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娘笑著點頭。

以後每年前來驗貨交款,不能每一次都由八娘出麵,劉二郎往後也是要與永興的人打交道的,見八娘隻點了頭便不再說話,劉二郎上前笑道:“杜管事太客氣,以後要麻煩的地方還多,還請杜管事多多照應。”

杜管事知道這位話不多,看著憨直,卻又十分精幹的年青人便是曾公子木器坊裏的管事,且自家老爺對這位曾八公子十分客氣,又知他是蔡大人的義子,因此劉二郎雖說隻是個小管事,便是看在八娘的麵上,杜管事的也不慢拿大,忙應道:“劉管事以後有需要的,隻管與我開口。”

八娘這才笑道:“事情也忙完了,我們還想在這碼頭上轉轉,杜管事隻管回去複命吧。”

杜管事的便作了輯告辭而去。

幾人在碼頭上轉了轉,劉二郎感歎道:“上回來時,錯過了船隊駐港,這回才有機會能看到永興船隊回歸的盛景,想不到泉州竟然如此繁華。”

八娘笑道:“劉二哥往後每年至少是要往回泉州一次的,如今這也還不算什麽,等再過些年,劉二哥便會覺得,今日的碼頭這情景,實在是算不得什麽了。”

“公子是覺得,以後這泉州碼頭比現在還要繁榮?”

八娘笑道:“若是我所料不差,再過幾十年,這泉州碼頭,怕將是大宋最大的港口了,非但是我們大宋國,就是這天下所有的國家的港口,也沒有能與泉州港媲美的。”

“公子,既是如此,咱們為什麽不在泉州也設個鋪子呢?如此咱們以後木器鋪裏需要的東西,也不必從別家拿貨了,豈不能多出些利潤。”

若是以後喜來登木器鋪開滿大宋國,劉二郎這建議倒是可行,然現在完全沒有必要,開鋪子也是需要成本的。何況八娘意不在此。這世上賺錢的門路多了去了,沒有人可以什麽都做。錢是賺不完的,可錢也不是哪一家能全嫌的。

幾人說著話,便慢慢回了城。

才一回林家的院子,林管事的就過來邀請,說是林昭慶想請八公子去書房裏說話。

八娘換了衣衫,洗了把臉,這才隨著林管的去了林昭慶的書房,

卻見林昭慶正執筆寫著什麽,聽到動靜,把筆依在了筆架上,迎上前來,笑道:“去看過貨了?沒什麽問題吧?”

“沒問題,都是些我當初契約裏指名的木料,且成色都不錯。隻等入倉後算好價格交款了。”八娘笑道,“林兄今兒怎麽回來的這麽早?”

“我的事情都忙的差不多了,”林昭慶一邊給八娘讓了坐,一邊笑道,“請你過來,是因著明兒就是永興商行開交易會的日子,永興這回用的是投標的辦法,同一批產品,以價高者得。估計到時候去的商家不少,也熱鬧的很,不知八弟有沒有興趣去看看?”

“這熱鬧當然要看,”八娘笑著接過林昭親手沏的茶,“隻是我可沒有接到永興發出來的貼子。”

“你未收到也正常,能收到貼子的,都是經年間與永興有生意往來且實力不弱的商家,僅入場就要交足兩萬貫的保證金,以杜絕有投了標後又返悔,不提貨付款的那些搗亂的人混進去。我們慶瑞得了三張貼,到時候你與我一道去就成了。”

原來如此。八娘前世時也參加過不少拍賣會,流標的現象也見過不少。不過她是真沒有想到原來大宋國的商人們,也會玩這一套,便極有興趣的請林昭慶介紹了一下這交易會的情況。

等林昭慶詳細的解說了一翻,八娘也不得不佩服起古人的智慧來。

這種投標的方式,不僅在商人之間流行,就是朝庭也經常用。比如每年新酒上市,比如不方便設稅務官的地方,衙門會把稅收承包給當地的大戶或者商賈,再比如宮中禦用物品,也非全是內造,很有些都是外麵采買的,朝庭大多都是采用竟標的方式。

而至於具體的形式,和八娘前世了解的拍賣會的形式也基本上是大同小異。

直到第二天八娘身臨現場,才發現大宋國的拍賣會,遠比她前世時參加的那些拍賣會都精彩的多。

會場不僅有酒有菜,更重要的,是還有美女可供欣賞。主辦方永興請了泉州城裏最好的幾家勾欄裏的歌妓們前來助陣,每一桌亦有歌妓作陪,享受著這些軟香溫玉們最細致周到的服務。

拍賣會開場便先是表演,接著才是商品況標,而每一個商品的競標結束,都會伴隨著一場助興表演,在這期間,席間作陪的歌妓們,還會拿著手上的貨品目錄,把下一場的商品成色等有關商品的詳細情況,給客人們作詳細的介紹。

開始時,林昭慶還怕八娘身為女子,對坐在她身邊那穿的輕紗露體風情妖嬈的歌妓們心生不喜,或是尷尬不適,卻沒想到八娘從頭到尾都淡定的很,非旦沒有表現出任何的不喜,還很是認真的與歌妓們聊了些關於單子上的貨物。便是在歌妓們對她有肢體上過份的舉措時,八娘也隻微筆著不著痕跡的避過去而已。

這倒是叫林昭慶有些詫異,看著那些打扮的風流妖嬈的女子吃八娘豆腐,心中還頗有些不自在與隱隱的怒意。

林昭慶在拍賣會之前,早已經李永興的許可,得了不少的上等貨物,因此參加這場交易會,也不過是走走過場,做個樣子,拍上幾單貨物,純算是給永興捧場而已。

至於八娘,就單純隻是過來湊個熱鬧,見識見識,順便也認識些人罷了。

林昭太倒也盡職,為八娘引見了好些人。待大家聽說她是與永興做著木材生意,又是林昭慶的合夥人,且還是蔡大人的義子後,那些在李永興府上見過她的人,這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來,也難怪那日大家都在等著李永興如見時,惟有她甫一入府,就由李家大管事親自領著,且直接撇過眾人,態度十分恭敬的請她去了李永興的書房裏。

雖說八娘在一眾大腹便便的巨富商賈中穿的十分普通,且年紀看起來比林昭慶還要年少許多,大家也沒有誰再瞧不上她的,有那自持身份的,還會誇上一句:“果然是長江後浪推前浪,林爺就算是少年得誌了,叫我等十分敬佩了,不想曾公子比林爺還年輕,就有這翻成就,實在是讓我等倍感壓力啊。少年英才,少年英才。”

八娘也自謙遜一翻。

到拍賣會結束,八娘倒也認識了不少大商賈,收了好些名貼,也放出去不少名貼。雖說連泛泛之交也談不上,可是生意一道,無論哪個時代,關係網都是十分重要的。八娘知道,這些人裏,沒準哪一天,就有人能對她的事業有所幫助,亦或是成為她的客戶的。

拍賣會結束後,便是中秋節了。李永興派了人來,道是因很多商賈被耽擱了行程,都回不了家鄉過節,因此永興商行索性邀了所有滯留的客戶們一道過個中秋節,請曾公子界時赴約。

八娘此前已答應了與林家人一道過中秋,不過她也知道,林昭慶大抵也是會參加永興的邀約的。便笑道:“貼子我先收下了,勞煩你回去後與你家大管事說一聲,我晚宴怕是去不了,晚宴後的聚會,若是時間能趕及,一定赴約,到時再去拜會李老爺。”

便打發了李府的人去了。

這才去尋林昭慶。

她在林家住了這許多,林昭慶的娘又特地派了丫鬟過來,道是中秋節無論如何要請她與林家人一道過,道她一人在外,到底年紀還小,怕她想家。八娘感激林太太一片慈母之心,自是應下了。

尋了林昭慶說起李府的邀請,林昭慶笑道:“我也推辭了。”又問八娘木材核價的事情。

八娘笑道:“估計後日就能全部入倉了,核算起來就快的多,估計兩三日的時間就成。我這回購買的東西,還有我要的那部分木材,還得托了慶瑞的船隊,幫我運回南豐城呢。”

“這是自然,船隻我已經按排好了。隻等貨物驗收完畢,你核好價就成。”

等貨的幾天裏,又有泉州幾家出外海的船隊歸行的,有些拆損嚴重,也有運氣好的躲過了風暴和海盜襲擊完好無損的回來的。不管怎麽說,能有船隊陸繼歸航,便是好事,陰霾了好些天的泉州城,也算是見著了些喜色。

等貨物都入了倉,永興派了兩位管事,與八娘一道去了慶瑞的倉庫裏,木材都是分類堆放的,核算起來倒也方便,直等到十九那日,兩邊才最終議定價格,一共是八萬九千貫。

八娘帶著幾人,到永興商行裏交足了款項,泉州的事情也算告一段落了。

又去與李永興辭行,李永興笑著挽留她一日,道是要給她餞行,八娘自是辭了,永興這一段日子也不好過,雖說通過競標的方式,也算彌補了一部分損失,但與六艘海船再加上六艘海船上的貨物,還有與海盜交涉而損失的財物相比,這比平常比出來的那點利潤,也隻是杯水車薪了。

李永興見她堅持,也就不再多留,著人送了她出府。

這八萬九千貫的木材,她與林昭慶各出四萬四千五百貫,又因林昭慶要訂上兩萬貫的家什,原說好她木器鋪裏留用的木材,就增加到了三萬貫。餘下的,都交給林昭慶打理。

一切事了,終於到了返程的日子。

林昭慶親自送八娘一行出城。

等蒼耳幾人都上了馬車,八娘與林昭慶話別,林昭慶默了半天,方道:“八弟,你我之間木材原料批發的合作,即便是到了明年底,亦不會變。”

這句話的意思就是,林昭慶不會利用慶瑞如今的優勢,而撇開她獨占木材的市場了?

八娘心中一陣狂喜。

可是狂喜過後,她卻疑惑起來:“林兄,這又是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