三娘這才回過神呢,抿著嘴一笑。隨八娘和喬俊生出了屋,在廳裏坐了。

想她武三娘也是個生意經,越是想得的東西,當越不露聲色才是,今日看到如此多精美的奩盒,卻失了態。不過她看那些奩盒,就如看到珠寶首飾一般,單純隻是欣賞了。

才一坐定,武三娘就道:“就些漆盒,我全要了,喬二郎就爽快點,給我出個錢如何?”

雖說一早八娘說能幫著賣掉這些存貨,可私心裏,喬俊生也並未以為真能成。哪裏料到才不過一個多時辰,八娘就把人領到家裏來,且這位小姐直接就定了要。

喬俊生看了八娘一眼,這才掩住滿心的歡喜,道:“因你是八小姐介紹來的,且先前我和祖父也與八小姐說了實價了,武小姐又是全要了,就照先前與八小姐說的價格給吧。因放著也是放著,能收回成本來,已是幸事。”

武三娘就笑道:“三百五十文著實算便宜的,也是我撿了個巧,不過,這些漆盒我雖全要了,還有個條件,不知喬二郎能否答應。”

“武小姐先說說看。”

“那我就直說了,我買這些奩盒,並非自用,而是因我家開著金銀珠寶鋪,看了這些奩盒,覺得用來裝首飾用很不錯,又經八娘提醒,倒是想了個主意來。這些奩盒我買回去先試著搭配了首飾賣,若是客人喜歡,以後就打算與你家長期訂貨了,可我們泰瑞祥既是訂了做生意用的,就希望你們隻供我一家貨,不知喬二郎能否答應?”

“這……”喬俊生想了一下,回道,“這個我還得問問我家祖父,卻不是我能作主的。”

武三娘笑道:“這是自然,若是我試著好,以後定做,你們獨家供給我貨,我也不會叫你們吃虧,每月會保證一定的用量,且價格上,我也能再提些,你把我的條件與令祖父說一聲,若是能同意的話,就給我個回話。”

“兩位稍等,我去屋裏看看祖父有沒有醒,也不叫武小姐白跑一趟,我這就問問去。”

喬俊生告了個罪,轉身去了內屋裏,不進就扶了喬老伯出來,彼此見了禮,武三娘又細細把自己的要求說了。

喬老伯想了一下,道:“武小姐的條件,我覺得倒行,總強過我從前每日擺攤兒去夜市賣貨的那點收入,不過有一件事武小姐興許不知,我卻是要說清楚的,免得以後連累了武小姐。”

便把與李員外家的那點糾葛說清楚了。

武三娘原本看著喬老伯一個老人家被傷成這樣,已是氣憤,聽了喬老伯的話,更是咬碎了一口銀牙,怒道:“這李家如此欺人,他日必造天譴,老伯也不用擔,這事兒八娘已與我提過了,我既能尋來,就不怕那李家,喬老伯放心就是了。”

喬老伯聽武三娘這般說,也放了心。就又說起生意的事來。

談了半天,一一擬定了條件,庫裏的存貨武三娘先以三百五十文一盒的價買回去試用,在此期間喬家不另售別人,以一月為期。一月後若是泰瑞祥訂做,以後喬家就不能再為別家訂製漆盒,也不得私製了外賣。每個月泰瑞祥最低定量一百隻,若有加量,需提前給告知喬老伯,且加量的部分,每隻另加五十文的價。

如此議定,因喬俊生本是讀書人,家中筆墨紙硯都是先成的,武三娘便請他當即取了來,擬好契,請喬俊生寫了,雙方簽了押,隻待一月後泰瑞祥定下是否要訂製,若是訂了,再拿去官府裏過檔,以示生效。

鑒好契,各自收好,武三娘留下了二十貫交子的訂金,說好下午就讓人來取這些奩盒,到時再把餘款補上。

便要告辭,臨行前,武三娘想了一下,道:“如果喬老伯不在意,我家在城中另有一處老宅院,一直空著,隻留了幾個下人守著,因惹了李家的事情,老伯祖孫再住在這裏,多有危險,若是老伯不棄,為穩妥見,不如搬去我家空院裏住著,也安全些,且也能省了不少麻煩。”

喬老伯哪裏好意思住人家的老宅院裏去,便笑著推辭:“武小姐已幫了我家大忙,哪裏再好意思叨擾,這裏確實也住不得了,之前因些原因,也未搬了,且我家二郎也是個倔強的,亦不肯搬,如今既應了武小姐的生意,來日的事情,卻要考慮了,這兩日我會叫二郎尋處院子,就搬。”

興許以後喬老伯也是要給自家做奩盒的,且她家那處老院也夠寬敞,後院又是一大片空地,空屋子也多,喬老伯用做作坊,反倒方便,武三娘就笑道:“既是喬老伯也打算搬家,不如就搬我家那閑置著的老院裏去,我也不與老伯客氣,房租照收就是了。我和老伯的生意若成,那點子房租也對老伯來說也就不算什麽了,就是我們生意不成,老伯願意住就住,不願意住,再搬也不遲不是?總比在外頭尋的房子要強些。回頭我叫人來取貨時,另派下人來,到時候領喬二郎去看看,若是滿意,叫那下人吱會我一聲就是。”

喬老伯也喜她幹脆,一想總歸要租房,住哪裏不是租?也就笑著應了。

又謝了八娘這翻成全,才叫喬二郎送了二位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