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娘介紹道:“大哥,這位便是我說的劉老伯,上回我們五哥哥他們出來玩,承蒙這位劉老伯照顧呢。”又轉頭對劉老頭道,“老伯,這位便是我家長兄。”

兩方見了禮,劉老頭把人兄妹二人讓進屋裏,見劉二郎不在,八娘奇道:“劉二哥不在家?”

提到愛子,劉老頭臉上便露出喜歡來:“二郎如今在城中鋪子裏做事呢,說起來,還得感謝八小姐,你上回不是送了二郎張椅子的畫稿?二郎尋了木才做了,拿去城中叫賣,誰知竟碰巧遇上了城中樂得居木器鋪的掌櫃的,看中了二郎的手藝,也是八小姐你給的那畫稿好,因此二郎得了賞識,如今被請到樂得居做大夥計去了,一月可有二貫錢的收入呢,這都是托了八小姐你的福啊。二郎上回回來還說,等得空了,要去府上拜謝八小姐呢。”

八娘一聽,那椅子果然是能被人看中的,也是喜歡,忙道:“不敢當老伯的謝,我也隻是一時好玩,畫著玩兒的。”

又問起鐵蛋和狗蛋,劉老頭說是去私塾裏上學去了,便又問八娘兄妹的來意。

曾子曄把來意說了,笑道:“既是劉二郎不在家中,便也不麻煩了。”

便要告辭,劉老伯哪會讓兄妹二人就此走了,想了想,忙攔道:“做個車廂也不是什麽難事兒,隻是車輪,老身一個,有些麻煩,許要多幾日才能做好,曾先生若是不急,相信老身的手藝,不如就交給老身來做吧,也算是謝謝府上八小姐,幫了我家的二郎的大忙了。”

劉老頭這樣一說,曾子曄倒不好推辭,便道:“隻是老伯年紀畢竟大了,怕累著老伯。”

劉老伯笑道:“先生別看老身年紀一大把,這身體好著呢,二郎不在家,往常我也幫著村裏人做些木器,累不著,老身的手藝在這四裏八鄉的,也還數得上,先生隻管放心就是。”

又問曾子曄:“先生家中可有現成的木料?”

曾子曄回道:“還真沒有,卻不知這車箱,用什麽木料好,倒要請教老伯了。”

劉老伯想了想,才道:“我家中是常做木器活兒的,倒也積了些不錯的老木料,這馬車,也是常年用的,倒不能用太差的木料,剛好老身家中有些柞木,雖說不十分名貴,可這柞木質地極硬,不易腐蝕,用來做車箱剛剛好。曾先生若是不棄,就用這柞木好了,也省得先生再去買了運來。”

柞木在曾雲善的前世,也叫蒙古櫟,常人一般叫橡木,質地硬,比重大,強度高,結構密。耐濕耐磨損,且還不易膠結,文理極美,後來主要用來做家具和木地板,是世界公認的家具專用十大優質材種之一,因生長的周期長,若用作製作家具,至少也要長上百年,且柞木做出的家具,端莊沉穩,典雅古樸,因此雖不如楠木烏木等木種珍貴,卻也是十分難得的。

最主要的,柞木主要產地是北方還有美國等地,曾雲善前世的時候,華中地區也有少量生長的,但江西地區卻肯定沒有,因著這個,劉老伯那些柞木,也是收集的不易。

曾子曄不懂木才,可八娘卻很了解,聞言忙道:“隻是車廂罷了,怎好用老伯這麽貴重的,再說我們家也不富裕,用不上那麽好的,不過老伯的話也對,買了木才再運來也極麻煩,不如老件幫著尋些平常些的,幫我們做了。”

劉老伯擺了擺手:“八小姐這話就見外了,那柞木在我們這裏雖不常見,卻也算不得貴重,再說做個車廂,也用不了許多,就聽我的吧。”

八娘卻不知道如今這個年代,木才的價格,想了想,便問曾子曄:“大哥,一般作個車廂,約需要多少錢?”

“普通些的,約二十貫左右吧。”

八娘想了一下,馬車是需要用上多年的,柞木也難得,再加上老伯的手工錢,便請曾子曄取四十續的交子來,遞到劉老伯手上:“既是老伯誠心,我們就占老伯便宜了。這四十貫錢還請老伯收下。”

上回那椅子二郎就賣了十多貫,且還有了差事,曾家八小姐對自家也算是有恩的了,劉老伯雖是鄉野村夫,卻是個知恩圖報的人,無論如何也不肯收下,雙方推辭了一翻,曾子曄便道:“老伯若是不願意收這錢,我們又怎好意思請老伯幫忙?老伯還請收下吧。剛好我家六妹明年出嫁,這陪嫁的家具,也還沒有做好,如果老伯的手藝當真象八娘說的那麽好,到時候我家八妹的嫁妝櫥櫃,也請老伯一並幫著做了,到時候老伯給打個折少收些工費便行。”

劉老伯一聽,若是再推辭,倒顯得自己不願意幫人家的忙了,便收了那交子,又想著有了這四十貫錢,自家兩個娃明年的束脩也有了著落,且省儉些用的話,連二郎將來的婚娶錢再湊些也差不多了,便十分高興。

正說著話,劉老伯的老伴劉婆婆進了院門,手中拎著一藍子綠油油的還掛著晨珠的青菜,看到兄妹二人,忙笑問:“這可是哪裏來的貴客?”

劉老伯笑道:“這就是那位送我們二郎家具樣子的曾家八小姐,這位先生,是八小姐的兄長,老婆子你回來的好,快去村頭的張屠夫家裏,看看能不能割兩斤肉來,我記得家裏還有些酒吧?咱今兒好好招待一回八小姐和先生。”

這些日子,劉家可沒少念叨曾家的這位八小姐,劉婆子仔細一瞧,可不就是個眉清目秀長的齊齊整整的官家小姐樣兒?原先在院外看到一匹漂亮的馬,這馬有多貴,老婆子雖沒見識,也是知道的,那能騎馬的人家,自差不到哪裏去,心中還惦念著家裏來了什麽貴客了,現在知道竟是自家二郎的恩人,哪有不高興的。

上前便拉了八娘的手,又一想一早撥菜,手上沾了不少泥,忙又鬆開,笑道:“多標致的小姐,小姐可千萬別介意,老婆子心中一時高興,唐突了小姐了。”

劉婆子身才微胖,長的慈眉善目,看著便叫人可親,八娘笑道:“婆婆可別叫我什麽小姐,叫我八娘就是了。”

因剛才沒有熱水,劉老伯陪著兩人說話,也沒空去燒,就催老婆子去燒些水來,泡茶給兩位貴客喝,又謙道:“村裏人家,沒什麽好茶,先生就將就喝著,那茶還是二郎前兒回來時,從城裏帶回來的。”

曾家也不富裕,從前喝的茶也是一般,隻近來家中情形好轉了些,八娘去茶鋪中買了些好茶葉而已,隻那也是給曾不疑喝的,曾子曄和曾子固,也不過是和從前一般罷了,哪裏還會嫌棄,笑著道了謝。

劉婆子燒好水,沏了茶,便去張屠夫家割了兩斤五花肉,留著兄妹二人吃了午飯,劉老伯午後又去收了些黃蟮回來,叫兄妹兩人帶上回家,又說了那車廂原本幾日便能做好,但木才還需要先處理上,二十日後便能做好,到時直送到府上去。待日頭不毒了,兄妹二人便告辭而去。

路上曾子曄才問八娘:“那家具樣兒是怎麽回事?”

就知道有這麽一問,八娘早就想發了托詞,笑道:“上回來時,見劉家二郎正在做櫥櫃桌椅,我一時好玩,就畫了張椅子的樣子,不承想劉二郎覺得好,我左右畫著玩的,就送了他,哪裏知道他會照樣子打出來,還拿去賣呢,這可巧的,還得了人家的賞識,其實並非我那椅子畫的好,估計那樂得居的掌櫃的,是看中人家劉二郎的手藝呢,不關我畫的圖樣的事兒。”

說著,話峰一轉:“不過這樣一說,妹妹倒覺得自己在木器話上也有些天份呢,大哥不是說還想請劉老伯幫著六姐做嫁妝的話的嗎?不如回家後,我想法子再畫些,大哥瞧瞧成不成?要是覺得好,六姐姐的嫁妝櫃案什麽的,就照我畫出來的做?我前頭去臨川時,看到王家擺設的那些家居都典雅端莊的很,回頭我就照著畫幾張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