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陸十七故作愁悵的歎氣,八娘笑的越發燦爛。

陸十七便道:“說吧,你要我怎麽幫你?總歸不能叫我真把老婆本都拿出來吧?我就是想,我也沒那麽多錢。我和你算個賬吧。醬油坊裏最近是開始盈利了,不過一月也就是五六百貫利潤的事情,這裏還有李家的一份。我從前又說過,那錢至少有一半,是要投做公益慈善的,這份錢就不能挪作他用。大豆油坊裏利多些,如今每月足有二千多貫,帳務和醬油坊是一樣的,扣掉那些錢,一年算下來,兩處作坊,就算從現在起,兩個作坊都暫不擴建了,這般,我能餘下來的,一年不過一萬貫。當然,這是保守望的,油坊裏實際可能還有多些。不過帳隻能這麽算。還有四萬,你得自己想辦法。”

見八娘點頭,陸十七才道:“我也給你算一下你那邊的賬,咱們飯莊如今每月一千多貫的利是沒什麽問題的,我算保守些,一月一千五,一年就有一萬八,掉扣夥計和師傅還有掌櫃賬房的工錢,現有其它損耗也都算上,也有一萬五,你也不用與我分了,都算借給你,如此加上我那兩個作坊裏的一萬,也就兩萬五,餘下的,就要看你木器鋪裏的情況了。既是合作,你這邊出了兩萬五,武家那邊,你就得想想辦法。這麽著一下子拿出兩萬來,武三娘隻怕要有想法,就算她沒有想法,兩萬貫可不是小數目。”

錢的事情,八娘想了一路,和陸十七算起來的,也差不多。木器鋪子因才剛開張,她實在沒有把握一年能賺上多少。若是一切都順順當當的,她相信當絕對不會比飯莊裏的生意差,等捂熟了鋪子,一月兩千貫的利,總要有的,不過木器行的成本,卻要高出飯莊很多,畢竟現在才是開始的階段,又養著那麽多人呢。好在這一回她解決了未來一年的木材,餘下的,再扣掉人工,還有些鋪材料的成本,就是純利了。若當真能順利,一年下來,手上總能也結餘下一萬多貫才對。這就隻差一萬貫了。可是武家那邊金銀珠寶的生意,也正是在上升的勢頭上,這一年多來,可是開了不少新鋪子,武家就是再有錢,未必就有這麽多的現錢可動。還真是個麻煩事兒。

她原本倒沒打算讓陸十七把兩處油坊的錢拿出來借她。萬一自己要是失敗了,豈不是真讓陸十七血本無歸?他們兩人感情自不一般,甚至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比家人更親。可,他和自己畢竟是兩個人,他背後還有陸府,將來也要娶妻生子。

當初應下李永興那十萬貫生意的時候,她就打定了主意,實在不行,就說服陸十七……

見八娘不答話,隻看著自己笑,那笑裏算計的意味十足十的,陸十七後知後覺的警惕起來:“你到底是怎麽打算的?我可告訴你,我能叫你算計的,就隻這些,別的主意你想也別想。”

八娘殷勤的倒了茶水,遞了過去,嘿嘿一笑道:“十七哥怎能說的這麽難聽,怎麽叫算計?說不準未來我還是你媳婦兒呢,真到那時,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那啥……”

“我不介意娶你,你若真敢嫁,我就真敢娶。這話我從前可就說過了。話說回來,娶你也不錯。不過等你真嫁我時,你再說這話不遲。”

陸十七接過茶杯,喝了一口,瞪了八娘一眼,這才不緊不慢的笑道。

說到娶嫁的問題,八娘腦中閃過一張臉,一時心裏倒有些失落起來。便搖了搖頭,把那不合時宜的念頭給踢了出去,隻膩到陸十七邊上,嘻嘻笑道:“十七哥,其實你也不用幫我幫的這麽辛苦,誠如你所說,那些都是你老婆本呢,我是想著,其實有個生錢又快又便捷的法子,隻要你願意,那五萬貫真不是個問題……”

“八妹,你是不是在打酒的主意?”陸十七睨了她一眼,道。

八娘一時也吃不透他話裏的意思,便老實道:“是。”

陸十七搖了搖頭:“這個絕對不行。不說我願意不願意的問題。我若真把製酒的辦法給拿出來,以後還能想安生了?這和大豆油與醬油不一樣。不說別的,就如今朝庭對酒水利潤的看重,到時候我還能想如現在一般悠閑自在的過日子?且在這之前,可惹出的事情,就少不了。以你我如今的後台,想保住酒水之利不被人吐食,隻怕難的很,到時不隻是給自己找麻煩,而是給咱們兩家找麻煩。一個不慎……再說,我從前就說過,酒又不是什麽好東西,真生產出來,是於民有利,還是於國有利?八妹,咱們努力賺錢,根本一點,不過是為了讓家人過上好日子,順道做點於百性有益的好事,你別把本末給顛倒了。有些原則,無論何時,也當記在心裏。至於釀酒的事情,我不是說一定就不能做,隻是現在時機不對。”

被他這麽義正詞嚴的一通說教,八娘一時也慚愧的很。心道自己果然是本末倒置了。

忙收了心,道:“十七哥說的是,是我一時財迷心竅了。”

因她剛才臉上那一閃而過的黯然並未逃過陸十七的眼,陸十七見她想明白了關於酒水的事情,便也不提,隻問道:“八妹,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瞞著我?”

她凡事不可對人言,又與陸十七親厚,能有什麽事瞞著他?八娘揮了揮手:“我能有什麽事瞞著你?連錢都和你借了。”

陸十七被她說的失笑,一想還真是。也不見她從別人借錢去,就是她那幾個親兄弟,她隻怕也從來沒有與他們商議過錢財上的事情。且不論她那幾個兄長都非是經營之才,隻說她願意有煩惱有麻煩的時候,能想到自己,以她的性子,還真是與自己親厚,才這麽不避嫌的。

這麽一想,心裏到底暖暖的。想著自己孤身一人,隻有一個血緣上的妹妹,雖也親厚,但到底和自己不是一樣的人。這世上又有幾個,能了解自己心底最深處的那些東西的?也隻有遇上了八娘,他就象是自己生命裏的一道裂縫,能讓他偶爾說說那些無法也不能與人道的話。而自己予她的意義,想來大抵也是一樣的。

心底便覺得軟軟的,難得柔聲對八娘道:“八妹,我是看我剛說到娶嫁時,你似有些不高興。你若是看上哪家的小子,隻管與我說,就你這樣的丫頭,誰娶家裏去,不是福氣?我還真不信有小子會看不上你。就算一時看不上,有你十七哥給你幫忙呢。你可別學這會兒的姑娘們,隻要咱看上眼了,當下手是就下手。”

他倒是觀察的仔細,竟連自己偶一流露出來的那點子情緒,也沒逃地他的眼。

可是,有些話,有些感情,也隻能埋在心底裏。隻因為那些太過遙遠,既是求而不得,就沒必要勉強自己。

八娘笑道:“哪有這樣的事?我若真有你說的這麽好,怎麽不見你看上我,真想把我娶家裏去?”

陸十七一本正經道:“這是一回事兒麽?總之你記著我的話就是了。不過真到了哪一天,你實在沒有人要,我娶你也是成的。”

八娘氣的隻輪了拳手錘他:“你到底是要誇我呢,還是要損我呢?你才嫁不出去。”

“我本來就嫁不出去啊。”

兩人笑鬧了一陣,陸十七又說了關於那五萬貫的事情,因剛才一算賬,其實也差不了多少,就是武家一時拿不出那麽多錢來,一萬的缺口,也不是不能想辦法的。便讓八娘放心就是。

八娘就又問起這些日子兩個鋪子裏的事情。陸十七道:“倒沒什麽,不過越是平靜,越當注意。你這幾天既回來了,我田莊上的事情也不能再耽擱,過了中秋,我就須回鄉下去一趟,處理些事情,你若是有事,就叫人去田莊裏叫我去,總歸離的也不算遠,一來一回,若是快馬加鞭的話,也不過大半天的時間罷了。你幾個父兄們又都不在家裏,凡事當心些,若是實在不行,你就找李雍那小子去。”

八娘道:“找他能幹嘛?”

陸十七笑道:“你還真別說,有時候有些事情,那小子辦起來,反比我們方便些。”

因見天色漸晚,八娘就要告辭回去。又說了給他和陸四娘都帶了禮物回來,等整理好了,明天就讓人送陸府裏去。

八娘這才去廚房裏與王師傅幾人打了招呼。廚房裏的眾人也是親熱的圍上來說了一通,因到了上客的時間,忙的很,八娘不便久擾,略說了幾句話,又說給大家都帶了禮物回來,隻等明兒收拾好了就送過來,眾人雖還未見著,素知她大方的,就高興的道了謝,八娘這才出了廚房,打算回家。